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一方豆腐

8、第八章

　　老太医守在长宁宫偏殿一天，不眠不休，施针用药，总算让唐清平退了热，人也渐渐清醒过来。太医借口要检查伤势，把殿内的人支使开，只剩下他与唐清平二人。
　　太医言道已经把他怀有身孕的事告之常戎，常戎是相信了这是他的骨肉。太医还把当时常戎的神态细细与唐清平描述了一遍，说这瞒天过海的事，算是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只要他好好养胎，定能顺利诞下孩儿。
　　唐清平但听不语。
　　从小母亲就与他说过云族的很多传说，其中不乏有关于男子孕育孩子的事。母亲对唐清平千叮万嘱，这是云族的秘密，绝对不能与外人道。可如今云族就剩下他一人，是不是秘密都也不再重要。唐清平与太医低声交流，把知道的都与太医说了。老太医捋着白胡须，半眯着眼，脑海里不停地在整理思绪。
　　唐清平又道：“既然这明面上是常戎之子，那在于我的立场是必定不能留的。日后须见机行事，我们绝不能出一丝错漏。”
　　“这是自然，老朽自然注意分寸。至于你呀……”老太医看向唐清平，眼底藏不住的慈爱。“你们唐家就只剩下你一个孩子了，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其实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没有你看得那么重。”
　　“您指的是……？”
　　“我知道你忠君爱国，可如今城破了、国也亡了，你何苦还要执着于前朝？再说现在新君也行施仁政，肯善待百姓，这不也是百姓之福吗？”
　　“是我没有守护好文昭，是我有负先帝。”
　　“恒王作乱又不是你的错，何必把这个锅往自己身上揽？如今你怀着身孕，最重要的是要调息修养。刚才听你的说法，这云族男子产子极为凶险，你若不调好身子，待临盘之时怎么能挺的过去。孩子，听世叔一句劝，放下执念吧。”说罢，老太医拍了拍唐清平的肩膀，就收拾了金针离去。才出门，在外守候的宫人内侍便一溜烟的走了进来，该如何打点就如何打点。

　　太医离开了偏殿，先去正殿那边与常戎回禀了唐清平的情况。道是已经退了热，身体虽然还有点弱，可已无大碍，腹中孩子也平稳。常戎听了连声说好，赏了太医一些金银，就忙着要过去看人。老太医离开前，还嘱咐常戎，说孩子已经有了些时日，此后尽量不要行房事。医书上鲜有云族男子怀孕的记载，若是出了什么状况，那便是大罗神仙也保不住的。
　　常戎自得知唐清平有孕，早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太医说什么他都答应。他来到偏殿，见唐清平正半躺在床上，让小五侍候着吃着小粥，便笑盈盈地走了上去。
　　谁知道唐清平见了他，把手上的碗放下，脸撇过一边，显然是不想见他。
　　常戎也不怒，如今他是不管唐清平什么态度，他都不怒。他笑着过去，示意小五退下。
　　“感觉好点了吗？”常戎伸手去摸了下唐清平的额头，似乎还有余热。“还有点热，不过太医说修养一下就好。清平，之前是我鲁莽，你不要记在心上，好吗？”
　　“你灭了文昭、破了皇城、夺我清白，你让我不要记得心上？”唐清平扯开一个苦笑，忽然觉得面前的人幼稚得可笑。前一刻还像个禽兽一般把他压在身子，如今在这里装什么款款情深。不过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演一个温情戏码罢了。
　　“你都怀上我的孩子了，以后我会对你好的，千百般的好。过去的事都是我的不对，你原谅我，好吗？”
　　“这个孩子，我不会要！”唐清平看着常戎，眼中泄漏出狠辣。
　　“你说什么！？”常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亲耳所听，“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会为你生孩子！”唐清平把话重复了一遍，一字比一字重，一字比一字狠。
　　“好，很好！唐清平，我就看看是你的口硬，还是我的手段硬。这个孩子，你生得生，不生也得生。我现在跟你说明白，如果这个孩子不能健健康康的出生，我就让你唐清平的师友同袍、远亲近邻，全部陪葬！”
　　说罢，常戎一甩手离开了偏殿，独留唐清平一人。他离去时怒气冲天，没发现他身后的人，低眉浅笑，露出了安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