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一方豆腐

41、第四十一章

　　唐清平失去音讯已有五六天，禁军依然没有一点消息。满朝文武几天看着皇帝黑着一张脸，连呼吸都不敢做声。所幸最近朝中无大事，下面的琐碎事情都在六部各自的处理权限之中。常戎没有提起过唐清平失踪之事，但朝中早有风声。大臣都知道常戎与唐清平的关系，如今唐清平不见了人，连小太子都没了踪影，常戎却只字未提，谁都不敢揣测个中原委，更不敢胡乱说话。
　　常戎退了朝，在御书房坐立不安。赵公公见着他连续几天都是这幅模样，也是想劝不敢劝。常戎见他欲言又止，心里知道他想说什么，可他现在除了唐清平的消息，什么都不想听。
　　挥挥手让人退下，常戎在书桌前，坐得端端正正。眼神死死盯着敞开的大门，看着律秀施会或者常顺什么时候过来禀报。

　　唐清平醒来之时，后颈被袭击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他伸手绕道脖子后轻轻压了一下，痛得“嘶——”地叫了出来。许是在他昏迷之时有人对他用了迷药，这醒来以后，脑子里模模糊糊，眼前仿佛天旋地转。待他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此间似是大户人家的屋子，看着破旧，但梁柱上却有褪了颜色的精美雕花。他看往窗外，窗户上的透明彩色琉璃多是破碎，窗户被人从外面用木条封死，门自然也打不开。
　　唐清平看着窗户出神，仿佛在哪里见过。忽地，他想起了那个曾经熟识的地方！
　　恒王府！
　　没想到文先竟然把他带到过去的恒王府邸！想起文先，唐清平一个激灵——常怡，常怡在哪里？！
　　他来到门前，拼命摇晃拉扯门户。两扇门被拉得砰砰作响，微微打开的门缝隐约能看得见黄铜铸的大锁。
　　“文先！文先你出来！把孩子还给我！”唐清平后退了两步，对着门外大喊。
　　他着急，他从未这般焦急。第一次，他不为先帝的遗腹子担忧，他只挂心自己的孩子。
　　唐清平喊了许久，声音也显得沙哑，才听见外面传来锁头打开的声音。他戒备地再后退了两步，狠狠看着门外。唐清平攥起了拳，浑身杀意。
　　“唐大人醒了？”进来的人是文先。
　　文先脸上堆着笑，虚假的笑意，看上去竟有难以察觉的温度。他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饭食。“你躺了几天了，什么都没有下肚，先吃点东西。”说罢，把升这热气的小米粥和下粥的肉沫腌菜摆好在桌上。
　　“把孩子还给我。”唐清平冷道。
　　“先把东西吃了，不然什么都不用说。”文先的态度看着温和，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唐清平只看着他，没有动作。此刻唐清平想要见到常怡、想要离开、想要知道文先为什么没有死、想要知道他背后还有什么人……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很多很多。然而他的脑海里面一片空白。与孩子被隔离让唐清平害怕至极，他害怕失去这个孩子。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这是他的孩子。
　　文先看得出唐清平在惧怕什么。常戎是灭了文昭的人，文先有一千个理由杀死这个孩子。特别是在这个由唐清平亲自带人来查封抄家的王府里头，新仇旧恨就像拍打在礁石上的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文先第一次见到唐清平这般失态，过去他所认识的唐清平，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冷冰冰的让人无法靠近。他与唐清平年纪相仿，比他不过年长几岁。文先想起唐清平被接到上书房读书的时候，唐清平还不过十岁。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瘦小，一副招人怜爱的模样很是可爱。文先那时候就喜欢唐清平，常常有意亲近，可唐清平就是不为所动。直到后来他知道自己的兄长要了唐清平，还说要立他为后，心底渐渐对这个亲兄弟视同仇敌。
　　文先知道唐清平对文庆并非情爱，却遂了他的愿。只因救命之恩？还是因为文庆是皇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文先也就不再客气了。

　　文先把小米粥推到唐清平的面前，笑道：“趁热吃了，冷了对身体没有益处。”
　　“我要见怡儿。”
　　“行，吃完了，我就让你见他。”文先坐在桌子旁，抬头看着唐清平，竟是出奇的温和。
　　唐清平短短地出了一口气，走到桌子旁边，拿起汤匙搅了几下，扔下汤匙端起碗，几口就把粥喝了干净。
　　“我要见怡儿！”
　　文先苦笑一下——唐清平还是跟他记忆中一样的倔强。
　　“行吧，我带你去见他。”说罢，领着人走出了门口。他们走在长廊中，见着这废弃的王府院子里面杂草丛生、萧条破败。唐清平跟在文先身后，只见文先步履轻盈，心情分外愉快。外面常戎的人翻天覆地挖地三尺地找，王府里面却听不到一点动静。文先找的这个藏身之地，无疑是整个申州最安全的地方。
　　快到东厢，唐清平就听见常怡的声音。只听得孩子嘻嘻哈哈笑声不断，约莫是玩得高兴。他跟着文先穿过拱门，便看见常怡正和一名高挑少年耍乐，你追我赶，手上还拿着崭新鲜红的铃鼓。
　　“怡儿！”唐清平唤着孩子的名儿，快步上前去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常怡几天未见父亲，这下在父亲怀里高兴得紧，“爹爹、爹爹”的叫个不停。唐清平抱着常怡，口里念叨着宽心的话，没注意到那少年已然来到了他们身边。
　　少年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平视唐清平，笑道：“晏之，我们好久不见。”
　　闻言，唐清平惊讶抬头，眼前之人竟是文昭少帝——文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