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雨无常》阿萨满

24、24

　　第24章

　　灌木阻挡了大部分光线，背部有重量，除了捂住她嘴巴的那只手，赵春花还感觉有草叶戳在脸颊上。

　　口鼻被捂的死死的，连呼吸都困难。

　　赵春花难受地扭了扭头。

　　“嘘！”

　　声音压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的肌肤上。赵春花背一下变得僵硬，又缓缓放松下来。似有所感的，陆雨把手稍微松了松，让她更好呼吸。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附近徘徊一阵，又走远了。

　　赵春花感觉陆雨松了口气，背部重量骤减。她爬起身来，借着零星光线看向陆雨。再低头看怀中的馒头，果然已经压成饼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小声问。

　　陆雨抚掉头发上的草芥，懊恼道：“是迷香，王卫他们被迷晕了。”

　　赵春花大吃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空气中果然有股似有若无的香味。她一闻见又慌忙捂住口鼻。

　　陆雨瞥见她的动作，“味道已经很淡，这点量不足以让人昏迷。”

　　真是大意了！

　　连着饿了这二人两天，把男人忽悠的团团转的期间，他们也找到了犯人的藏匿地点。今晚便是收回洒出的网，准备双线一起行动把两人都擒获。

　　却没想这人身上还有这等下九流的东西。

　　他有预感，如果这一次没有抓住男人，后面男人一定不会再来。他们可能会离开，出城检查虽严，但人太多，可以利用的漏洞很多。

　　袖子被扯了扯，陆雨垂眸，少女娇小的轮廓依在身旁。“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放他走的话，会不会再也抓不到他了？”

　　少女的直觉，这次倒是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不能放他走，“自然是把他捉住。”陆雨侧侧头，留意停棺堂的动静。“我对付他不成问题，你护住那些棺材和那帮蠢货，万不可让他拿来当挡箭牌。”

　　他顿了顿，“不必控制自己的力气。”

　　赵春花一怔，随即点点头，又怕他看不到，连声道：“好！”

　　二人悄悄摸到堂下，陆雨捡起一截手指长短的树枝，手指一弹，树枝犹如出弓之箭在空气中破出“飒”声。

　　他随之脚尖轻点，飞进堂中。

　　赵春花贴在石壁上听头顶脚步声来来回回，趁着离远一些时候，她双手撑住台阶，稍一用力轻巧地翻身跳上去。

　　“铮！”

　　寒芒乍现，那男人见又出来一人，从袖中滑出一柄匕首，朝陆雨刺去。陆雨也换下官服，佩刀不在身上，他急中生智拿了盛放食物的磁盘，圆润的盘沿与利刃相碰，再一滚，划出略微刺耳的声音。

　　赵春花本能地想去帮陆雨，脚尖踢到什么，低头一看原来是王卫的大腿。她一下清醒，想起她的任务是什么来。

　　于是她一手抓一条腿，拖着陷入沉睡的王卫和张棚来到石阶旁，把人扶起，安置在石阶旁的角落里。

　　等安置完所有同僚，她回身正见男人绕到棺材那边，企图翻开未钉棺的棺盖抵挡陆雨的攻击。

　　她一惊，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朝男人丢过去。

　　灯火摇曳，男人只察觉有什么朝他飞过来，误以为是暗器，忙扭身躲开。便见一块小石头从眼前擦过，撞到旁边的香案上，嵌进木板中。

　　然后，听得“咔嚓咔嚓”，几道裂纹自石头嵌入的坑洞迅速四裂开，转眼间香案就变成一堆残碎的木块。

　　“……”

　　陆雨和男人都沉默了一瞬。

　　男人满目惊恐，若是这块石头刚刚打在他身上会是什么情况？！

　　陆雨扭头对赵春花警告道：“等会儿再扔，扔准一点。”

　　此时此刻，再愚蠢的人也明白了现状，这样的身手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听闻府衙有个女捕快，力大无比，这些人根本不是义庄的杂工，他们是捕快！

　　男人心中警铃大作，眼神变得狰狞起来。

　　陆雨不怕死地刺激他，“想杀人灭口？还是——”他露出残酷的冷笑，“想去救你的兄弟？”

　　男人双瞳猛缩，既然知道他有兄弟，只怕那边凶多吉少！

　　赵春花想过去帮忙，被陆雨阻止。两个男人对峙许久，沉默中只听见夜风骤大，呼呼地吹。

　　半晌，男人艰难开口，“你……查到了？”

　　“试探我没用，我的筹码又岂会轻易告诉你。”陆雨回道，“这个结局在你们杀人的那一刻，你就该预见到。”

　　男人暴喝，“是他该死！”

　　陆雨冷哼一声，“那你们也一样。该抓！”

　　“你懂什么！”男人怒喝。一直被他绑在身上护住的布包松开，食物像吹落的碎花一般砸向陆雨。陆雨轻巧躲避，距离太近，衣服上还是沾上些许油渍和果汁。

　　男人趁机脚尖点地，想运用轻功跑出去。

　　“休想跑！”陆雨一挥手扫开食物，抓住男人的脚踝。男人用另一只脚反踢，他以手臂格挡，两人又缠斗到一块。

　　赵春花跑过来，先把棺材推到安全的地方。好在没有几口棺材，没花多少时间她便安置妥当。

　　那男人的武功显然不错，虽然不及陆雨，但他手中有武器，两人竟打的一时难分上下。

　　赵春花掌心出汗，手中紧紧捏住的石头都有些打滑。她紧张盯着两道身影，在烛火中影子和本尊混合在一起，看的眼睛快花了。

　　恍惚间，她瞅见男人伸手从腰带中掏出了一个白白的东西。

　　“小心！”

　　她大喊道，同时手中石头打出。瞄头不准，这一击打在陆雨的左臂上，陆雨眉头骤紧，闷哼一声，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攻势，打出的掌风却已变得软绵绵的。

　　但也幸运的，他身子歪过去正好躲过那一阵白色药粉。

　　赵春花滴下一滴冷汗，哎呀……糟、糟糕……要命咯！

　　她赶紧冲过去。

　　男人也被突发的变故怔了下，解恨的窃喜爬上双眸，他快速朝陆雨受伤的左臂击出一掌。

　　陆雨的脸色转瞬变白，他可以听到自左臂传来的轻微的“咔咔”声，疼痛顺着左臂四裂开，刺得他头皮发麻。

　　身子失去平衡，彻底往下坠。他看到赵春花焦急地往这边跑。

　　心里啐一口，该死的！明明叫她打准一点！

　　男人得了优势，手中匕首捅向陆雨心口，竟是要一刀毙命！

　　“飒——”

　　一颗石子破风而来，打在匕首上，他虎口震动，费力稳住匕首才不至于从手中滑出。

　　可锐利的刀刃却被石子打断，只余下斜斜的裂口。

　　男人再一次亲身体会到这个小姑娘的可怕，自己落到她手上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他把手中半截匕首往小姑娘一甩，便又要运用轻功逃走。

　　赵春花奔跑的脚步未停，偏头堪堪躲过寒光。她脸颊一热，抹把脸，手上全是血。

　　其实她心里怕得紧，一方面她从没遇到这等歹徒，一方面她把陆雨误伤。不同的恐惧交织纠缠，在脸颊被划伤的瞬间跃到顶峰。她害怕的甚至有点哆嗦，眼泪本能地涌上来，视线糊住一团，她忙用沾上血的那只手背胡乱抹了一把。

　　不可以！

　　不可以让他跑了！

　　赵春花紧紧咬住下唇，强行把庞大的恐惧压下去，学着陆雨双手抓住男人的脚踝，把人拉住。

　　又来？！男人原没多想，还企图挣扎一下。

　　可他胆寒的发现小姑娘一双手和铁钳一样卡的稳稳的。她的力气明显比那个像女人的男人要大许多许多，她抓住自己的脚踝，原地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速度快的都能听见气流凝成风在耳边呼呼地响，简直可怕。

　　这是哪家武学招式？

　　他不知道的是，赵春花只是一时不知道停下来该怎么对付他，才这么无意识地旋转。

　　男人哆哆嗦嗦又艰难地从腰带中抽出一包迷香粉末，却没想白色粉末朝赵春花兜头洒出去后，被旋转带起的风卷着，把两个人都笼进其中。

　　迷香很有效，赵春花眼皮发沉，松开钳制的双手。

　　男人飞出去，在半空中滑过一道弧线——宛若断了线的风筝，撞到堂外的树干上。迷香加上头部猛烈撞击，他彻底晕死过去。

　　陆雨白着脸围观这戏剧性的一幕，心情颇有些复杂。

　　他见赵春花还没完全晕睡过去，而是步履软绵东一脚西一脚的打转。

　　“喂！”他咬牙呼呼大嚷。

　　赵春花似有对应，眼睛挣扎着撑起一条缝，朝他这边歪歪扭扭走过来。

　　“喂！”她这模样有些怪异，陆雨怕她吸的是别的药粉，咬牙撑起身体朝她走过去。“赵春花！你还醒着么？”

　　似回答他，小姑娘双膝一软，直挺挺地向前倒下。

　　陆雨忙跨两步把人接住，彼时他左臂受伤，这一接人没留神撞到伤处。他头皮一麻，平衡失守，抱着人仰面倒下去。

　　“嘶……”

　　他扯扯嘴角，唇上却是异样，一片温软。

　　陆雨难以置信地睁开眼，刹时瞳孔猛缩。

　　少女微卷的睫毛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一根根数一遍。微热而平和的呼吸轻轻撩过皮肤，他微微张开嘴，那片温软随之摩擦他的唇瓣。

　　温暖的，柔软的，属于少女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