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围观日记》荷戟

54、第五十四章

　　德风古道，粹心殿上。
　　玉离经不着痕迹地瞥一眼被法术困住的、自称伏字羲的鬼祟之人，心头掠过一阵莫名感触。伏字羲在初被俘虏之时尚可见情绪波动，但没过多久就冷静下来，羽扇半遮的面孔上，神情越发莫测高深，还时不时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玉离经想，这里面绝对有古怪。不过他现在比较忙，没空立刻理会这名神秘人物。
　　忙的原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伯父，此次多谢你帮助德风古道擒拿住伏字羲，劳烦你暂等片刻——”看见冽红角一脸‘我想走’的表情，玉离经有点好笑地摇着头道，“早些时候，我前往昊法修堂请法儒尊驾出面援助天无峡谷一案，是以尊驾如今不在昊正五道。”
　　好说歹说总算把冽红角留了下来，然后玉离经又悄悄交给文辅御均衡一个重大任务——墨舟先生正在发病，把人看好！

　　其实原本玉离经对冽红角的看法是：虽然墨舟伯父身患离魂之症，但情况还算稳定，不需要太过忧心忡忡。毕竟不算他俩第一次见面时越骄子那个……古怪的举动，在西儒游学的那些年里，冽红角大部分时候都表现得宛如常人，只是偶尔会谈及非常君和越骄子。
　　直到前不久山海奇观之乱，玄黄三乘出世。
　　君奉天除了将剑随风带回外，也对玉离经和云忘归大略叙述了一番古原争霸的经过。但在谈及兄长时，君奉天沉默了很久很久。
　　等玉离经和云忘归两人理顺了冽红角在儒门询问完进入仙门之法，并且急急离开后所做的举动时，也陷入沉默。
　　——古原争霸混战之中，有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并且召唤天雷洗地，然后还正面出现在战场上，丝毫不担心自己成为靶子，见人就问一句‘天迹要回来了，你高不高兴？’。
　　这些行为，实在是难以用‘正常’二字来形容。
　　君奉天当时也忧心忡忡地对他们道：“即使我知道他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疯狂，行事总有潜在的缜密用意……”但还是症状极其严重！
　　等到听到冽红角神色平淡地说出‘非常君和越骄子在他脑海中打架’这句话时，玉离经边叹气边默默地想，不仅仅是为亚父分忧，除了他自己，他还得多动员一些人去医治冽红角的离魂症。

　　御均衡听完主事的吩咐，看了眼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冽红角，心想，可是这回墨舟先生没有变色，好像没有发病吧……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的医术欠佳，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作为君奉天未来的医术继承者，御均衡此刻想起的是法儒尊驾对他的点拨和指导，恩深难以报答万一，又思及上次见面之时，墨舟先生对他确实很和善。
　　这么想着，御均衡坚定地对玉离经点点头，内心莫名充满了斗志。

　　正在一边假装精分发作不想见到君奉天的冽红角：［……觉君，玉离经和御均衡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猜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并不想理所有和君奉天有关之人的非常君：［呵呵，不必理会。］
　　行吧。冽红角想，他还是先吃个瓜，好好围观才是正理。

　　安顿好冽红角后，在伏字羲又一次看过来之刻，玉离经向来文雅从容的眉眼冷肃起来，语带威严道：“伏字羲，你潜伏于德风古道之外，有何目的？从实招来。”
　　伏字羲好似很满意玉离经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到他身上一样，压下心里的酸劲儿，悠闲自得地摇着羽扇，呵呵笑了两声：“何来潜伏？无稽之谈。”
　　“狡辩！” 作为证人的疏道遣上前一步，讽刺道，“难不成你还能是路过？我与一众儒生都是人证！你当时头戴鬼面具，身边还另有一妖物，见到我等立刻抱头鼠窜。如此见不得光的藏头露面之人，绝非善类，不知对我儒门有何企图！！”
　　疏道遣劈头盖脸一顿高声骂下去，语气还极为义正严辞，听得玉离经都想给副主事点个赞——虽然平日里疏道遣一张严苛的嘴向来是针对他的，但这种时刻，就是得有人扮红脸。
　　疏道遣语毕，又转向玉离经道：“人证确凿，不知玉主事如何看。”
　　难得副主事你会站我这边……咳，不是。玉离经点头道：“副主事说得在理，伏字羲，你可有辩解之词？”
　　“啧啧啧。原来你是在审判我，鬼者可真是痛心啊！”伏字羲意有所指，不过却没急着抛出他的最终杀手锏一二三。
　　没点底牌，堂堂鬼龙王怎么会任由自己被俘虏到敌方地盘？
　　他又不只是来看儿子的。虽然被俘虏确实是意外事件。
　　但谁能想到他躲开了德风古道的追杀，半路却被人狙击？简直就像是早有埋伏似的。

　　先不管老神在在的鬼龙王藏了几张底牌，总而言之，现在伏字羲准备开始报复冽红角。
　　他要把人拖下水！
　　伏字羲清了清嗓子，感情极其充沛地回答道：“既然如此，那鬼者就不得不说出我出现在此地的原因了。难道我与皇子殿下的对峙，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冽红角：“……嗯？”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冽红角立刻放下手里的瓜，觉得它不香了。

　　见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伏字羲十分满意。
　　他可是把自己早年的经历和复生后从众天邪王那里得来的讯息一一对照，外加在武林中多方探查消息，才得出了关于冽红角的‘真相’。
　　最起码他自己觉得完全合情合理。现在拿来当借口，当真是再好不过。
　　于是伏字羲开始面不改色地鬼扯。
　　“相信你们也能看出，我乃鬼族中人，出身阎罗鬼狱。实不相瞒，自从深渊之父被那可恨的女帝魙天下刺杀篡位后，我伏氏一族几乎被赶尽杀绝，只余少数族人逃出，流离失所于幽界和苦境。”
　　“但幸而天不绝天鬼一脉，深渊之父尚有血脉留存世间！”
　　说到这里，伏字羲努力挤出一个欣慰中透露感动的笑容，并且看向冽红角。
　　“所以——其实鬼者是来找殿下你的啊！”
　　“相信我们联手，肯定能报仇雪恨，以慰深渊之父在天……呃，鬼族应该不会上天，反正就是告慰深渊之父！”

　　突然被点名，冽红角整个人都被震住了，满心吐槽不知从何说起，感觉从哪里开始说都不对，只好格外微弱地道：“……你认错人了。”
　　真、认、错、了！
　　但从很久之前地冥给他编了个剧本之后，冽红角就再也没能给天地法等人掰扯清楚这件事。毕竟情况太复杂了。何况他也不能解释他和觉君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关于鬼狱和仙门的事情——总不能说他是重生的吧？
　　冽红角从不承认，别人就当他是避而不谈。就像他每次科普冽红角非常君越骄子三者的关系之时，总是收获天地法‘你的病情怎么又加重了’的眼神。
　　最最关键的是，觉君厌恶翻出这些往事。
　　既然觉君不喜欢，冽红角就不会再去多说。
　　［只要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对不对？觉君。其他人……说到底和我们无关的。］
　　这么想着，冽红角的神色渐渐平静起来。

　　意识境中，非常君和越骄子对视一眼，然后再对视了一眼。
　　片刻后，非常君率先移开目光，深吸一口气，扶着额头道：“骄子，要不你现在出去杀了鬼麒主吧。”他后悔了，这都是什么糟心事？
　　“呵。”越骄子冷冷笑着站起，手中白骨地狱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敢拿我们做筏子？做他的春秋大梦。”

　　‘冽红角’盯着伏字羲，一字一顿、有点惋惜地说：“你怎么学不会安静。”
　　话音落地，离‘冽红角’最近的御均衡只觉淡淡的杀意涌起，同一时刻，他背上的寒毛一点点地……竖了起来。
　　“鬼麒主，既然你想谈谈旧事，怎么不从血河战役谈起？”
　　越骄子抹开折扇，俯视着千里冰封的地狱之景，以及垂落到扇面上的幽蓝长发。他抬起眼，笑得很开心。
　　“你猜，当事人什么时候回来？”

　　血河战役的当事人之一君奉天，此时刚刚于天无峡谷探查完线索。他看着已经由儒生们收拾过一遍的天无峡谷，莫名熟悉的感觉涌上来，晃了一回神。
　　他疑惑着，自己是不是又见到了午夜梦回中的血河枯骨？
　　云忘归跟在法儒无私身后，用长剑挑起一片沾了斑斑血迹的树叶，随后长叹一声道：“守卫圣地的儒生全灭。收尸安葬及抚恤等事宜已经办妥，必然不辜负此地英魂。”
　　听到此话，君奉天回过神来，沉重地点头，只说：“安顿好逝者家人。”
　　“当然，身为司卫，我有监督职责。”云忘归收回佩剑天随，又道，“当务之急是邃师弟和席断虹的下落，以及剑随风和邃无端二人。他们在传回消息之后就不见了。两个年轻的小家伙，能去哪里？”
　　君奉天亦是有几分忧心，道：“两人应当是追踪凶手而去。”
　　“哈，就是不记得和我们说一声。” 说到这个云忘归就止不住地摇头。
　　“至于邃渊和断虹，不必忧心。”
　　“师尊为何这么说？”
　　君奉天解释道：“天无峡谷深处有尊祖方御衡所下封印，从他们二人守护圣地的那一刻开始，这个秘密便仅有极少数人知晓。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应该是带着圣剑进入了封印。”
　　“真的？那可是太好了！”云忘归为师弟师妹松了口气，“不过师尊你也是哈，之前瞒得那么紧，现在才说——”看到君奉天压低眉毛，极其严肃望过来的样子，云忘归立刻改口，求生欲极强，“师尊想必是来此确认之后，才将这个结论说出！不愧是严谨的法儒无私。”
　　他一边尴尬地哈哈哈，一边就有儒生上前通报法儒尊驾，玉主事传来讯息，说是已经逮捕到嫌疑之人。
　　其名为，伏字羲。
　　君奉天皱眉颔首，示意自己知晓，并且让儒生带话，说自己处理完天无峡谷之事就会回德风古道。

　　伏字羲也笑了。
　　他摇了摇羽扇，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越骄子阴狠的模样，片刻后才道：“你果然认识我。既然如此，那么德风古道之外的狙击必不是偶然。”
　　越骄子低低哼一声，等着看鬼麒主还有什么想说的。
　　伏字羲唇边笑意越来越深。
　　“毕竟从我俩见面开始，鬼者就没提起过……”
　　“‘天缺地陷·鬼麒主’这一名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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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还有部分内容没写完。算了放到下章里吧。
线太多真的不好写啊啊啊啊啊！
PS：不太记得血河战役时期鬼爹是不是没暴露过真名了，就设定他没暴露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