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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   唐清平记忆之中那个孩子的容貌已模糊不清,是因为烛光晃动不定?可他却能把那个在自己面前负手而立的少年看得分明。
      刚才晚膳一过,文先才把碗筷收拾下去,便有人进来,把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文殷最后站定在人群之中,笑着唤了一声常怡,常怡便展开笑颜从唐清平怀里跳了下来,拉也拉不住。
      人在文殷手上抱着,唐清平不敢擅动。文殷抱着孩子,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唐清平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却见文殷把孩子交给了一个年纪不大的侍卫,把人带了出去。那时,常怡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满满的期待。
      文殷回头看着唐清平,似笑非笑,看得人头发发麻。“朕听皇叔说,你似乎不太愿意帮我们的忙。”他在刚才文先的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已凉,但文殷全然不觉,只做出品茶的样子。
      “陛下,既然错过最好的时机,偏安一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闻言,文殷看着唐清平,他不相信唐清平会说出这样的话!偏安一隅?笑话!那天不是你说要朕到西陲寻求援军的吗!不是你说朕是天子的吗?那为何你会侍奉那个灭了文昭的反贼!
      文殷心中浪涛惊起,面上却未见异色。唐清平微微低着头,回避着文殷的目光。
      他愧对这个孩子。
      文殷虽为独子却是宫女所生,位份低微。文殷的生母难产而亡,先帝也不待见这个孩子,对文殷不冷不热。唐清平看着文殷,总想起过去的自己,不免感怀。日后对这孩子除了尽心教导,平常待他也很是亲厚。
      文殷自知父皇不喜欢自己,他也不强求。孩子虽小,但宫中蜚语流言却没有少听。他不在意父皇的态度冷淡,他只要有晏之在身边,亦师亦兄,非君非臣,倒是自在。
      可现在不一样了!
      晏之已经不是他文殷的臣子,他有了他新的主君。当日他说过的话、答应过他的承诺似乎都无法兑现。不但如此,还有那个懵懂小儿,是他占去了晏之。晏之温和慈爱的眼神,过去只属于他文殷一人!
      文殷能笑着与常怡玩上几天,但他却打从心底厌恶这个孩子。
      “晏之,那天你不是这么说的,你忘了吗?”
      唐清平闻文殷语气有异,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刹那间,竟是错觉。
      先帝在世时,常言道文殷性子懦弱,与他无半分相似,日后定难成大事。可今天在唐清平看来,文殷与文庆的神态如出一辙。唐清平记忆中的文殷更像登基前的文庆,待人和蔼、温柔可亲,可如今文殷的眼眸里竟如蒙上了一层冰霜,与他那个登基后排除异己、心狠手辣的父亲有何不同?不过了早了十几年罢了。唐清平这才明白刚才文先说的话是何意思,可也已经迟了。
      文殷重重放下手上的杯子,杯子撞在雨花石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划破夜的寂静。他随意动了动脖子,闭着眼深一呼吸,“想必你是不喜欢这里,不然怎么会不肯帮朕呢?来人,给丞相大人换个好点的地方!”
      下面的人领了命令上前就要左右压住他,唐清平知道接下来必然不会好过,正要提气护住心脉。不料内息竟无法聚于丹田,想要再试,却连催动内息都做不到了。

      文殷命人把唐清平带到牢房,那是文先在建府的时候设的私牢。文先有才,但平时活得闲散、喜爱舞文弄墨,没想到府上牢房的刑具倒是齐全。
      唐清平被绑在刑架上,文殷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就像一条缠住了双腿的毒蛇,吞吐这开叉的细长舌头,浑圆的双眼看得人脊背发凉。
      “晏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把天枢的兵力布防图交出来,然后跟我们回去,我们还能像过去一般。”
      “陛下,你怎会变成这样。”唐清平低低呢喃,更像自言自语。“陛下是微臣一手教导的,微臣可不记得曾教过陛下刑讯逼供。”
      “但朕的老师可不只晏之一人哪。”文殷扯起嘴角一个看不真切的弧度,在唐清平面前坐下。“父皇是怎么当的皇帝,朕看得一清二楚。父皇说当皇帝不能妇人之仁,晏之你却说要以仁德治天下。那时候,朕觉得你说的总是对的,屡屡拂逆父皇的意思。可是仁德的下场,你不是比朕更加清楚吗?”
      “我承认我没有把天下大势看明白,是我辜负了陛下。但百姓何辜?如今天下既定,陛下也有安身立命之处,为何不能放下,放老百姓一条生路。”
      “你这是在劝朕向常戎那个逆贼投降?!”文殷怒极反笑,昏暗的牢房,看不见他眼底的血色。“不知常戎向你下了什么迷药,但明显,这么说是无法说得通了。”文殷摆摆手,下面的人已备好了刑具。“招呼好,直到他肯招为止。”
      文殷丢下两句话,转身就离开了牢房。他实在不喜欢这里,阴暗潮湿和发霉的味道、不知是铁锈还是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困得人透不过气来。

      文先带了常怡两天,孩子总闹着要找爹爹。文先本就不是胸怀大志的人,不然当年先帝清洗异己的时候就不会把他留下来。说是亲兄弟,但英亲王与他们何尝又不是亲兄弟,不也都抄家灭族吗!文先本就心肠软,对着唐清平的事就更是硬气不起来。他使人到外面买了糖果哄着孩子,自己过去看看情况。
      这两天都不见文殷,他知道侄子正忙着套唐清平的口供。他们二人有师生之谊,文殷说只要把唐清平和孩子分开两天、关他一下,消磨一下唐清平的意志便可成事。文先听着不妥,据他所了解的唐清平,怎会关一下就能妥协。但文殷提到了孩子,文先将信将疑便没有追问。
      文先刚到牢房不远,就看见文殷与两个侍卫走了出来。文殷看起来有点生气,甩了一甩衣袖,一脸嫌弃。文先定眼看清,那衣袖上竟沾着血迹!
      文先不想声张,只待文殷走远才走了进去。
      或许是主子已经走远,又或许是使了半天的力气死在是累了,用刑的人在破旧的桌子前坐下,一人倒了一碗白酒,一口气见了底。
      文先藏身在拐弯处,听闻那些个粗汉子说话。
      “你们说这人真是个硬骨头,这鞭子棍子打不服,十个指头都给夹烂了,还是一句话不说!你我兄弟干了这行当这些个年头,还真没见过这么硬的。”
      “不就是!我光提冷水泼都十来桶了,醒了没两下就痛昏过去了,可就是一句话不说。”
      “你们还真别说,这是条汉子。”
      “还汉子呢,他再不说,主子那边不好交代呀。”
      “可你能有什么办法?连那鞭子泡了辣椒油都抽不出话来,还指望那几根小竹签?”
      “大哥,之前你也说你的银针有用的。可是这针扎进去,人都吐血了,不还是没有说吗!你之前弄的那些人每一个熬得过你三针……大哥,你该不会看那是个美人就手下留情吧?”
      “去放你娘的狗屁!再好看的美人也得有命去看呀!”
      文先听着里面的人,越说越是龌蹉猥琐,简直听不下去。快步上前去进了刑房,血腥气扑面而来,夹杂着辣椒水刺鼻的气味,熏得文先直掉眼泪。牢房四角放着几个炭炉子,炭火上跳着火星,烙铁烧的烫红通透。这里热气萦绕,跟腥气霉气混在一起,简直就像是摄魂的恶鬼。
      几个大汉见文先来了,连忙站了起来,却不知如何见礼。
      文先被火炭呛到,一时喘不过气,待止住了咳嗽,才看见那刑架上的人被铁链子绑在架子上,头无力地垂下。唐清平衣不蔽体,裸露的皮肤没有一块好的地方,新血洗去旧迹,层层叠叠。扭曲变形的手指尖还插着竹签,血沿着竹签流淌,一滴一滴,落到地上,没入了血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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