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双生》菜虫卿

13、追忆之貳·远方来信

　　同一时刻，在安仁堂大门口，赵楚一正踩在方桌上，一边悬挂牌匾，一边拭汗。
　　龙谷居那位俊俏的赵道长又同周姑娘在一块儿了，这引起邻里的纷纷议论。然而，被议及的两个当事人，心境却是截然不同的。

　　“楚一哥哥，往左边一点……不对，再往右边一点点。”
　　“这样可以吗？”
　　“嗯嗯，可以了。”
　　挂好了牌匾，赵楚一从桌上跳了下来，周泽兰就殷勤地端来一杯茶水。
　　“楚一哥哥，你累了吧？来喝杯茶。”
　　“多谢了。”
　　赵楚一接过茶杯，随口谢了一句，周泽兰便兴奋地低下了头。
　　在他喝茶的短短几秒钟里，她不时地抬起眼睛看他。赵楚一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报之以一笑，周泽兰的双颊立刻泛起绯红。
　　今日周姑娘身着一件翠色襦裙，清新的颜色衬得她的容貌格外秀美，显然是经过了精心打扮。
　　“天气炎热，楚一哥哥不妨进屋坐会儿，凉快凉快，我再去倒杯茶。”
　　周泽兰笑了。明眸皓齿，巧笑倩兮，这一笑不知倾倒了江都多少公子哥儿。然而在赵楚一看来，纵然是天仙佳人、世间尤物也不过尔尔。他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不咸不淡的。
　　“我家中还有要事，先告辞了。”显然，赵楚一并没有久留的意思。
　　“楚一哥哥……”见对方这么快要走，周泽兰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等等，我有样东西送给哥哥。”
　　“什么东西？”
　　周泽兰跑回屋内，不久，取出了一个红色小盒。
　　“这是泽兰亲手做的，送给哥哥。”
　　周泽兰小心翼翼地将小盒交到赵楚一手里。她是那么紧张，在她触到赵楚一的手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僵直了。
　　赵楚一并未注意到她的异状。他打开小盒，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精巧的香囊，其上秀有两条鲤鱼，活灵活现。
　　“挺漂亮的，谢谢周姑娘。”
　　赵楚一笑了，这个笑容仿佛一缕清风吹进她的心底，使周泽兰欣喜无比。
　　“里面放了一点芩草和白芷，”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楚一哥哥喜不喜欢它的味道？”
　　“我一个大男人是用不上这个，不过师妹倒是很喜欢这些小挂件，我拿回去给师妹吧。多谢周姑娘，在下告辞了！”
　　周泽兰瞬间失色。
　　“那个香囊不能送给小池姐姐，那里面……”
　　那里面藏着绝对不能让言小池看到的东西！
　　然而她却没有勇气说出口，声音微弱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见。
　　望着赵楚一渐行渐远的背影，最后，她只轻轻念了一句——“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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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楚一没有在安仁堂久留，是因为家中有一件要事要办——清扫屋瓦。与年轻姑娘聊天固然使人身心愉悦，但家务事若没有及早完成，引起师妹责怪可就得不偿失了。

　　安仁堂到龙谷居大约需要半个时辰的脚程。途经延喜街、西水门一带，是江都最繁华的街市。
　　街上商贾如云，行人如织，小贩们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赵楚一匆匆忙忙地穿梭于街市之间。
　　行至西水门，他仿佛觉察到什么，突然停下脚步。
　　迎面走来一群青衣道士。他们看似稀稀拉拉，实则身上皆有一股凌厉之气。他们腰间的剑上都刻着繁复的图案——赵楚一一眼就认出，那是青城派的纹章。
　　与此同时，几位道士似乎也注意到了赵楚一。他们互相交换了眼色，便三三两两地围了上去。

　　“敢问阁下可是赵楚一赵师伯？”为首的一位中年道士问。
　　“师伯”这个称谓，对于貌似弱冠年华的赵楚一来说显得极不协调。
　　“你们是……”
　　未等赵楚一问完，中年男子突然拔剑击去。他距赵楚一只有三步之遥，这本应是必杀的一击。然而长剑分明已刺入了赵楚一的心口，眼前的人却突然消失无踪。中年男子反应不及，直直撞上了西水门的石柱，锋利的剑在石柱上破开了一道口子。当他回过头，赵楚一却出现在原来的位置，手中依然握着一个红色小盒，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这么多年了，青城派弟子依然怪罪我赵某吗？”
　　当年，几乎全派弟子都把陆青黛的失踪归咎于赵楚一身上，使得他不得不带着言小池离开青城山。
　　“师伯误会了，那些陈年旧事早就没人提起了。听闻师伯武艺非凡，晚辈只是想试探一下虚实，方才多有得罪了。”中年男子向其他几位道士使了个眼色，众人连忙行礼。
　　“免礼了。你们是青城派何人的弟子？”
　　“我等乃贾云生弟子，是奉师父之命前来找赵师伯的。师父曾说赵师伯驻颜有术，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原来是贾云生的弟子。”
　　贾云生，这个名字勾起了赵楚一的某些回忆。
　　“贾师父时常想念赵师伯和言女师叔，特命我等送来了一封书信。”
　　说罢，中年道士就将一封信笺交与赵楚一。
　　“贾师父已近古稀之年，赵师伯若方便的话不妨回青城山探望一下他老人家。”
　　赵楚一点头应允，又寒暄了几句，便与道士们道别。

　　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

　　赵楚一曾在青城山度过了十个冬夏。至今看来，那些记忆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远到他几乎要将它们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