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一方豆腐

6、第六章

　　常戎没有展示出天子之才，袁集却是一等一的治国能手。唐清平不得不承认，常戎知人善任，善于分配手下各司其职的能力不在先帝之下。而且他对手下的将领十分信任，没半点疑心。
　　半个月，袁集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候，便把文昭境内除西陲外全部的地方收服。原任的知府县令，只要肯降，一律留任原职；同时派人暗访，处死贪官污吏，数日收服民心。文昭朝廷见大势已无法挽回，留在京城的大臣也纷纷归顺新朝。
　　袁集择了良辰吉日，给常戎举行了登基大典。虽然时间仓促，但该有的礼数一样不缺。常戎对这些繁文缛节不在乎，他更享受看着唐清平受辱时，脸上那不屈不服却又无计可施的表情。他与袁集交代，他想在大典之上，改一改仪式。
　　典礼当天，小五奉了常戎之命，领着唐清平到大殿。唐清平心里奇怪，但他也知道常戎这人不按常理，也没多想。他知道常戎定是想到了什么法子折辱他，他只当平常心，也庆幸今天受辱的不是文昭皇家。
　　大殿之上，群臣两旁站立。内侍领着唐清平，戴着手扣脚镣，一步一步走上大殿。他止步在天子坐前，押送的侍卫往他膝弯一撞，唐清平双脚一软，跪倒在大殿正中。
　　身穿天子朝服，却未戴天子冠冕的唐清平，锁着囚徒的铁镣，双手捧着天子节杖跪在曾经叱咤风云的朝堂之上，那是天大的侮辱。两旁的大臣斜眼看着唐清平，心想这新主知道唐清平无惧生死，独把节气看得比什么都重，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何其狠辣。
　　“朕今日有幸，得苍天应允，建朝天枢，定试行仁政、善待百姓。文昭虽气数已尽，但终非大恶。废帝既知天命而降，亦属知义。今日，朕封文昭废帝为‘仁义侯’，以昭仁德。”说罢，从唐清平手中夺过节杖。群臣下跪，三呼万岁，高唱新君仁德。
　　只有唐清平知道，常戎唱的这一出，不过是要给群臣一个下马威，暗示谁有不服，他定会报复到底的意思。仁德？唐清平暗笑，他这幅模样跪在这里，何处见得仁德。如此羞辱，还不如一刀杀了他干净。
　　大礼已成，常戎接着就开始朝议。他命人押着唐清平跪着皇座一旁，一跪就是两个时辰。待朝议散去，唐清平双脚已没了知觉。侍卫左右把人夹着拉起来，半拖半拽把唐清平拖回了长宁宫。

　　自此，每当早朝，常戎便安排人押着唐清平跪在一旁。唐清平总是直着腰杆子，没有一点儿要屈服的样子。他是骄傲的人，不管是跪在这里，还是被他压在身下，他的心就从来没有屈服过。常戎渐渐觉得这法子没趣，便吩咐下去，以后早朝不用再把人提上来。而且袁集也给他说过，唐清平在朝掌政多时，机敏善断，娴熟国事，若他一直在旁临朝听政，便等于把整个朝廷巨细无遗地摊在他面前，难保哪天他会找到天枢朝政的缺口，反扑过来。
　　常戎觉得袁集的话在理，为了把唐清平与朝政彻底隔开，他命人把唐清平安置在长宁宫的偏殿。及后，常戎开始忙于国之琐事，再没有临幸唐清平，唐清平也庆幸清静。黎老太医过来看过他几次，变着法子给他送安胎药，每次都不忘嘱咐他要放开心结。唐清平口头上答应，可心中始终放不下。

　　入了冬，天时愈发寒冷。唐清平挂着个侯爷的身份，宫里谁不知道他不过是皇帝的囚徒。这下皇帝都把人打发到偏殿，又是多时没有驾临，看着是失了圣心。内侍宫人多有势利眼，见常戎对唐清平不上心，他们的活自然也不愿利索。
　　“侯爷，您说这人啊，就算不念您过去善待他们的情分，您现在再也是个侯爷的身份，怎么就连个火盆都不给准备。”小五搓着手，有了些温热方才握紧了唐清平的双手捂着。
　　“那你就别再去说。什么侯爷的身份，不就是个阶下囚罢了。”唐清平抽回双手，示意小五不用太关照自己。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事就这样打住吧。”唐清平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不想招惹太多的是非。既然这里没有人管，那就这样下去。黎老太医给他开了好些驱寒保暖的药，起码可以撑过一个月。一个月以后，腹中胎儿一稳，黎太医就会告知常戎说他怀上了皇裔，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担待这先帝的孩子了。
　　常戎听着里面主仆对话，回头瞥了一眼外头的内侍。常戎心底不在乎唐清平是否生病，他在乎的是他亲封的这个侯爷被人怠慢。
　　他走进偏殿，召了负责偏殿的内侍主管以及他下面的内侍。男男女女十几号人，齐刷刷的跪在屋里。
　　“全部杖杀。”常戎忽然下令道。
　　“且慢！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做了什么要杀！”唐清平拦在众人面前，怒道。
　　“他们错在什么都没做。”常戎冷厉道：“再说，这里我说了算，就算他们没错，我想杀他们，你管得着吗。”说罢，一挥手，便有侍卫进来，把人拖了出去。
　　一下子，哭喊声、呼救声、求饶声、杖打声混成一片，震耳欲聋。
　　“你这个恶魔！”唐清平狠狠道。
　　“我是恶魔，而且是一只比饿狼还凶狠的恶魔。唐大人，那你现在知道恶魔想干什么吗？！”旁边的人一听，立马领会常戎的意思。他们向常戎行了礼，自顾自退出去、顺手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