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火花》朔十三

44、第 44 章

　　交战双方的离去顿时让马场周边安静了不少，点点火光在马场的空地及周边燃烧，唯一的声音来自于留在围栏中还在躁动不安、没有平静下来的三十几匹柏木马——将近半数的马匹被刚刚的战斗所惊吓，成功越过围栏逃走了。

　　格林夏尔卫队一行人远去的声音渐渐变小，走走停停之间充斥着枪械射击的声音，以及偶尔混在其中的叫喊声，直到某一刻超出了人类的听觉下限。他们中没有人发现，在掠夺者被战斧贯穿的时候，在距离倒塌的马厩不远处的一个房顶上，一个黑色的身影翻身跃下，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中。

　　林海在匆忙之中，将厨房里所有能吃的东西一股脑地装进了随手抓起的口袋中，刚踏出家门，又想起没带饮水，赶紧又折回屋里。片刻，喘着粗气的林海才又重新出现在门前，一路小跑着到了门外。

　　科恩已经把老林扶到了马上，栗色战马看起来受过严格的训练，并没有对背上的陌生骑手做出太多反抗，烦躁地踏了几步之后便不再有其他动作。科恩正在心不在焉地嘱咐老林如何选择路线，注意力却飘忽不定，警惕四周的间隙，时不时地瞥一眼马场的方向。

　　见到林海小跑出来，科恩连忙催促林海上马，然而就在科恩刚刚把林海扶上战马的时候，引擎的回响声沿着街道自远处传来，虽然为建筑所阻挡仍然断断续续、几不可闻，引擎声的确是在听觉可感知的范围内逐渐变大。

　　“快走吧！”科恩催促到，松开了林海的手，“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在进入海门之前，一定不要在途中多做停留，事情平息之后我会去海门找你们。”

　　说罢，科恩轻拍了一下战马后腰，刚要撤步，却突然借着月光，眼角余光所见有数个身影正沿着临近房屋院墙向这边缓缓接近。

　　科恩心理暗骂一声，如果不是自己心神不宁，早该对这些人有所警觉——格林夏尔卫队的突然出现着实大大出乎了科恩的预料。

　　或许是科恩的动作被对方所察觉，又或是对方本就早已做好准备，在科恩犹豫是否要将林海二人卷入战斗的短短一秒钟，密集的枪声从科恩身后传来，子弹划破潮湿闷热的空气，自枪口中呼啸而出，枪口处的火焰则断断续续地照亮了伏击者周边的一小片区域。

　　伏击科恩三人的小队衣着与刚刚被科恩解决掉的骑手之间毫无分别。

　　仅仅过了一瞬间，科恩身上已经有多处中弹，疼痛还没有沿着神经向上传来，科恩仅仅感受到了弹头对皮肉的撕扯。科恩面前的卷须草墙，也被密集的子弹打得泥土四溅，抛出了一阵烟尘。

　　科恩试着集中精神，“寻找”着体内的火花，年轻时训练的肌肉记忆已经接管了身体，猛然升高的心率将充沛的血液运送到肌肉当中，痛觉也被意识所暂时隔断。科恩手上发力，五指紧紧扣在战马毛皮上，战马吃疼，扬起前腿在空中蹬了两脚，随即低头向前冲出，科恩则借力顺势横向贴地滚出。在翻滚停止的瞬间，两把手枪出现在了科恩手中——其中之一正是刚刚从格林夏尔卫队骑手尸体上所收缴获的那一把——双枪分别开火，最前面的人在中了数弹后贴着墙边向后栽倒，其余的伏击者被科恩突如其来的火力压制，纷纷俯身寻求掩护，攻势稍微有所缓和。

　　趁着火力间隙，科恩试图向院内移动，同时指引火花进行身体修复，起码先把流血之主，然而紧张的状态和过于快速的心率都让他很难集中精神。科恩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却意外的浑浊，杂音中仿佛带着液体的声响，同时也感到一阵气短，在稍微放松了一下对神经的压制后，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右侧肺部传来。

　　科恩向胸口瞥了一眼，一切如常，子弹击穿肺叶后留在了体内，并没有从胸前穿出，堵住了肺部的伤口，起码短时间内科恩还不会被自己的血液淹死。

　　“至少还没死。”科恩心理想。

　　一阵骚动引起了科恩的注意，科恩扭头，原来军马并未跑远，此刻正在原地团团打转。科恩定睛皱眉，月光下，一个人趴在地上，右臂缠绕着缰绳，并随着马头不停的牵拉动作，在地上被间歇性地向前拖行，然而任凭军马如何用力，都无法把缰绳从手臂上挣脱下来。在某一个瞬间，随着尸体的不停移动，借着月光，科恩看到了林岳沾满泥土又瞪大双眼的脸，以及右侧前额上方依旧血流不止的弹孔。

　　林海的喊叫声穿透科恩由颅内高压引起的耳鸣，隐约从军马的背上传来。科恩抬起视线，看到林海正试图从马上翻下，然而枪套皮带被马鞍钩住，失去了重心的林海挂在战马一侧，随着战马试图挣脱缰绳的动作而上下晃动。同样被声音吸引的，还有科恩对面不远处的伏击者。两名格林夏尔卫队的士兵调转枪口，向军马所在的方向开了两枪，却又因为惧怕科恩突然发难，连忙把枪口转回。

　　科恩迅速地评估的一下当前的局面，把手枪中的子弹尽数倾泻到伏击者所藏身的位置。趁着对方被压制的间隙，科恩挤出身体中最后一点气力，跑到战马旁边，从林岳的尸体上拎起了刚刚从战马上下来的林海，抽出匕首斩断缰绳，将林海甩上马鞍后，随即翻身上马，将靴后马刺深深扎入战马皮毛之中，催促着战马向西疾驰而去，转眼间，伏击者就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战马在镇中狭窄的小路上飞速奔驰，凭借着对裸果木镇道路与建筑的了如指掌，科恩始终保持着对战马的压力，任何在路口处的犹豫与迟疑都在第一时间被压制。夜色中，两侧的房屋树木在科恩眼中飞驰而过，彷佛深沉梦境中不真实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