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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出手无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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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出手无招
纪晓芙一怔，暗想：“他曾要我跟着他去，又说甚么教我得知武学中别有天地。那时他所要说的，莫非便是这句话么？”她以往从师练剑，每一次练□□是全心全意地打起了精神，只因师父灭绝师太课徒极严，众弟子练拳使剑，举手提足之间，只要稍离了尺寸法度，她便立加纠正，每一个招式总要练得十全十美，没半点差错，方能得她认可，至于“出手无招”云云，却是从未听过，这时忽听他这般说，不禁微觉茫然。
杨逍道：“敌人要破你招式，便须有剑招给他来破。倘若你从未学过武功，用剑乱挥乱舞，敌人便算见闻至博，也猜不到下一剑要刺向何处，那便不能破解你的招式。只因并无招式，‘破招’二字，便谈不上。”
纪晓芙凝神思索，过得一会，暗想：“这话本来不错。只是他明明对我无意，却为甚么仍是说了这些话？”问道：“若是敌人也无招式呢？”
杨逍微一沉吟，道：“那么他当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了，两人都无招式，打到如何便如何，谁胜谁负，便说不定。”随即摇了摇头，道：“这等高手，天下只怕不多。我只遇上过三位，但盼今后侥幸，能再遇上几位这般人物。”
纪晓芙颇感好奇，问道：“不知这三位高手是甚么人？”
杨逍见她神色，似乎对此事颇为关切，不禁心中一动，暗想：“她对我所说之事，竟如此在意。”但随即又想：“她是习武之人，在意武学之事，那也寻常。”说道：“一位便是本教阳教主。他武功本已极高，兼之身具本教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实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纪晓芙一怔，道：“乾坤大挪移？”
杨逍简略解释道：“这门神功源自波斯明教，乃本教镇教之宝，只教主才可修习。”又道：“再一位是少林寺空见神僧。他是少林寺“见闻智性”四大神僧之首，内功与外功均登峰造极，但心地慈祥，为人谦退，委实令人佩服。”
纪晓芙想到江湖上所传，空见神僧被金毛狮王谢逊以七伤拳打死之事，心想：“空见神僧慈悲有德，却为谢逊所杀，也不知两人有甚么仇怨。若能劝得谢逊不杀他，那就好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空见神僧，他后来给谢逊……谢狮王打死了。”
杨逍道：“谢狮王？他武功不弱，但决计比不上空见大师，其中必有蹊跷。”他沉吟一阵，道：“谢狮王面貌凶恶，但向来心肠极软，他竟会杀死空见大师，不知是甚么缘故。”
纪晓芙不禁“啊”了一声，心想谢逊杀人如麻，定是个极为暴躁狠戾之人，哪知杨逍竟说他心肠极软，当真是大出意料之外，道：“他心肠软么？可是后来，阳教主失踪后，他……他便似疯了一般，杀了许多人。”
杨逍道：“或者谢狮王遭遇了甚么变故，从此性情大变，亦未可知。但空见大师仁侠之名播于天下，因此而死，实是可惜。最好咱们能查明真相，劝得谢狮王罢手。”
纪晓芙点了点头。杨逍续道：“再一位便是武当派祖师，张三丰张真人。他武当派功夫颇有独到之妙，为人又是正气凛然，确是一代宗师。”
纪晓芙听得“武当”二字，不禁浑身微微一颤，想到了与自己早有婚约、却为自己所负的殷梨亭六侠。
杨逍微感奇怪，道：“纪姑娘，你害怕张真人么？”
纪晓芙摇头道：“不，不是。”说这句话时，声音渐渐平静。
她既不说，杨逍便也不问，道：“这等高手武功虽强，但自重身份，不会轻易便即出手。其余的武林人物，又未必真正已窥上乘武学之门。纪姑娘，武学讲求心无所滞，顺其自然，剑法也是一般。如此使出的招式，敌人无迹可寻，自然便无隙可乘。你若有兴，不妨便试一试。”
纪晓芙当年因父亲武功了得，自然而然地盼望子女亦是如此，为了遵从父母之命，便拜在峨嵋门下。又因灭绝师太十分严厉，自己资质也颇不坏，这才学得一身不弱的武功。在她内心之中，对武学功夫，其实并无特别兴趣，修习较不易学的功夫时，更时常感到厌烦，但这时不忍拂他之意，便拔出了长剑。
杨逍道：“你将你峨嵋派的招式全部忘了，任意发招即可。”
纪晓芙随意使出一剑，是峨嵋剑法中的一招“有凤来仪”。她摇了摇头，跟着又练，不多时已发了数十招。她因将本门剑法练得纯熟，在心中已印得根深蒂固，初时所发招数，尽是练熟了的本门剑招。十几招后，其中才掺杂了并非峨眉派的招数。五十招后，便渐渐随心所欲。至一百招后，便全不去分辨是甚么招式，一经想到，便即顺手使将出来。
练了一阵，手臂乏力，出剑便缓，终于逐渐停止。随即收剑而立，眼望杨逍。
杨逍沉吟道：“纪姑娘，你资质甚佳，投入了峨嵋派，未免太过可惜。”
这句话显是对峨嵋派颇有讥刺之意，但纪晓芙眼见他破了师伯剑法，虽觉无奈，却也难以辩驳，突然心中一动，暗想：“莫非他想我从此跟他学武，再也不回峨嵋去么？”但无法肯定，只有含糊其辞，说道：“我们峨嵋派的武功，或者确有破绽。你……你武功是高得很的。”
杨逍听她当面称赞自己，心头一热，但随即又想：“赞我功夫，未必便对我有意。”道：“从你出手中看来，似乎你还学过别派的一些招式。”
纪晓芙道：“是，那是有原因的。本门门规，本就比别派严些，派中又大多是女弟子，师父自来不许我们随便行走江湖。若是迫不得已，被卷入了武林争斗之中，师父便让我们蒙了面，冒充……冒充别派弟子，使别派的招式，以免多生事端。”叹了口气，道：“我不喜欢这样，但这话不能对师父说。若是说了，师父决不会听，只会大大生气。”
杨逍见她提及师父时，脸上不自禁地显出惧怕的神色，问道：“纪姑娘，你师父待你好么？”随即想到她当日犯错之后，她师父曾忍心打她一掌，令她晕去，想来决不是甚么温和慈爱的人物。
纪晓芙微微一怔，低声道：“自我拜入峨嵋派后，师父一直待我不错。后来她对我生气，我知道是为了甚么，那也是应当的。只是……只是我也不能……”说到这里，不由得羞窘，脸上一红，摇摇头不再说了。
杨逍还想再问，但见她摇头，便即住口。一时之间，两人相对默然。忽听得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叫道：“杨逍，五散人一块儿找你来啦！”
杨逍认出是周颠的语声，微感奇怪，心想：“五散人与我素来不睦，虽不曾起过重大争执，总是性子不投。今日他们上门寻我，也不知是甚么缘故。”向纪晓芙使个眼色，走了出去。
到得门外，果见五散人缓步走近。杨逍道：“在下未得五散人到此的讯息，不曾远迎，还请恕罪。”
周颠摇头道：“你有甚么罪了？甚么也没有。老实跟你说，我们五个找上门来，也不是为了见你。”
杨逍眉头微皱，道：“诸位光临敝处，不知有何见教。”
周颠道：“杨逍，传言你跟峨嵋派那个孤鸿子比试，峨嵋派不知怎地，除孤鸿子外，还来了一个美貌姑娘。你对那姑娘动了心思，便将她连同孤鸿子，一块儿带回了光明顶来，是也不是？”
杨逍道：“我已和孤少侠讲和，说定捐弃前嫌，共抗胡虏。孤少侠为我所伤，我便让他在此将养。那位姑娘是孤少侠的师侄。”
周颠笑道：“好罢，你既然这么说，我便信了你。那么那位姑娘确是在你这里了？”
杨逍道：“不错。但这位姑娘出身于峨嵋，想来与各位并不相识。”
周颠哈哈一笑，说道：“我确是不认得她。不但我不认得她，我们这五个人，谁也不认得她。但传言那位姑娘相貌标致，算得是一位美女，阳教主和夫人见了她也挺喜欢。我们五散人好奇得很，今日左右无事，便想来见她一见。”
杨逍心下寻思：“五散人行事乖张任性，其中尤以周颠为最。但他们与纪姑娘素不相识，想来只是好奇，并无恶意，那么见她一面，倒也无妨。我要他们不可惊扰了她，也就是了。”说道：“这位纪姑娘就在院内，各位若想见她，那也不难。但见她之时，言语行事务须稳重，以免惊扰了纪姑娘。”
五散人中，周颠与杨逍最为不睦，往往一有机会，便要和杨逍斗几句口，这时听他语气，显是责备五散人平日稳重不足，不禁怒气上冲，道：“呸，你当我们是甚么人了？难道咱们堂堂五散人，尽是为非作歹之徒么？”
杨逍道：“为非作歹，那也未必。至于胡闹任性，轻浮跳脱甚么，各人做事，各人心中明白，也不用多言。”
周颠喝道：“你说甚么？”突然间呼的一掌，向杨逍头顶拍落。
杨逍念在同教之谊，本来不愿向他出手，但他既已出手，自己不避不架，那是绝不可能之事，当下右掌挥出，往周颠手掌上迎去。两人手掌相交，各运内力抵御，一时相持不下。
其余四散人见两人三言两语之间，便已动起手来，面面相觑，不由得都感惊诧。说不得叫道：“周颠，不可胡闹！”彭莹玉也道：“周颠，杨左使，两位还请罢手，不可伤了和气。”
杨逍淡淡地道：“罢手不斗，只怕周颠未必肯罢？”
他话音未落，周颠已大声道：“今日偏要分个胜负出来，干么罢手？”
说不得道：“周颠，你有气力，留着去杀鞑子，打杨左使干么？”伸手往周颠的肩头抓落，想要将他拉开，手掌未落，突见周颠身子微微发颤，似乎已受了内伤，说不得吃了一惊，他素知杨逍武功高强，是本教绝顶高手，只怕一掌之下已将周颠伤了，眼见周颠手掌仍和杨逍黏住，不肯罢手，叫道：“周颠，自己兄弟，拚甚么老命？”往他肩头一扳，同时向杨逍道：“杨左使，掌下留情。”生怕周颠撤掌之后，杨逍不撤掌力，乘胜追击。
不料一扳之下，周颠身子一晃，没能拉开，同时一股凌厉绝伦的掌力从手掌心中直传至胸口，说不得更是吃惊，担心周颠抵御不住，当下急运功力，与这股掌力相抗。但掌力愈来愈厉害，片刻之间，说不得全身发抖，堪堪抵御不住。
铁冠道人和彭莹玉双双抢上，一护周颠，一护说不得。冷面先生冷谦在旁冷眼旁观，见四人之力聚合，杨逍的掌力便已不足为患，虽然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如此一来，不免大有以多欺少之嫌，何况为这等事情争斗，实在大可不必，说道：“小事，请罢斗。”
说不得、彭莹玉等本来不愿与杨逍争斗，只怕他伤了自己同伴，这才出手相助，这时对视一眼，都已明白对方心意，说不得道：“杨左使，咱们自己兄弟，何必为小事动手？我说一、二、三，大家同时撤掌如何？”说了这句话，忽见杨逍向后退了一步，身子摇摇欲坠，似是已受内伤。
说不得等人见此情景，俱都吃了一惊，谁也料想不到竟会当真打伤了他，正欲开口说几句道歉的话，忽听杨逍冷冷地道：“人多势众，五散人当真厉害。今日暂且罢手，日后再找各位算帐。”说罢也不伸足抬腿，突然之间退后几步，一转身，已回入大门之中。
五散人相顾默然，心中均有歉意，又觉他这时十分生气，倘若此时追入门中，向他致歉，只怕他未必肯听，惟有日后再想法子补救。
杨逍进了大门，只觉全身无力，手足酸软，稍一用力，胸口便气血翻涌，当下慢慢走进院中，心想：“杨逍自来有仇必报，有恩必报。五散人以多敌少，如此欺我，日后须将他们五人一并击败，方能算得报了今日之仇。”
纪晓芙在院中早已等得心焦，这时见他走近，心中一喜，但随即见他面色苍白，身子微微摇晃，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那五散人……他们打伤了你么？”
杨逍见她关怀自己伤势，稍感宽慰，道：“他们以五敌一，我抵挡不住，便受了伤。”
纪晓芙见他尚能走路说话，显是伤势并不极重，松了口气，却也微感困惑，问道：“他们为甚么打你？”
杨逍不愿她为此烦神，便不说出此事因她而起，只道：“那也没甚么。”
纪晓芙便也不追问，叹道：“他们也是明教中的，与你是自己人，有甚么话，好好说就是了，何必动手？”忽然想到师姊丁敏君也可算得是自己人，却对自己百般为难，摇了摇头，道：“那也不尽然。便是自己人中，也总有人要害你。”
杨逍道：“正是。纪姑娘，你这么说，是曾有同门害过你么？”
纪晓芙不愿再想到当年之事，道：“那也不必提了。你的伤要紧么？”
杨逍心想自己内力深厚，五散人方才也未出全力，此刻虽然不适，但将养几日，想来自会痊愈，况且也不愿在她面前示弱，当下摇了摇头，道：“倒也不甚要紧。”
纪晓芙道：“到底是受了伤，你……你去休息一会儿罢。你说出手无招甚么的，我自己练，也就是了。”
杨逍听她言语中颇为关怀，心口不禁一热，但随即想到：“她虽关怀于我，那也未必是对我有意。多半她本来心地良善，倘若旁人受伤，她也是一般地关怀。”道：“是。”这才回入房中。
纪晓芙拿起长剑，自行练了起来。但挂念着他伤势，又不敢就去探望，心中烦乱已极，练了一会，便即停下，回入自己卧房之中。
这一日便这么忧心忡忡地过了，次日醒来，又到院中练剑。过不多时，见师伯孤鸿子慢慢走近，于是收剑而立，道：“师伯。”孤鸿子走到近前，点了点头。
两人寒暄得几句，孤鸿子道：“咱们峨嵋剑法，虽有几招给杨逍破了，但我昨日细细琢磨，已由本来剑法为底子，又创出了几着新招。今日再打，就算不能胜他，大约也可和他斗上一斗。他武功虽强，咱们峨嵋派的功夫，也没这么不堪一击。”说到后来，语气已颇为不忿。
纪晓芙微微一怔，道：“师伯，你要同他再打，今日恐怕是不成了。昨日师伯你走后，他们明教的五散人上门找他，双方不知怎地起了争执，那五散人打伤了他。他今日只怕还未复原，咱们切磋武艺，若是乘人之危，似乎……似乎不好。”
孤鸿子经昨日一事后，虽然仍觉不忿，一心想和杨逍再比，但内心深处，也不自禁地感到敬佩，这时听说他为人所伤，不由得心头大震，又是吃惊，又是焦急，却也不肯在面上显露，只道：“那……那么咱们瞧瞧他去。”
纪晓芙答应了，两人走到杨逍的房外。孤鸿子道：“杨……杨兄，你身子怎样？”
他问了这句话后，房内寂静无声，过了片刻，才听杨逍道：“是孤兄么？”
孤鸿子道：“是。“走进房去。纪晓芙跟着进房，但见房内物事稀少，却极清洁，案头上放着不少书籍。杨逍本来躺在床上，这时坐起身来，除了面色特别苍白之外，似与平常无异。
杨逍道：“真想不到孤兄和纪姑娘大驾光临，未能远迎，尚请原谅。”他虽是这么说，但语气之中，显是单只对孤鸿子的到来有几分诧异之情，对纪晓芙却是未必。
孤鸿子道：“你心中定是在想，孤鸿子怎会来探望你，那可奇怪得很了。”
杨逍道：“孤兄既来探视，在下只有感激，怎会奇怪？”
正说到这里，忽听得门外传来一名男仆的声音，说道：“杨左使，教主召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给这篇文灌了30瓶营养液的那位亲，过于破费了QAQQQ 在这里感谢一下，希望你能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