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湫山海》热月四千

5、第五章

　　这一整天，小婉就没有闲着，当然他的海哥肯定更忙，不管是堂食还是外带，全部都是山茶花拿铁。晚上9点多了，小婉这才得空坐下。
　　“海哥，我的腿，我的腰，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死了，我要累死了！”
　　这时汤湫端着两杯山茶花拿铁坐到小婉对面。小婉接过咖啡笑开了花。
　　“谢谢海哥，这今天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多人都是专门找来的。”
　　这时汤湫把手机放在小婉面前，小婉累的眼皮子都在打架，可是看到“湫coffee”的博客一下子跳起身。
　　“海哥！怎么回事？昨天我还看来着，粉丝120万，今天怎么涨到200万了！”
　　汤湫拿过手机，打开嵖白山的博客，一张山茶花咖啡的照片置顶在页面上，文字上写着：多谢@湫coffee的山茶花，让我候机的时候没那么无聊，虽然有些凉了，但还好没有被我一路举到候机室而破坏了他的美好，这一路我眼里只看他，少了很多骚扰，少了很多烦恼！
　　“啊！！！海哥！！！”
　　抱着手机的小婉大叫着。
　　“你老实交代，怎么嵖白山早上机场候机的照片是拿着你做的咖啡，他还@了你！你看看你看看！”
　　说着小婉把手机摊给他，汤湫一瞧都是粉丝的路透图，就见这清瘦的人一身黑衣黑帽黑口罩，捂得严丝合缝连眼睛都看不到，但手里却举着那个印着湫字样的白色咖啡杯，一看就是走的慢悠悠，生怕咖啡从杯口溢出的谨慎步伐。

　　“就是一杯咖啡而已，他肯定是喜欢呗！看他那博客好几个月没发有关自己的东西了，这也许就是借题发挥一下，@我不过为了感谢！我到要真的谢谢他，让我涨了那么多粉丝！”
　　汤湫自顾自的喝着手里的咖啡，但心口不一的感觉小婉还是看得见的。
　　“这昨晚就在这喝过了，早上那么急着赶飞机还来，看来是真的爱啊！”
　　小婉试探着，斜眼坏笑的看着汤湫，只见这男人手里虽然端着咖啡杯，眼睛却看着手机上的那张山茶花照片傻笑。
　　“怕不是昨晚他没走吧？”
　　听小婉这画外音还没落地，汤湫便一口咖啡喷了出来。小婉看他那滑稽模样，前仰后合乐得撒开了欢。
　　“你这孩子怎么没个正型！”
　　汤湫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心里咒骂着自己。
　　“我怎么没正型了，你不知道我这腐女的脑瓜子里在想什么嘛！”
　　“你快少说两句吧，传出去不是给你偶像找麻烦！”
　　“哈哈，这要是真的，我开心还来不及，梦想成真既视感啊！”
　　“我看你是疯了，疯了！赶紧下班走人！”
　　红着脸的汤湫头都不回的上了楼，人都看不见了，却传来他的叫喊声。
　　“我警告你，你可别给我找麻烦，别瞎发什么博客朋友圈的，你……你别给人家添乱！”
　　小婉撅撅嘴，却又捂着嘴傻笑，随后又开怀的蹦蹦跳跳。听着楼下的欢快动静，汤湫一阵心乱，本还在为山茶花咖啡欣喜着，但此刻一丝忧愁爬上眉梢。默默走进卧室，打开床头的抽屉，那张照片躺在那里。

　　照片是秋风中黄银杏叶飘落的季节里，汤湫怀里的那个男孩开怀大笑，那个笑容是如此的明媚耀眼。
　　“马上5周年了小海，我已经32岁了，已经不是那年的毛头小伙子了，可你永远都是22岁的模样，在我心里永远都是……”

　　收好照片，汤湫便靠倒在床边，这时手机短信响起，拿起是个陌生号码。

　　——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好友申请？

　　汤湫一脸的问号，这才打开微信，通讯录新的朋友里上百条添加信息，他大略的翻看着，直到一个头像吸引了他的目光。是那朵白色山茶花。点开。通过。汤湫翻看着朋友圈，想要了解嵖白山，但信息真的少之又少，合起来两年的朋友圈里只有9条信息，图片多为灰暗的山景深海，没有任何文字。
　　汤湫犹豫着是否联系他，但又想如果他没有在忙应该会联系自己，不想打扰到嵖白山的想法一直缠绕着他的思绪，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旦捅破那将无法收场，他也不能再继续做个透明人。渐渐的一天的疲惫让他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手机又再次响起，屏幕亮了。
　　汤湫迷迷糊糊被亮光唤醒，拿起一看凌晨3点多，有一条信息。本不想看便顺手又放回了床头，但转瞬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打开。正是那朵白色山茶花。

　　——你睡了吧？本不想打扰你！只是我还在工作，手里正拿着一杯咖啡，但是没有山茶花，所以就想起了你。晚安，好梦！

　　看着这条信息，汤湫一下子清醒了。他犹豫了很久，手机放下又拿起。但最终还是没忍住。

　　——我还没睡。

　　刚要放下，就看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嵖白山——谢谢你！
　　汤湫——谢什么？
　　嵖白山——谢谢你说你还没睡。
　　汤湫——哪有哪有，怕影响你工作，我本来没想回，怕耽误你时间。
　　嵖白山——还是谢谢你，你休息吧，有时间我再去喝咖啡。

　　汤湫犹豫着，是否要问，问了又怕嵖白山无法回答。手指在键盘上踌躇了很久。

　　——你什么时候会再来？你现在在很远的城市吧？

　　这些文字就局促在狭窄的白框里，点发送又变得执拗起来，汤湫似乎这多年来第一次这样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可是想想为什么要怕，这个人对他来说是那么遥远，一切似乎都那么不真实，何必执拗因果。想到这儿，毫不犹豫的点击发送。
　　等待回复的时间变得煎熬，窗外渐渐亮了，但是没有回音。汤湫实在坚持不住，便又渐渐睡去。

　　11月，湫coffee

　　“艹！”
　　随着汤湫一声低沉咒骂之后，小婉看到他脚边一杯新打的咖啡洒落一地，他的裤腿湿了大半，于是赶紧跑过去，笑脸的跟客人道歉后，接过汤湫的工作，并眼色示意他去休整片刻。

　　这段时间，店内依然每天迎来送往山茶花拿铁的粉丝。起初的几天还好，汤湫并没有什么异样，每天上午依然去贾欣那里授课，接近年底，都在做结业考核，他也是非常忙碌，贾欣依然借机留他做很多其他无关的事情，汤湫也都尽力配合，小婉只是在他晚回来的时候更忙碌一些，汤湫跟她说，能做就做，不行就限量限流不要累坏自己。小婉见他每天闲暇的片刻便翻一下手机，看两眼又收起，以前他是个营业时间从来不碰手机的人，所以他瞬间的失落看在小婉的眼里。
　　她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自从嵖白山出现又离开之后，汤湫便变得时常心不在焉。有时她偷偷看他在看什么，但都没发现异样，只是莫名的觉得他在等某个人的消息。她也自然会觉得应该是有关嵖白山的，于是微博中但凡有关的消息，她都推送给他，汤湫虽然没有表现出格外的兴趣，但小婉知道他都在关注。
　　说道嵖白山，近期的他活动频繁，出席代言，参加电影展，评选新人奖，每每打开资讯都有他的消息，而每每刊发出的照片都是那张清冷的脸。小婉拿给汤湫看的时候，他只是盯上几秒，随即微笑着转开头，继续做他的工作，即使手头闲暇也会立刻去找些事做，这让小婉更加确定他近期的异样来自这个遥远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嵖白山相识也过了将近一个月，而一个重要的日子也马上要到来，汤湫的异样越来越严重，时不时打翻咖啡成了家常便饭，手背手臂上被蒸汽管烫伤了很多次，看着那些烫伤让小婉心惊，而今天一向温和的汤湫却当着顾客的面咒骂出声，小婉感到了这次的严重性。

　　送走最后的顾客，小婉来到后厨工作间，汤湫依靠在操作台旁若有所思。小婉来到他的跟前他都毫不知情，被小婉触碰了肩膀的瞬间好像突然还魂一般，手中的水杯又差一点掉落。

　　“海哥，明天你放个假吧！”
　　汤湫赶忙拿起抹布擦着操作台，掩饰自己刚刚的失魂落魄。
　　“不用，我没事，小海的忌日很快就到了，叔叔阿姨肯定会去的对吧？”
　　“当然了，我爸妈应该会很早就过去，他们不想被堵在路上。”
　　看着汤湫微微点头，小婉问：
　　“那你……什么时候去？”
　　汤湫停下手，下意识的将抹布摊平叠好，推到一旁。
　　“我应该还不会去，你知道的，小婉！”
　　“海哥……”
　　“你不用说了小婉，我都明白，也承受的来！”

　　“你根本就不明白！！！”
　　小婉的高声呵斥，让汤湫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海哥，5年了，真的都5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真的是我爸妈不能接受你吗？还是你无法接受你自己！小海的死不是你错！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需要觉得愧疚，在我在我爸妈面前你都不需要愧疚！你要做的是正视自己的内心，我爸妈不是无情的人，他们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只是那个时候的过激与失控已无法挽回，他们也许只是需要跟你见一面，以前的事就会烟消云散……”

　　“小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烟消云散？你要忘了小海吗？”

　　“我怎么可能会忘，5年了，我每叫你一次海哥，我脑海里就会出现他的脸！我真不懂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答应用他的名字来叫你，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忘了，我不想你天天守着那抽屉里的照片过日子……小海已经死了，你没有对不起他，那是他的选择！”

　　汤湫紧握的拳头，紧咬的牙关，急促而深沉的呼吸，这都看在小婉眼里，可她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我知道你爱他，难道我就不爱他吗？他可是我的双胞胎哥哥，我可以接受的死，为什么你不能！你还要‘绑架’我到什么时候，我想开始新的生活，把过去都忘了！”
　　汤湫紧握的拳头慢慢舒缓，转头看向小婉。

　　“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你也可以不再叫我海哥，但是你没有权利左右我。我想他，每一天，每一刻，就像现在我看着你的脸，脑子里却全是他。我从没想过我要忘记他，从来没有！”

　　留下泪流满面的小婉，汤湫托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撤下围裙随意丢在地上，走进卧室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伸手从床头抽屉里拿出那张照片，看着那张正当年少活力四射的脸，眼泪不争气的浸湿了床单。
　　不知多了多久，手机突然震动着，一条信息，打开便一眼望见那朵白色山茶花。

　　——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