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4、番外1 戴豫 ...

  •   戴豫的爷爷是河南人,打仗的时候来了台湾,一家人一辈子就在台湾了。

      戴豫长得很有北方人的样子,浓眉大眼,头发从来不留长,说这样洗着方便,用打湿的毛巾擦一下就行,唯一一点能看出点南方人的特征,大概就是一眯眼一抿嘴那春风化雨般的浅笑,和做的顶好吃的台湾饭。

      戴豫十来岁的时候就没有父母了,拎着包去福利院待了几年,成年后就回到了父母留给他的一处小院子里住,隔壁住着一对母子,从来没见着个男人。男孩挺腼腆的,名字还很大气,叫陆窥江。

      一天傍晚,戴豫正在小院里抱着吉他,右手指尖捏了个拨片,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琴弦,嘴里轻轻哼唱,实际上耳朵竖起来听屋里的锅有没有沸。

      院门“吱嘎”一声,戴豫抬眼去看,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进来,脸红扑扑的,一手抱了个篮球,体恤衫上沾了几个球印,书包随意地跨在一个肩膀上,另一只手端了个大竹篓,竹篓上还盖了块隆布,一进门就喊:“戴大哥,我妈新蒸的面食,请你尝尝看。”

      “放学了?”戴豫起身搁下吉他,接过陆窥江手里的竹篓,瞥了一眼:“打球赢了没?”

      陆窥江笑着摇摇头:“没赢,还摔了。”

      “你还真是,”戴豫自觉地递给陆窥江一小罐白色的洗衣粉,指指厕所的方向:“先进去搓搓吧,别等回家你妈说你。”

      “刚才我还在想怎么跟我妈说,”陆窥江弯腰从水桶里舀出一小捧水,小心翼翼把脏了的那块衣服洇湿,指肚沾了点洗衣粉揉了揉,“幸好一进院我妈就让我来给你送面食。”

      戴豫笑笑没接话,走到厨房打开锅盖看了看,用竹筷夹起一块炖肉,底下用小碟子接着,踢踢踏踏走到厕所门口,把肉塞进了陆窥江的嘴里:“打球饿了吧?一会从这捎点肉带回去。”

      陆窥江用门牙细细品尝着这块炖肉,本来还不是太饿,这下子被这块肉给勾出馋虫来了,咽下去之后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说:“不用拿太多。”

      戴豫在陆窥江头上揉了一把,哈哈大笑:“跟你哥客气什么,”说完转身回了厨房盯着他的锅去了。

      陆窥江五分钟就搓好了衣服,拿两张卫生纸正面反面按了按,篮球也不抱在怀里了,乖乖的托在手上,来的时候端竹篓的手现在换成了一个白瓷碗。隔着墙陆母喊他儿子回家吃饭,陆窥江也不敢耽误,匆匆忙忙就走了。

      陆母也是北方人,蒸的馒头又大又白,照戴豫这个饭量,一顿也吃不上一个。戴豫盛了菜出来,几个碟子码在院里的小藤桌上,掰了一半白面馒头,在菜汤里一泡,真是觉得一天的乏都解了。

      吃完饭收拾完桌子,戴豫又抱上了他那把琴。戴豫学历不高,上完高中就没人供着他读书了,只能出去挣钱养自己。没什么手艺,就是爱捣鼓乐器,有着天生的乐感,什么五花八门的乐器,由着他玩上几天,都能给弹出个像模像样的曲子来。

      戴豫边弹边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这是他给几个酒吧里的乐队写的第三首曲子,都是些舒缓风的音乐,一整个乐队也能演,一把吉他也能弹。

      酒吧老板也邀请过戴豫来演出,但都被戴豫摆手拒绝了,嫌太吵,还跟写曲子挣得钱差不多,就没去。

      所以没有几个人听过他正儿八经的弹下一首曲子,或是完整的唱一首歌。在这个十几户围成的聚居地,也就陆窥江一个忠实听众。

      “戴大哥,”陆窥江搬了椅子坐在戴豫对面,“你要唱什么?”

      “今晚不唱,”戴豫拎着扫把轰他,“你都快要高考了,晚上不回去复习来我院子里听什么歌。”

      “为什么不能听?”

      “浪费时间。”

      “可我白天打球你也不说我。”陆窥江抱着椅子躲戴豫。

      “打球是强身健体。”

      陆窥江绕着院子跑了几圈,憋红了脸才想出对招:“听音乐陶冶情操。”

      戴豫举着扫把,“噗嗤”一下笑泄了气:“小孩子家的,懂什么陶冶情操。”

      最终陆窥江还是被赶回去了,男孩子长手长脚的,撑住矮围墙一翻就过去了,“扑腾”一声落在地上。

      陆窥江半年后考上了台湾挺好一大学,只不过是在外地,几个月才能回来一趟。秋天九月份,陆窥江搬到学校去之后,戴豫也收拾行囊离开了。

      当地酒吧的乐队挣不到钱,解散了,戴豫也没钱可赚,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拎了两个行李箱就回了大陆。

      戴豫来到了一个北方城市,用这几年写歌的钱租了个公寓,干的还是写歌这一行,不过没人再愿意花钱买他的歌了,有点才华的就自己写,没才华的唱唱那些脍炙人口的流行歌曲,一晚上也能挣不少。

      戴豫背着吉他跑了几家酒吧,换了好几个地方才确定下来在其中一家做驻唱。

      “砰砰砰,”一天晚上,戴豫不用出去上班,便在家里拾起吉他来弹弹唱唱,希望有点灵感能写首新歌,还没唱十分钟的就有人敲门,打开门来看是一个女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穿了一身家居服,一脸抱歉地说:“我是隔壁的邻居,听你这大晚上的还弹琴,麻烦能不能小点声音,我女儿明天一早还有考试。”

      戴豫搔了搔头发,连忙鞠躬道:“抱歉抱歉啊,吵到你们了,我这就结束了。”

      胡彤也没追究,就是笑了笑,点点头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关门的刹那戴豫听见门缝里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妈妈今天好晚了,你出去不安全,我也能睡着的。”

      戴豫心头一阵懊恼,悻悻地关了门,打算明天去跟邻居好好道歉。

      第二天上午,戴豫提着从楼下买的些水果,敲了敲隔壁的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

      戴豫想想,应该是上班上学去了,谁跟他一样整天上晚班。

      戴豫留心了一天也没听见隔壁有什么开关门的动静或者是脚步声,直到下午五点多他背着吉他准备去酒吧的时候,刚锁上门,抬头就在楼道里碰见了这对母女。

      胡彤显然是才下班回来,手里还拎着几塑料袋的蔬菜,背上背着一个粉粉的小书包,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女孩编着麻花辫,可能是因为绑了一天了,发尾处有些松,几缕头发刺出来。

      “那个......”戴豫指指房门,歉声说:“昨晚抱歉了,我给你们买了......”

      “哇塞!”还没等戴豫说完,小女孩就挣脱了胡彤的手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扒着戴豫的吉他包,仰起脸来问:“这是吉他吗?”

      “素楠!”胡彤连忙想一把拽过穆素楠,但戴豫却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蹲下来把吉他解下立在墙角,拉开了吉他包的拉链,露出一把木质吉他。

      “你摸摸试试,”戴豫敲敲吉他,“喜欢吉他?”

      穆素楠点点头,小手放在吉他表面蹭来蹭去,末了还用指尖勾了一下琴弦。吉他发出“铮”地一声响,把穆素楠吓的一缩:“不会弄坏吧?”

      “不会,”戴豫边说边自己动手勾了一下琴弦,来让穆素楠安心这样勾是不会勾坏的。

      第一次除了陆窥江以外,有人对他的吉他这么感兴趣,戴豫不禁有些飘飘然,正想抱着吉他坐在台阶上给穆素楠弹上一曲的,一抬头与尴尬站在那里的胡彤对视,突然想起来正事,连忙说:“那个...我给你们买了水果,你等一下我去拿。”

      “不用不用,”胡彤拒绝道,“都是邻居,不用这么客气。”

      戴豫最终还是坚持把水果给了胡彤,自己匆匆背着吉他去酒吧了。

      紧赶慢赶,戴豫还是迟到了五分钟,老板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但批了几句就把戴豫往楼上推:“今天你上楼上包间里去唱。”

      “怎么突然去包间啊?”戴豫有些不知所措,但老板的手已经替他推开了包厢门,凑在耳边轻轻地说:“三倍价钱,你就进去吧啊。”

      戴豫踉跄了几步站稳,见包厢里烟雾缭绕,几个一眼望过去就知道是有钱人的大老板坐在软沙发,还点了几个陪酒的人站在一边,里面有戴豫认识的人,原本是在吧台的,不知道今天怎么的就被点上来了,跟自己一样。

      戴豫见没人搭理自己,便主动地坐在中央的高脚凳上,从琴包里取出吉他,拨片一夹,一串清晰的音符流淌出来,再配上醇厚的嗓音,倒还令人沉醉其中。

      两首歌唱完,那群大老板也没个人正眼瞧他,只顾得互相之间明枪暗箭。

      一位长得有些异域风情的男人出声,口气不善:“李老板,您这次的事情做的有些不太厚道,交易当天反悔,”男人眼睛眯了一下,凌厉的目光从镜片后看过去,“让我很难办。”

      被称为李老板的中年男人打着哈哈想要翻过篇去:“哎呀齐老板,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吗,政府那边的地突然批不下来,我这边也没有办法是不是?”接着端起酒杯想敬酒,“下次,下次一定再跟齐老板您合作。”

      齐衡的手根本抬都不抬,冷冰冰地说:“到底是政府不给,还是你跟别人串通好捞我钱,李老板自己清楚。”

      什么个情况?戴豫一边唱歌一边悄悄打量着,豪门恩怨?

      “齐老板,”李老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高不低举着的酒杯更是让他下不来台,“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

      齐衡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来一沓子A4纸,飞一样的扔给李老板,顿时包厢里全是飞扬起来的白纸黑字:“喏,证据。”

      “李老板,”齐衡不顾李老板带着的一群人,自顾自地挽起袖子,“你让我在国内混不下去了,就因为你的这点手段,我的信誉算是毁了。”

      “我还挺佩服你的,”齐衡把眼睛折叠起来收在西装口袋里,“但你得让我找回点甜头来。”

      话音未落,齐衡一拳头就捶在了李老板的胃部,另一只手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掐上了李老板的脖子,推着他直直的往后倒退,“砰”地一下狠撞在包厢的墙壁上。

      李老板被捶的一阵干呕。齐衡刚要提起膝盖再来一下,就已经被李老板带来的人给从背后控制住了,三四双手把齐衡按到大理石地砖上,没轻没重地又打又踹。

      戴豫简直惊了,猛地站起身来:“什么情况?!”

      陪酒的已经鸟飞兽散了,尖叫着踩着高跟鞋夺门而出。戴豫飞快地收拾好吉他,长臂一甩把吉他包背在身上,跟着逃了两步,终是不忍看那人淹没在人群里被打的七荤八素,“嗖”地拽住齐衡的手腕,抡着吉他吓退了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酒吧。

      晚上八点来钟街上人还不少,皆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戴豫和齐衡。戴豫一咬牙,努力忽略身边探究的目光,拽着齐衡一阵狂跑,直到有东西颤抖着拍了拍自己的手背。

      “不——不行了,跑不动了——”齐衡心里对戴豫真是又感激又恨,感激他把自己拽出来,又恨他跑这么久不知道歇歇,自己都快一口气憋死在肺里了。

      戴豫也是跑得气喘吁吁,一开始只是怕那个李老板的那些人再追上来,完全忘了齐衡的身体情况,现在停下来才突然意识到这点,连忙道歉:“对,对不起,对不起啊...”

      齐衡往路边走了两步,一手撑着墙弯下腰来,另一只手叉在侧腰上。侧腰刚刚被人踹了好几脚,现在正嘶嘶发疼。

      “要去医院吗?”戴豫问。

      齐衡没说话,想从口袋里摸眼镜,结果只摸到一手的玻璃碎片。

      “还能走吗?”戴豫又问。

      齐衡把玻璃碴子倒在路边的草丛里,终于抬眼看了戴豫一眼:“叫什么啊?”

      “啊?”戴豫一愣。

      “我问你叫什么,工作是什么,家住在哪儿,”齐衡没好气道,“我能跟着个陌生人走吗?”

      有钱人还真是脾气大,戴豫默默地想,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戴豫,酒吧唱歌的,市中心租房子住。”

      “行了走吧,”齐衡手一挥,“先去医院。”

      去了一趟医院让戴豫忍痛大出血了一次,就包扎了包扎,怎么就花进去三百多块钱。戴豫又颠了颠吉他包,支离破碎的手感让他有不好的预感,打开一看果然琴头已经碎了。齐衡看着戴豫纠结的表情,淡声说:“明天钱就还你。”

      “嗯,”戴豫点点头,突然又意识到不对:“明天?今晚没人来接你吗?”

      果不其然,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有钱但实际上口袋空空的齐老板露出了窘迫的表情:“我没房子住,能不能麻烦你再借我点钱,我住个酒店?”

      戴豫眼睛都要瞪出眼眶来了:“你诓谁呢,穿的这么好还没房子住?!”

      齐衡低下头:“房子银行收回去了,就还有点现金,明天一早我助理,啊不,我前助理,就给我拿过来,到时候我就能还你了。”

      戴豫叹了口气,翻翻自己的口袋:“老哥,不是我不借给你,我是真的没钱了啊。这都到月底了,大家过的也都不容易,我才来这边第一个月,身上的钱都给你垫医药费了啊。”

      齐衡挑挑眉:“真的?”

      “真的,”戴豫哭丧着一张脸。

      夜晚,当戴豫躺在卧室的床上,透过半磨砂的玻璃看向睡在沙发上的那个人时,他简直觉得今晚自己脑子是秀逗了,干嘛捡个要啥啥没有的大老板回来,还赔上跟了自己好几年的木质吉他。

      第二天七点来钟,有敲门声传来,戴豫迷迷糊糊踢踏着拖鞋去开了门,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小年轻站在门口,一本正经地问:“齐衡在这里么?”

      戴豫愣了一下,片刻才反应过来指的应该是赖在沙发上的那个人,侧身让小年轻进了屋:“是,你先进来吧。”

      齐衡已经很快就穿戴整齐了,坐在沙发上抱着一杯热水出溜出溜地喝,见到助理后点点头,端得一派商业精英范。

      很快两人就叽叽喳喳讨论起来,文件一样样摆上桌,左右戴豫也看不懂,进厕所洗漱了一番后就准备去做点早餐。

      来这边一个月了,戴豫还没这么早起过做早餐。每天下班回家都已经是凌晨两三点,能起来赶上吃午餐都不错,以至于现在戴豫进了厨房有些抓瞎:厨房里菜啊肉啊的倒是不缺,就是没有适合当早点的。

      正当戴豫犯愁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这次站在外面的是穆素楠,两只手捧了个大大的瓷碗:“叔叔早上好。”

      戴豫低头看着这个才到他腰部的小丫头,屈膝蹲下来点了点那个大瓷碗,眼里带笑:“素楠早上好,这里面是什么呀?”

      穆素楠有些害羞,想了想才像献宝一样把瓷碗戳到戴豫鼻子底下:“妈妈说今天是第一次听见叔叔你这么早起床,家里肯定没有早饭,就让我来送点吃的,顺便,”穆素楠嘿嘿一笑,“想听叔叔弹琴。”

      戴豫不禁回头瞅了瞅隔开两栋屋子的那堵墙,心里暗想这墙皮怎么那么薄,就听见隔壁胡彤打开门来吆喝了一声:“素楠,你再给叔叔捎个鸡蛋,反正......”

      胡彤话音在与戴豫目光相接的瞬间就停住了,脸红了红,哒哒哒跑过来在戴豫手里塞了个煮熟的鸡蛋,转身飞快带上了门。

      “......”戴豫有些哭笑不得,穆素楠露出一口白牙:“叔叔,我妈妈喜欢你。”

      戴豫起身把穆素楠拉进屋来:“你还带助攻的。”

      戴豫对胡彤不反感,从某些程度上来说,还有一点好感。自己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成家立业这种念头这些年渐渐成型,只可惜自己没攒下几个钱,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还没玩够呢,自己长得也不是那么的出挑,自然没有愿意跟他的。胡彤虽然带着个孩子,但外表看起来还是很光鲜亮丽,年龄说不定比戴豫还小,要是真的接触下来,说不定真能成,因此戴豫并没有对这份感情抱有抵触态度。

      穆素楠进了房门一眼就看到了齐衡还有他的助理,便扯扯戴豫的衣角:“叔叔,他是谁啊?”

      齐衡感受到穆素楠的目光,抬起头来笑着摆了摆手。

      “这是你齐叔叔,我的一个朋友,”戴豫解释说。

      “哇——”穆素楠双眼瞪得溜圆,“齐叔叔长得好像外国人。”

      “不是,”戴豫牵着穆素楠坐在餐桌旁边,一样一样把早饭往外拿,“齐叔叔是中国人。素楠,你吃早饭了没有?”

      “我吃过了,”小姑娘回答的很干脆,说完眼睛就粘在戴豫脸上下不来了。

      “看什么?”戴豫咬了一口包子,问道。

      “你叫什么啊?”穆素楠奶声奶气地问。

      “我叫戴豫。”

      “林黛玉的黛玉?”

      “不是,”戴豫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也没比划清楚,“挺难写的两个字。”

      “戴叔叔?”

      “嗯?”

      “你来当我爸爸好不好?”
      戴豫嘴里一口稀粥差点喷出来:“我还没跟你妈妈说过几句话呢,你怎么这么着急就把你妈给卖了?”

      穆素楠也有点不好意思:“也没那么着急......”

      “你说说,”戴豫存心逗逗穆素楠,“你妈妈哪里好啊?”

      穆素楠憋了半天:“我妈妈人长得好看。”

      戴豫故意板脸:“肤浅。”

      “主要是....”穆素楠有些着急,屁股都从凳子上起来了,“妈妈一个人很难的...”

      穆素楠这话一下子就戳进戴豫的心窝子里面去了,令戴豫不由得想起远在台湾的陆窥江母子。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个人带孩子怎么说都是难。

      那边齐衡已经谈完了,在门口送走了助理,回身把五百块钱拍在餐桌上:“还你,多的两百去买个吉他。”

      戴豫点点头,擦了擦手把钱揣进了口袋里,推了推早点:“吃点?”

      齐衡顺手拿起那枚鸡蛋:“谢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穆素楠突然起身,劈手夺下齐衡手里的鸡蛋:“这是我妈妈给戴叔叔的。”

      “......”齐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拿了个包子叼在嘴里,朝戴豫摆了摆手,又回身掐了掐穆素楠的脸,惹得小姑娘嘴角都耷拉下来了:“走了啊。”

      戴豫本以为以后不会再见到齐衡,可当晚他从琴行拎着一把新吉他回来的时候,被蹲在自己家门前的黑影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齐衡?”

      黑影动了动:“嗯。”

      “什么情况?”戴豫把钥匙插入锁眼,打开门请齐衡进屋,“你这是被人抢劫了?”

      黑影愣了愣,继而疯狂点头。

      “哎——”戴豫叹了口气,“啪嗒”一声按开了家里的吸顶灯,柔和的暖黄色灯光充斥着小小的房间,一回身惊了一下,“抢劫的连件衣服都不给你留?!”

      齐衡身上原本昂贵的西装被撕扯的七零八落,一丝不苟的发型也乱成鸡窝,呆呆的站在客厅里,刚要放开嗓子哀嚎一声就被戴豫一把捂住嘴:“嘘——房子隔音不好!”

      齐衡眨巴了几下眼,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嚎,戴豫才缓缓松开了手,给齐衡倒了杯热水:“你这是去哪了?”

      齐衡哑着嗓子:“酒吧。”

      “去酒吧干嘛啊?”

      “喝酒。”

      “别贫。”

      “就是去喝酒,”齐衡晃晃杯子,“我在国内算是毁了,只能去国外混了,再有一个月就走。”

      “那这是怎么回事?”戴豫指指齐衡出去就能收破烂的装扮。

      “一群不长眼的,”齐衡狠狠把杯子掼在茶几上,“以为我是鸭子呢,上来就想泡我!妈了个逼的,我不得跑啊,结果我还根本跑不过人家,钱被拿了,衣服也成这狗屎样了,”越说越伤感,最后把脸深深埋在手掌里。

      “那你以后怎么办?”戴豫收拾了齐衡的杯具,问道。

      “什么以后?”

      “去国外以前,”戴豫顿了顿,“你怎么过?”

      齐衡半晌不说话,戴豫意识到事情不妙,果然,齐衡的眼神已经往自己身上瞟了。

      “别看我,”戴豫连忙摆手,“我这就一张床。”

      齐衡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说出口,从善如流地换了一句:“沙发就行。”

      戴豫:“......”

      第二天穆素楠再次敲门的时候,惊讶道:“戴叔叔,你的朋友又来了啊?”

      戴豫莫名有些头疼:“齐叔叔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穆素楠似乎有点不高兴:“那妈妈要多做一份早饭了......”

      吃完饭,穆素楠又缠着戴豫弹了首吉他曲,才意犹未尽地让胡彤接走上学去了,走时还喊:“戴叔叔,我放了学还来啊!”

      就这样,齐衡在戴豫家住了一个月,穆素楠也风雨无阻地每天早晨来送早饭。是个男人也不会对胡彤的这份心意无动于衷,也开始渐渐有所回应。

      上次的酒吧戴豫是没法再去了,又跑了好几家才找到一个。有时候人不多的时候,胡彤还会带着穆素楠来酒吧看看,但只是待一小会就走。

      一个多月后,齐衡起身飞去了莫斯科,戴豫去送了他。一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足以让两个萍水相逢的人产生难舍难分的感情。

      一年后。

      戴豫背上吉他包,走到街边的邮筒,往里投了一封信。信是寄给陆窥江的,絮絮叨叨讲些自己最近的事情。

      信的一开始就写了件大喜事:“自己快要跟胡彤结婚了。”

      昨天晚上,戴豫郑重地问了穆素楠:“我当你的新爸爸好不好?”

      穆素楠的回应是扑上来亲了戴豫脸颊一口。

      戴豫嘴里哼着小调,蹬着自行车,迎着晚霞去了自己驻唱的酒吧。酒吧里还没有几个人。戴豫停下车子,拎着吉他进了后天进行演出前的准备。

      这里的老板是个精瘦的年轻人,染了一头黄毛,流里流气地走上来拍拍戴豫的肩膀:“今晚你去包厢啊。”

      戴豫眉毛一挑,每次去包厢都没有什么好事情,便谨慎了些:“包厢里谁啊?”

      老板哈哈一笑:“不用顾虑那么多,一群医生,都是有教养的人。”

      戴豫这才放下心来:“报酬?”

      老板比了个数:“三倍。”

      又是三倍。

      订包厢的人很快就来了,戴豫收拾了收拾自己,在镜子里还格外喷了发胶,这才拎着吉他进了包厢。

      戴豫环顾四周,心中暗想果然是些高知分子,气度还真是不凡。

      戴豫打了个招呼,转身坐上了高脚凳,完全没意识到有两道蛇蝎似的目光盯向自己。

      唱了两个多小时,一场聚会就散了。戴豫找老板结了钱,孤身走到后巷去取自行车,突觉眼前一黑,接着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等戴豫再次醒来的时候,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被绑在一张铁床上,手脚都被固定得牢牢的,脖子上也被套了个铁环,冰凉的触感让戴豫浑身战栗:“救命——!”

      戴豫才喊了一声,旁边就有声音传来,是个年轻的男人声音:“别喊了,没用的。”

      戴豫眼睁睁看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走过来,手顺着自己衣服下摆探入胸膛。

      “我操——”戴豫想挣扎,可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你他妈手拿出来——!”

      “为什么要拿出来?”冯庶原浅浅地笑着,顺势在戴豫腰上拧了一把,“这么好看的身体,干嘛要藏着掖着?”

      戴豫双眼欲裂,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一个男人,正在对自己上下其手?!

      “没想到卜医生还真能把你给弄来,”冯庶原站直了身子,凉凉地说。

      戴豫震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只记得自己去后巷拿自行车,后面的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戴豫也不是刚进校园的大学生,自然明白现在这人是在干什么。

      戴豫悲凉地闭上双眼。胡彤应该找他找疯了吧?穆素楠那个小姑娘肯定又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之后两天里发生的事情,戴豫只希望此生都不要再记得。

      其实记不记得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因为他的一生就快要结束了。

      当冯庶原发现自己失手把所谓的“助兴剂”打多了后,彻底的慌了神,着急着把戴豫脱手。

      自己这是自由了?戴豫一步步从花坛挪到人行道上的时候,心里想的只有解脱。

      再睁眼,戴豫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里了,胡彤在旁边啜泣着,见他醒了连忙用吸管喂他水喝。

      戴豫摆摆手,竭尽全力地发声:“素楠呢?”

      “在学校呢,”胡彤眼泪止不住的淌,很快洇湿了衣领。

      “给我...手机...”半晌,戴豫说。

      胡彤把手机递给他,抖着双肩出了病房。

      戴豫翻了翻通讯录,费力地拨出一个电话,接通的时候笑了:“喂?齐衡......”

      很快,穆素楠被带了进来,期期艾艾地坐在病床边,应该是才放学。

      “戴叔叔,”穆素楠抓着戴豫的手,“你这几天去哪了啊?”

      “素楠,”洁白的病床上,戴豫轻轻拨开穆素楠的小手,没拨动,还惹得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一脸泪水地看着自己,“松开手吧,素楠。”

      “你也没受伤啊,”穆素楠一遍遍把戴豫从头看到脚,眼泪甩落在透明的管子上,“你也没受伤啊,干嘛躺在这啊。”

      戴豫身上穿着肥大的病号服,闻言把衣服下摆往下扯了扯,不让穆素楠看见狰狞的鞭痕,有气无力地笑着,双眼微合:“好了素楠,出去吧,叫你妈妈进来,我有话对她说。”

      穆素楠把眼泪鼻涕悉数抹在袖子上,点点头,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倒退着出了病房,轻轻推推坐在门口长椅上掩面的母亲:“妈,戴叔叔让你进去。”

      直到穆素楠关上房门的前一秒,戴豫还撑着身子,笑吟吟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听见门锁“咔哒”一声落下,孱弱的躯干也歪倒在病床上,插着针头的手臂猝然从床沿滑落,笑意凝固在唇边。

      胡彤进去没多久,就红着眼眶出来了,双手撑在穆素楠的肩膀上,艰难地抬头与穆素楠对视:“素楠,你去叫医生过来,好不好?”

      三两个医生沿着走廊快步跑来,推门而入。穆素楠趴在门缝上,看医生叹息摇头一气呵成,看母亲顺着墙壁跪倒在地,一声声啜泣死死压在喉咙里,看那双晚饭后给自己弹吉他听的素手变得了无生气。

      这个会眯起眼睛温柔笑着的男人,最终换来了一张薄纸。

      戴豫,男,逝世年仅32岁,祖籍河南洛阳,死于体内注射过量毒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番外1 戴豫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