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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

  •   天空破出一个透明的大洞,举目望去,还能隐约看见一道破裂的边缘在视线所及的尽头若隐若现。宁笙抬手挡住日光望向天空,无论看多少次依然极为震撼。

      “好看吗。”笙冷冷地说。

      “好看啊。”宁笙展颜笑着,“穷我之一生,只怕也难见第二次这般壮景。”

      然而这壮景是由无数的尸骨堆积而成,只是在妖魔眼中又何足挂齿。宁笙回头道:“你打算怎么收拾这残局,那老怂货好不容易扬眉吐气,可没那么容易松口。”

      笙静默了一下,喃喃地问了一句:“他说百年前天井破裂是翎凤所为,此事可当真。”

      “那是自然。”宁笙嘲笑道,“除了那笨蛋还能有谁。”

      笙感到心头凝重了几分,她又追问:“为何。”

      “心脏穿个洞又受人追杀,殊死一搏时能顾到什么,换成了谁飞上天都会撞。”宁笙回答,还颇有兴致地描述了一下,“就像一颗燃火的流星自空中划过,咚得一声就掉下来了。”

      笙闻言不由一阵心痛,在这人世中他总是伤痕累累,以人类的认知根本无法想象在那等伤痛下究竟还能如何忍耐过来。唇边尽是苦意,喃喃地吐声说道:“原来是不得已……”

      “不然他傻啊,嫌自己活太久去撞南墙。”宁笙翻了个白眼,说到这里又有些埋怨,“话说那次也是我救的。我都救他多少次了,他也没献一次身。”

      “如今他欠你的都已还清,你们两不相欠。”笙冷然回击。

      宁笙觑她一眼,根本没将她当回事。朗朗晴空万里无云,难得的日照投下一片温暖的阳光,覆盖在残破的大地上。她依然是忍不住好奇问道:“说吧,你有何打算,看老娘心情决定要不要参一脚。”

      “不必了。”笙毫不犹豫地拒绝,她轻吸了口气后说道,“但你说得没错,该低头时就别逞能,打不过时又当如何。”

      “跑啊。”

      “跑不过呢。”

      “那得看你要什么。”宁笙说,“要骨气就自己仰脖子,要活命就跪地求饶啰。”

      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你我难得意见一致。”

      正月里的头几日天气总是格外的好,仿佛苍天也在为新年的气象助兴。阳光的温度在正午时达到顶峰,甚至让人恍惚以为步入了盛夏。首尊大巫躺在自己的庭院中悠闲地晒着太阳,已然许久没有这般舒心地看着日头了。

      昔日里还有几个能一同说话之人,如今却独留了他一个。阳光晒得额头有些发烫,回想这耗损他一生的念想如今终得所偿,枯瘦的老脸上还是泛起舒畅的笑容。

      “首尊大巫,灵女大人已在门口跪了一个时辰了,您老……”

      “让她跪着吧。”老人持着蒲扇挡住过于强烈的日光,闭着眼哼声道,“她想跪多久就跪多久,我这把老骨头还管得住吗。”

      侍从退下了,没过多久笙便走了进来,她朝首尊大巫恭谨地行了一礼,言语间却并无一致:“谨遵大巫之命,笙跪够了,便进来了。”

      首尊大巫气得脸色发红,他自藤椅直起身来,握着手中蒲扇对笙斥道:“白夜死了,你简直无法无天。”

      笙没有应声,她上前接过侍从手中的茶具在火炉前跪坐下来,持起小扇轻轻地扇着火,不温不火地说道:“国师大人遭人毒手,大巫却将凶手收于麾下。妖魔现身滋扰天枢阁,大巫一马当先垂首臣服。”她的唇边泛起一丝凉淡的笑容,“大巫身为尊长,此等行事如何令我等小辈服之。”

      首尊大巫阖上老眼流露出不屑之色,全然未将笙的讥讽放于心中,他重新躺回藤椅气定神闲地说道:“白夜私藏妖物于天枢阁,罪有应得,理当受诛。而这妖物强大,人类远非其对手,我等不得已才虚与委蛇。倒是你,身为大音灵女非但不知廉耻勾引妖异前来助纣为虐,又蛊惑我等贸然以死相搏,落得如今这凄然的下场,竟还有脸在这里兴师问罪!”

      笙揭开壶盖,轻扇着蒸腾而出的热气投入茶末,面色冰冷地说:“在堂堂天枢阁四位大巫眼皮底下藏着一只妖魔,首尊大巫却道全不知情。看来首尊大巫的确该退守安居晚年,何必再出面做这恶人,让南国的子民都议论王上恩将仇报,让王上埋怨天枢阁无能。”

      首尊大巫不为所动,阖上双目沉冷道:“南国之难因他而起,如今当以他为止,因果轮回,天经地义。”

      “大巫目光悠远因果清明,可除了您之外,却已无人能有大巫这般仇隙,不是吗。”笙反笑道,“如今大巫一语能得百应,不过是说了众人心中想听之言。即便此事已非笙所能转圜,也并不能改变大巫今后于天枢阁的权重,反倒无故讨了王上的嫌隙。”

      “你不必再枉费心机了。”首尊大巫沉声道,干瘦的脸上牵起一丝讥讽的笑,“纵然你能以利弊与情义来说服别人,拿不出解决之法便都是空谈。你道我只为了携公报私,可我既能得百应,不正是因为说出了众人想听之言吗。”

      沸水在壶中翻滚,搅动暗色的茶粉如浊浪汹涌。

      “如此说,首尊大巫并非只为泄个人之愤,乃是忠心为南国着想。”笙将浊末细心撇去,“那么只要笙能拿出一个两全之法,大巫是否也愿退让一步?”

      首尊大巫听着茶汤入盏的声音,发出一声冷嗤:“你是想用那妖子来换他一命吧。只可惜他二者力量悬殊,你道能以此服众吗。”

      “那倒不必劳烦首尊大巫费心。”笙说道,她端起茶盏移步来到首尊大巫身前,半跪下身将新茶奉上,凝着那双明锐的老眼字字清晰地说,“笙此番前来并非是为了恳请大巫应允,而是敬重大巫身乃尊长,特此前来相告。”

      首尊大巫变了脸色,他转过脸将目光钉在笙的身上,赫然扬起蒲扇打翻了茶盏。热茶泼洒在地,还在冒出白汽,他伸出干枯的手指着笙,因愤怒而颤抖道:“你怎敢如此狂妄……黄毛丫头!”

      笙轻拂去衣角的落尘,站起身朝他投下冰冷的目光,温言之中没有丝毫的温度:“首尊大巫为天枢阁奉献一生劳苦功高,您座下子弟皆以您为楷模,如今也已不负众望,能够独当一面接替您的重任了。今后便请大巫保重身体,天枢阁永远会为您养老。”

      “你……你……”首尊大巫气得脸色发白,他扬声去传唤侍从,却在瞥见门外站着的人影时,一张老脸顿时血色全失,“你们……”

      烈阳虽灼,到底敌不过隆冬的清风。良久,首尊大巫放下手大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里尽是沧桑:“好,好得很啊……浮世新人换旧人,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已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他颓然地躺回藤椅,日中的阳光正当兴盛,刺得一双老眼难以直视相对,“滚吧,都给我滚……”

      笙致礼而去,壶中仍在沸腾,茶香尚还四溢,却已过了最佳的品味时机。水已煮老,年华已逝,纵然荣光未散,业已是夕暮之景。她迈步走出房门,回身将那具行将就木的身影阖闭在了门内。

      庭深郁郁,枝叶青葱,身旁的人忍不住出声:“凡事做得太绝,难道不是在绝自己的后路。”

      笙回眸,一抹浅笑如水冰凉:“助官大人此时才言后悔,难道不嫌太晚。”她顿了顿,又改口说,“如今应当称您为国师大人了。”

      助官看了她一眼,面上神情凝重。笙在他身前站定,温言说道:“如今您是天枢阁的主人,每一个决断都在左右天枢阁的命运,还请国师大人诸事慎重为上。”

      助官闻言不禁冷嗤:“灵女大人可真会赶人上阵,”他重新打量着面前这个不过芳华之龄的少女,从最初的不屑与不耐,逐渐产生了一丝畏色,“能以一言左右谕令,有您在前,谁人还敢自称为天枢阁之主。”

      “国师大人言重了。”笙提起一个没有弧度的笑容。

      助官眉头深锁,开口说道:“只是那妖子之力怕是不足够能联结起龙脉。”

      笙道:“凤凰之力别说是联结龙脉,直接作为天井的基石亦可。但我想国师大人应当已自那两名侍从口中得知了他的状态,不知可有信心去降服?”

      助官凝着她无力反驳,重担在身,便不能轻易白送了下属的性命。他越是细想,便越觉眼前这少女城府之深。就连白夜都因她而死,养蛊噬主,终为大祸,如今竟连亲生子……

      他沉下心来,在笙凝注的目光中终于颌首道:“一试无妨,反正那妖子天地难容,终是一死。”

      笙的眸中闪过一丝波动,她牵起唇角似是想笑一下,终究是没有笑出来。

      “那便劳烦国师大人了……”她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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