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青豆》黑米野人

4、收养

　　“还记得怎么打针的吧，我可是春天才搞的培训。”
　　“嗯。”胡连眉心一跳。
　　“一共四支，一周一次，回去你就扎大腿上，他那奇奇怪怪的裤子让他换了吧，换短裤好扎。”
　　胡连这才注意到，秦豆穿的奇奇怪怪，上身倒是像个工字背心，下身的裤子怎么看怎么复古，也没口袋，裤脚到小腿扎的紧紧的，卧槽脚上竟然穿的是草编的鞋子！之前被那双眼睛晃住了，没发现小孩的穿着如此格格不入。
　　“哎~”秦医生叹口气。
　　“药放在冰箱冷藏知道吧。”
　　“嗯。”胡连接着秦医生递过来的袋子“行了，我知道了。”
　　胡连扯着小孩出了大门，秦阿缘看过去，一大一小的身影越走越远，突然，大的停下来，把小的转过来，秦阿缘以为他们是有什么东西没带，朝他们喊了一声：“什么东西忘了吗”
　　远处的高高的身影弯下来，对抬起头的小孩说：
　　“我们回去，你跟他说声谢谢吧，秦医生估计被你吓到了”
　　小孩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他什么时候吓到那个医生了，明明是那个医生要扒他裤子，可是他没有伤在屁股上，为什么要在屁股上上药，现在的大夫看病都是这样的吗，他抬眼看着胡连，只能看到胡连眼里的自己。秦豆轻轻嗯了一声，跟着胡连往回走。
　　秦阿缘看着他们嘀咕了几句之后往回走，就拖了把小藤椅坐上，拆了青溪喝了一口。啧。
　　走了几步，秦豆又听见胡连说：“针都是要脱裤子打的，我打跟秦医生打没区别，等会儿你就让他给你扎一针。”
　　秦豆惊恐的抬起头，往后退了两步，还把胡连拉着他的手往回扯。
　　这什么毛病？
　　“行行行，回去我给你打。”
　　“现在过去说谢谢？”
　　“嗯。”
　　秦医生看着一大一小回来跟他说谢谢，觉得这两个人恐怕是沙皮，走这种毫无意义的形式，安慰他丝毫没有受伤的心。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胡连有些不习惯，他只喜欢一个人的安静，两个人他喜欢热闹。于是他问秦豆：“在想什么？”
　　秦豆这次竟然没有不说话，也没有支支吾吾，他说：“刚刚的酒香我好像闻过。”
　　是秦医生喝的青溪。
　　胡连惊讶于秦豆不似之前吞吞吐吐回答的速度，捏了捏他的脸，说：“在我家闻到的吧，这酒可是我亲手酿的，闻着香吧。”
　　秦豆歪头看他一眼，低声好像自言自语：“可是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闻过了。”久远到好像是记忆的尽头。
　　“说什么？”
　　“很香！”秦豆笑着说。胡连看着小孩弯弯的嘴巴和眼睛，也笑起来。
　　给他收拾收拾估计也是个精神小伙吧。

　　胡连带秦豆去买了几身衣服，夏季常用的短裤T恤，还有运动鞋，杂七杂八的小物件，看着在镜子面前任由买衣服大妈比划的秦豆小朋友，突然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满足感。
　　像是有个小东西属于自己。
　　虽然他知道这不可取。
　　但还是很高兴。
　　或许这小东西会不一样呢。

　　胡连老远的就看见梨梨大猫蹲在院门上嚎。
　　“喵呜——”去哪了竟然把我丢给胡浩那个臭小子。
　　胡连没办法知道梨梨在说什么，但他听得出怨气。
　　“是想我了吗，怪我下午没有陪你看电视？”
　　“喵！”呸！
　　“给你领了个弟弟。”
　　胡连牵着秦豆进门，顺便薅了一把梨梨炸起来的毛。
　　“喵~”弟弟是我领的。
　　梨梨在胡连脚边转了一圈，蹭到了秦豆腿边，喵喵的叫个不停。
　　豆豆豆豆，又见到你了呀，你好一点了吗，有没有想我啊？
　　胡连放开秦豆，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对秦豆特别亲近的梨梨大猫，踩了他一脚，梨梨跳起来，对着胡连骂骂咧咧，喵喵喵喵喵！喵喵!
　　“我去开热水器，秦豆你等会儿去洗澡。衣服我直接给你放里头。”

　　趁着秦豆洗澡的时间，胡连琢磨了一下怎么处理从秦老头那儿拿过来的冰。
　　他每年都需要三块冰，不管秦老头收了多少块，它只要三块。

　　“胡连，结束之后，就到这里来，不要再去村子里面，也不要想念你的爹娘。我每年七月初一会在那口井旁边留几块冰，你看到了，就把手腕上的印记贴到冰上，冰会被你吸收。记住，至少要吸收三块，知道吗？”

　　胡连盯着那块冰，夕阳穿过窗户照上来，微红的光线混着冰块本身泛着的幽幽蓝光，切面上映出他英俊潇洒的脸，怪好看的。他把把手腕上的印记贴在冰上，冰块消失了。
　　他当年太小，傻乎乎的也忘了问吸收的冰不足三块会有什么事，但现在想太多也没用，百年期限将至，明年的立秋注定是他的忌日，提前到今年也没差。
　　只是很可惜。
　　他侧头看向外面洗完澡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孩。
　　低着头用手努力拧干自己的头发的小孩。
　　夕阳给他镀上了一层光。
　　像是遥远记忆里难得的安宁。
　　他有点想让这个小孩跟着他。
　　应该没关系吧。
　　他看着在秦豆腿边打转的梨梨。

　　胡连向秦豆招招手。
　　“过来。”
　　秦豆抖抖手上的水珠，走过来。
　　胡连看着小孩。细细长长的胳膊腿，只是太过干瘦，肤色有些不健康的暗，但没有了乱七八糟的泥巴草叶糊在身上，笔直的站在那里，不再畏畏缩缩的，倒是看着很精神。
　　“你之前说你有家人，但不知道是谁，那还记得特征吗。”
　　秦豆抿着嘴，皱着眉头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记不清了。”
　　“什么都记不清了。”
　　胡连伸手去拿干毛巾，站到秦豆面前，用毛巾围住他的大脑袋。
　　“是吗。”
　　秦豆抬头，他还不到胡连的胸膛高，这么近的距离只能看到胡连的下巴。
　　胡连在帮他擦头。
　　他的确什么都记不清了。
　　不是不记得，是记不清，但跟不记得也没区别了，他醒来的时候脑子就是一片混乱，像是有一大堆记忆争先恐后的挤进来。但每当他细细去想一段记忆的时候，那段记忆又像是躲着他一样，最后他什么都理不清，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到底要做什么。
　　但是他确信，自己是有一件要紧事要做的，但是他想不起来了。
　　他在记忆中昏昏沉沉，直到有一只毛茸茸的动物在他腿边乱蹭，他努力睁开眼，看到了一只瘸腿的狸花猫，他跟着狸花猫，到了一个村子，在一扇紧闭的院门门口停留了许久，最后那只猫领他进了旁边一扇虚掩着的院门，他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角落躺了下去。
　　他的身体太过虚弱，反复陷入昏迷，但每次清醒的时候都能看到那只狸花猫揣着手伏在他的脑袋边上，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暴躁的喊声。
　　现在他知道了，喊声是胡连的。
　　“是的。”他回答胡连。
　　胡连不是在问他，他总觉得这小孩不会骗他，或许只是他觉得，但没关系，他喜欢这种感觉，觉得有人可以盲目信任的感觉。
　　他只是在想，既然这样的话，“那在你找到家人之前。”
　　“就跟我呆在一起吧。”
　　胡连用两只手捏了捏他的头皮。
　　“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