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火花》朔十三

47、第 47 章

　　几乎横穿了半个小镇，脱离了格林夏尔卫队的追捕，乔·科恩带着林海顺利地逃出了裸果木镇，而自己也没有在半路死于内脏出血。

　　至少目前看来一切还不错。

　　镇子西部依旧笼罩在一片暗橙色的浮云下，微风中掺杂着一股余烬的气息。

　　科恩并不担心刚刚守在镇子以东的守卫小队还会追上来，远远望去，镇子北面街道中隐隐透出的火光说明汤米·卡萨卡与守卫小队之间的较量胜负已分。

　　至少科恩相信卡萨卡刚刚作为捕猎的一方，肯定不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被这么一小群人击败。

　　哪怕是格林夏尔卫队。

　　科恩不禁有些佩服卡萨卡的坚韧，还有那来源于他心底的，似乎无穷无尽的战斗欲望。卡萨卡自始至终都是这样吗？还是不成功的异化转变让他的性格发生了改变？科恩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过去的时间太长了。

　　长到原本的名字对于现在的自己都是如此的陌生。

　　科恩驾驭着原本属于格林夏尔卫队的战马，一路小跑，行进于裸果木镇东部的旷野上。为了不加重马腿的伤势，科恩并没有给战马施加太多的压力。此时，午夜的燥热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临近日出时分那种可以轻易穿透皮肤的、直刺骨髓的清冷。自从林海恢复神智后——或者至少科恩这么认为——林海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即便是在逃离格林夏尔守卫小队的追击中，面对呼啸的子弹和飞溅的沙石，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林海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此时，坐在科恩身前的林海在清晨的寒冷中微微发抖，科恩原本打算提高一下林海的新陈代谢水平来帮助他抵御低温，然而却没法忘记，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林海体内的火花那令人吃惊的反抗能力。稍作考虑后，科恩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东方的天边已经由单纯的黑色过渡到了一种深沉的蓝色，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太阳就会从地平线上升起，到那时，失去了夜色的保护，在荒野中游荡的二人将成为格林夏尔卫队绝好的捕猎目标。

　　科恩本来意图先带林海前往海门之后再做其他打算。海门作为泽塔大陆东部的主要交通枢纽和贸易中转地，神奇地维持着与阿洛纳玛托斯神国和维埃特发展协作联盟的良好关系，无论是继续向北越过伊斯特回归线，还是出海走水路南下，都是可行的方案。

　　无论哪一种，远离罗尔德，远离格林夏尔就意味着安全。

　　然而在科恩的自我检视之下，内部器官的损伤已然相当严重，除非借助专业的医疗手段，否则只靠火花的作用，是无法将嵌在体内的弹头及时取出的，而对于林海在这件事上能做出的帮助，科恩恩没有任何期待。在科恩目前的身体情况下，分解弹头的尝试必将提前终止于心跳的停止。

　　如果不出意外，在两个小时之内，科恩和林海就将同大多数裸果木镇镇民一样，成为格林夏尔卫队报告中的一个数字。

　　科恩打算做出最后一个尝试。

　　在马刺的驱使下，战马加快了脚步，以能自己能承受的最快速度向着灰石谷的方向跑去。

　　“我们先去躲一下。”科恩仿佛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可能会有埋伏，也可能没有，不过现在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越向东走，地面也越发崎岖，限制了战马的前进速度。半小时后，当战马载着二人来到河谷入口时，东方的天际已然发白。塔恩拉动缰绳，夹了夹马肚，战马带着二人，缓缓步入了河谷。

　　在两侧山崖的遮蔽下，河谷内现在依旧幽暗深邃，除了回荡在两侧峭壁间的马蹄声外，一片死寂中，只有潺潺水声在耳边回响。轻轻撩拨开漂浮在地表的淡淡晨雾，科恩一路控制着马匹缓缓向南，一边仔细聆听着空气中传来的最细微的声响，以确定前方是否有异样情况。过了片刻，二人路过河谷中的一座石桥，科恩指示战马走到河谷一侧，翻身下马，将战马缰绳绑在一颗从山崖石缝中生长出的树枝上，然后把林海从战马上抱了下来。

　　“我们休息一下。”科恩低头对林海说道。

　　林海依照科恩的指示席地而坐，机械地接过了科恩递来的一块面包——那还是不久之前林海在家里匆忙之中随手装进口袋的——拿在手中，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科恩看着林海片刻，随后缓缓说道。

　　“今晚攻击镇子的，并非是掠夺者，从我在你家里杀死的入侵者来看，他身上有格林夏尔的印记。”

　　林海的眼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没有更多的反应。

　　“现在我们不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也不知道目的是什么，只知道攻击者是——或者曾经是——格林夏尔卫队的成员，仅此而已。”科恩小心翼翼地选择着用词，希望能让自己的话语发挥出预期的影响。

　　“本来我应该按照之前的想法，送你去海门，但是现在我的身体情况不允许我这样做，而如果他们是接受格林夏尔领主的命令进行攻击的话，不找到我，他们是不会停手的，我必须把他们引开，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了。”科恩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实而放松，就像述说着一件闲暇时的日常，算是给林海最后的一点安慰。

　　“孩子，现在你最好的选择，就是去格林夏尔。”科恩仔细地分辨着林海脸上的表情，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路上可能会有人守卫，你一定要小心地迈出每一步。耐心……孩子，耐心是关键。只要到了格林夏尔，一定要记得隐藏你的身份，他们是不会怀疑一个小孩子的，不过从此以后，你永远不能再提及你是谁，从哪来。安分低调地生活，忘掉今晚发生的一切。”

　　“或者，另一个选择是，”科恩犹豫了一下，“从格林夏尔转途前往其他地方，不过你年龄尚小，沿途也充满危险，我并不建议你马上付诸实施。”

　　一滴眼泪从林海右眼流出，划过脸颊，在沾满尘土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