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祭》一字元

25、纳兰昱送礼幽兰

　　自那日允诺和暄之后，寻音便再次拜见重阳先生恳求再次授课予自己，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史学国策，零兰予学过的他都重新学了一遍，但他毕竟是一个不擅工于心计的人，所能领悟并且应用的竟不及零兰予的一半，倒是御剑要比零兰予灵活许多，重阳知他长短，便教他以守为攻，虽不敌于人，防守却游刃有余，叫人无法伤及。

　　再说苏月恒命纳兰昱送谢礼到幽兰，因到怨怀江时突发暴雨水流湍急无法渡江，因而多耽搁了许多时日，这才迟迟到了幽兰城。

　　纳兰昱先去拜见了千亦，再由千亦引见入宫。纳兰昱拜见了幽兰王，将来意说明又道了许多谢这才退出来和千亦一同来往寻音宫中。

　　“殿下，千亦将军求见。”阿绪道。

　　“千亦来还需禀报吗，赶紧让他进来。”寻音搽了搽汗放下长剑，千亦领着纳兰昱进门，寻音一眼便望见了，立马飞奔了过来，喜上眉梢喊道：“纳兰昱！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来了！”

　　千亦见状微微蹙眉，不叫人发觉。

　　“臣先告退。”千亦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见过太子殿下。”纳兰昱拱手行了礼。

　　“你行什么礼，才几日不见就这么客气。”寻音上前拉着纳兰昱的手往屋里走去，又命左右退下，两人方才好说话。

　　“毕竟身份有别，如今你可是幽兰太子，我不过一个使臣，哪敢造次。”

　　“得了，赶紧收起那套官腔，你来这做什么？”

　　“上回千亦将军与你走得急，王上还未备齐谢礼，这不，过后备好了才命我送来，因是幽兰的谢礼，所以不敢怠慢，我日夜兼程，哪知到了怨怀江便突发大雨，连下数日这才耽搁了。”

　　“舟车劳顿的你岂不累坏了，你在这歇下，晚上我好好款待你。”

　　“不累，昨夜在千亦将军府已经歇过了，这会倒想与你说说话，我此番在途中已经耽搁了许久，恐不能在幽兰逗留太久，早有听闻幽兰的世景过人了，好不容易来一趟竟还不能一睹风采，真是太可惜了。”

　　“这有何难，不瞒你说，这王宫之内的景色便不输宫外，你我便四处走走边说说话，岂不一举两得。”

　　“如此甚好。”

　　说着寻音便领着纳兰昱出来，二人边走边说，倒也惬意。

　　“你在幽兰可还习惯，王上也是十分挂念你呢。”

　　“这是生养我的地方，如何会不习惯。”

　　“那时你百般不愿同千亦将军回幽兰，我还以为你会十分不愿意待在这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

　　“王上因此可担忧得很，怕你不习惯，还叫我带话，与你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从何说起。”

　　“当时你不愿回幽兰还私自逃出宫，王上找到你时你正昏迷，王上心一横，说‘既是幽兰太子那么不愿留在南音，那千亦将军便即刻启程吧’就这么趁着你昏迷把你送走了，你离开后王上懊悔得很，总怕你在这里过得不好。”

　　“我很好，此番回去，你还得替我同他说一声‘谢谢’，多亏了他我才能与家人重聚，早前是我失忆了，忘记了许多东西，如今记起来了，还得感谢他才是。”

　　“当真？若是如此，王上知道了定会宽慰不少。”

　　“自然了，又不是小孩了，既然我本来就是幽兰太子，回到幽兰理所应当。现下南音如何？”

　　“一切都挺好的，就是你走了，我无聊了很多，本来还有你打趣，现在都没人可以说话了。”

　　“我就说你离了我不知道该如何生活吧，早多珍惜我一些不就好了。”

　　“你还说呢，你的那只丑猫呢？你离开了它也跟着走了，你有所不知，如今琴瑟宫没人住，可宫女们可都比往日忙，这银杏生在宫中，每日都得刮下好多落叶来，宫女们哀叫连篇，指不定心中怎么咒骂你呢。”

　　“那又如何，你还指望我能将银杏也一同搬回幽兰吗？再者说，我们幽兰要什么奇珍异草没有，谁还稀罕那一棵银杏。”寻音好似没心没肺的说道，其实心中仍是多有不舍，并且牵挂着苏月恒，可寻音心中唯一的傲气就是，你既心中没我，我便不再打扰。

　　“你怎这么没心没肺呢，那也是王上大费周章为你寻来的百年银杏，说是你喜欢才寻的，如今怎么才离开几日就这样没有情意呢。”纳兰昱嗔怪，有些不可置信，又看不出寻音是玩笑话还是当真讲。

　　“我说玩笑话罢了，怎么还认真了呢。多亏你和王上在南音的照顾，不然哪还有今日的零兰予，你说是不是？”寻音紧忙笑着道歉。

　　“这还差不多。”纳兰昱这才笑开，“对了，一直同你说话，倒是忘了正经事。”纳兰昱取下背后的丝锦织的盒子，“你走的急把‘寻音’落在宫里了，王上去琴瑟宫才发现的，这不叫我一并替你带来了。”

　　寻音接过长笛，看着玉笛脑中就浮现苏月恒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柔水秋波，耳边仿佛都能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寻音轻轻抚笛身说道：“这么好的东西，留在南音就行了，怎么还大老远送来，王上难道没有同你说过，零兰予其实更擅抚琴？”说到底寻音心中还是有几分不满的。

　　“你擅抚琴也不妨碍王上赠送你玉笛。”纳兰昱敲了寻音一记脑袋。

　　“你敢打我？我可是幽兰太子欸！”寻音摸着脑袋不满的嚷嚷起来。

　　“我打的只是曾经的南音乐师——絮衍公子。”

　　“到我的地盘你还敢如此放肆！”说罢两人又如同在南音时一般打闹顽笑。

　　千亦在远处看着，心中甚是不悦，这不是他认识的零兰予也不是他苦寻数年的零兰予。千亦熟识的那个零兰予骄傲认真，亲疏得当，处事不留痕迹，喜悦不露声色，他的高深之处正是他的处世之道，严而不厉、温而不火、亲而不近。

　　千亦轻叹口气，一行人远远跟着二人。

　　是夜，寻音宴摆了酒席，与纳兰昱花前月下，把酒言欢。

　　“殿下，王后叮嘱，说您身体才好些，不宜过多饮酒。”阿绪奉千亦之命上前劝谏。

　　“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纳兰公子不日就要回南音了，此别也不知何时能够再见面，当然是要‘今朝有酒今朝醉’了。你退下吧，也命外边的侍从去休息，千亦将军既不愿和我们一同饮酒，便也叫他退下，宫门落阀他倒不便出宫了。”寻音带着善意说道，可听到千亦的耳中，就只是想赶他走罢了。

　　千亦立于门外纹丝不动，阿绪拜道：“将军，殿下担心夜深宫门落阀您出宫不便，叫您不必在此侯着。”

　　“没事，你退下吧。”千亦面不改色，他与零兰予自幼几乎形影不离，却不曾想如今这般生疏。阿绪闻言伫立于一侧等候吩咐。

　　“却说你当时究竟是如何到南音的，还变成朱孝城的眼线进宫，我实在是百思不解。”两人几杯酒下肚开始闲聊起来。

　　“我也不知晓，醒来就在南音了，没待反应过来，就被抓走了。”

　　“这倒蹊跷，说这话的若非是你，我定然不会相信。”

　　“我知这很难以置信，可事实如此。不过，我也有许多事情不明白。”

　　“何事？”

　　“就在南音的种种，我实在没有明白王上究竟是怎么扳倒朱孝城的。”

　　“这有何难，都是王上的计谋，再一个契机就是祁国易主，王上有了助力。”

　　“可我奉朱孝城之命日日都陪在王上身边，除了我，身边多的是朱孝城的眼线，你们是如何与祁国往来信件的？”

　　“你有所不知，朱孝城看似眼线极多，但早在早年王上摸清朱孝城的意图之后就开始培养自己的亲信。”

　　“可是，朱孝城不可能不发现啊。”

　　“这就是机密了，我也不便与你细说，总之，你看似是朱孝城的人几乎都已换成了王上亲信。”
　　纳兰昱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王上格局之深岂是我们能够揣度的。”

　　“那奕凤山之事也都在王上的计策之中？”

　　“步步为营。”

　　“我俩中箭亦是？”

　　“此事是意外，原计划确实是暗中送王上与俞安见面议事，不曾想竟有人敢下毒手，连累了你。”

　　寻音手指敲着桌子思付：果然是帝王之才，心思缜密，计划周全，这若是换我成了幽兰王，幽兰岂不等着被灭国……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觉得，王上真是忍辱负重。”

　　“这是自然，王上自登上王位处处受朱孝城牵制，早年不知他有狼子野心，错信奸人害了许多无辜的大臣，就连太后亦是。”

　　“这些倒是有听温公子提过。”

　　“说到温大哥更是可惜。”纳兰昱喝了一口闷酒，“温大哥若是早日出宫却也不至于病逝宫内。”

　　“温公子也是为了王上着想，病逝前他找过我，纵是在已经病重之时，他唯一挂念的还是只有王上。回宫后，王上也常去闫静殿，想必他也十分思念温公子。”

　　“你怎知王上常去闫静殿？”

　　“那日我路过闫静殿，才进宫门便闻到了王上常用的檀香气味，我想，除了上朝王上大部分时间应该都在闫静殿中。”说来寻音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确实是如此。”

　　“果真不假。”寻音转了转眼珠试探道，“莫不是，王上对温公子暗生情愫？”

　　“肤浅，温大哥与王上情谊岂是仅仅的暗生情愫？总之与你也说不清。”

　　“那、究竟、王上心系之人是何人？简絮？还是温巽？”

　　“我是在简絮死后入宫的，王上与简絮如何我却也说不清楚。”纳兰昱虽有几分醉意，说话倒还有条序，喝了一大口酒又继续说复道：“不过，大家都说你像那简絮，王上待你那么好，便也说明了简絮在他心中的分量。”

　　“仅此而已？”寻音怔住几秒，又自嘲的冷笑了几声。“仅此而已。”

　　“也不全是吧，你这般率性，又与王上相处了那么久，情谊还是有的。”

　　寻音心口抽了两下，转而松了口气，没有情谊最好，如此更好。

　　“不过，若是让我评分，我想温公子得分会高些。”纳兰昱开始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多喝点，往后也不知是何时才能重聚了。”寻音强笑着为纳兰昱斟满酒，带着一丝无奈的语气说：“我说，那把玉笛你回去时一并带走，也别唤它‘寻音’了，这拙名实在配不上它。”说罢寻音赌气的豪饮了起来。

　　纳兰昱连连摆手：“那可不行，王上吩咐带出来的东西，我怎么好再带回去。”

　　“若你不带走，到时我砸了扔了你可别心疼。”

　　“好好的你砸它做什么？这可是王上亲手雕琢的玉笛。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说了，玉笛跟了你那么久，几乎形影不离，一下没有玉笛在手，你能习惯嘛。”

　　“有什么不习惯的，带着倒碍手碍脚。”

　　“总之，带回去，绝对不可能。”

　　“那我、就转赠给你吧，是我的玉笛，我送人总没有关系吧。”

　　“话虽说如此……”

　　“那就一言为定，到时你可记得要带走它。”

　　纳兰昱喝了几分醉，一时竟没转过脑子。

　　纳兰昱没有过多耽搁，只数日便又启程返回南音。寻音消沉了几日便决定抛开，果真他不适合付出感情，想想便也宽心许多，又想起苏月恒如此足智多谋，其他的君王只会有过之而不及，为了不让幽兰霍霍在自己手中，寻音只能更加用心的向重阳求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