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湫山海》热月四千

4、第四章

　　汤湫强忍着胸腔里的狂跳，看着眼前略显清瘦的身影，清冷的表情，好像好去波澜。这一刻他确定他没认出他。他平复着心跳。眼前人见他来了，便向门外挥手，两个保镖上了保姆车扬长而去。随即磁性悦耳的声音响起。
　　“关灯！”
　　小婉和汤湫都愣在原地。嵖白山又说了一遍。
　　“关灯！”
　　小婉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拉了电闸，整个一楼店铺瞬间黑了下来。正在此时，店外小路上接连好几台车打着大灯开着音响招摇过市，汤湫眼瞅着那些从车窗里探出的人头不停的大喊着嵖白山的名字，但转瞬便过去了。稍等了片刻。黑暗中便又听到那人的声音。
　　“有没有甜品可以吃？我想来杯咖啡……”

　　小婉立刻打开电闸，灯光瞬间耀眼，汤湫眯起眼仔细打量眼前的人。茶色礼帽下面无表情的脸，黑色镶嵌银丝条纹的香风西服外套下一件宽松的低领白色T恤和牛仔裤，最显眼的还是胸口别着的那朵白色山茶花。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拿！”
　　小婉激动的手忙脚乱。
　　这时嵖白山摘下礼帽，露出那头泛着湛蓝光晕的长发，自然的捋了捋，将碎发塞进耳后，露出他精致的脸。
　　“有没有更私密一点的地方……”
　　看这灯火通明的店铺里，灯光透过玻璃窗打在街道的路面上，映出了每个人的人影。小婉不假思索的道：
　　“有！二楼！”
　　汤湫听小婉这回答便是一惊，但此时嵖白山已经迈上楼梯，汤湫对小婉皱眉，小婉却示意他赶紧跟上去。

　　汤湫来到楼上时，嵖白山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汤湫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单身汉的遗留物，这才松了一口气，便坐在了他的对面。这时小婉端着托盘上了楼。
　　“这个榛果拿铁，这个提拉米苏……”
　　将咖啡和甜品放到嵖白山的面前，小婉便坐到了汤湫的旁边，她的意识都开始混沌了，所以差不点坐进汤湫的怀里。
　　这看在嵖白山的眼里，他好似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汤湫已开口介绍道：
　　“这是小婉，我的合伙人，跟我妹妹一样……”
　　“对对，海哥就像我的亲哥哥……”
　　小婉似乎也解释一般的赶紧承认。嵖白山听后，便微微一笑。小婉却托着腮惊呼：
　　“你笑了，你笑了，我还从没见你笑过，啊！！！好好看！！！！”
　　“小婉！”
　　汤湫用胳膊肘怼她。却换来小婉的一记白眼。嵖白山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便抑制不住，浅笑出声。小婉见这笑容又一脸陶醉的托着腮。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真的不好意思，但是……我真的很想来看看帮我做出那么美味蛋糕的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说着，嵖白山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抬眼注视着汤湫，眼神中没有半点迟疑，就那么紧紧的盯着他。汤湫被这直接而热忱的眼神盯得开始紧张起来，但视线却怎么也不能离开，与此同时他也坚定的相信他没有认出自己。而这一切都看在小婉的眼里，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喊起来。

　　“等等等等等……昨晚？昨天晚上海哥你送的蛋糕是给白山的！啊！！！我错过了什么！！！”
　　“好了，小婉，不早了，你该回家了，我送你！”
　　汤湫见状，想以送小婉回家为借口，赶紧结束这突如其来的会面。小婉却突发奇想，讳莫如深的看着汤湫。
　　“不用你送，我能回家，你们聊，我不打扰，我先走！”
　　嵖白山见状，从西装内衣兜掏出一本歌舞剧台本，上面有他的签名。
　　“急匆匆的我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个就送给小婉姑娘吧！”
　　双手接过台本，小婉像得到圣物一般欣喜若狂。汤湫依然不明所以的道。
　　“太晚了，我送你！”
　　汤湫起身疯狂示意小婉。小婉定住脚跟道：
　　“不用你送，你就给我好好的在这呆着，有客人，你作为主人怎么能离开呐，真不懂规矩……”
　　汤湫抓着小婉的肩膀硬往楼下推，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我的司机到楼下了，我让他送小婉姑娘吧，肯定会安全送她到家！”
　　嵖白山依然稳坐在此，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顺手端起咖啡又小酌了一口。小婉示意汤湫回去好好坐下，她便挥手像个淑女一般跟他们道别。

　　见汤湫坐了回来，嵖白山便开口道。
　　“谢谢你！”
　　“哈，谢什么，这是我的工作，你喜欢就是对我最大的认可！”
　　“不全是为了这个，其实今天才是我的生日，昨天只是为了配合运营，但今天我不想再回那个地方，所以我想起了你，本以为不太好找，结果我在甜品包装盒上找到了地址，所以我就来了，这突如其来的拜访给你带来不便请谅解。”
　　汤湫一脸懵的看着嵖白山，他听出了他语气中所谓的拜访其实并不是突如其来，而是安排之下的特别举动。
　　“你的意思是，你……要住在这儿？”
　　“我知道我的要求可能有点唐突，但是你有任何条件我都可以满足，只要你……别让我走！”
　　嵖白山吐出的这最后几个字，瞬间落寞又寂寥，汤湫的心突然一揪。
　　“我也没什么条件啦，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你想留下就留下吧，只不过我这里没有客房……”
　　“没关系，我只要睡沙发就好！”
　　“这样不好，我睡沙发，你到房间里去睡，我给你找件睡衣，你可以先去洗个热水澡！”

　　说着汤湫跑进卧室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套崭新的睡衣，思绪却突然停滞，这是给小海准备的，他却从没穿上过，一放就是这么多年，想了又想，汤湫又将睡衣放了回去，可是客厅里这个陌生人该怎么办，汤湫犹豫着又将睡衣拿出，摊开在床上。
　　小海身高虽然没有嵖白山高，但是没有生病前也是运动健将，身形健硕的那种，每每买衣服的时候总是跟他一个号，但裤子会长那么一丢丢，每次汤湫都会取笑他，然后两人就会扭打在一起，但在嬉笑或亲昵中结束恶斗。想起那个时候，汤湫不自觉的嘴角泛着笑。看着这身居家服，嵖白山穿上他的想象便涌进脑子里。这回应该不用打趣长短的问题了，想到这里汤湫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这笑容映在穿衣镜上，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便赶紧起身送了出去。
　　来到起居室，眼见咖啡杯已空，提拉米苏只剩下渣渣，而嵖白山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汤湫本想叫醒他，可是看着这张疲惫的脸，又不忍心，于是拿了被子将他盖好。
　　而他却坐在了茶几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这张熟睡中的脸，表情是那么平静温和，跟清醒时的他是那么的不同。
　　汤湫的笑容又一次爬上嘴角，他抬起手，轻轻抚上嵖白山的嘴角，拭去粘在唇瓣旁的可可粉……

　　翌日，湫coffee二楼

　　清晨一缕日出渗进窗帘，窗外突有麻雀的叫声，嵖白山突然惊醒坐起身，环顾了四周发现陌生而又熟悉。用力揉揉双眼，眼前又清晰了很多，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熟了，一觉到天亮更是稀奇。

　　“你醒啦！”
　　汤湫突然从厨房冒出头来，吓得嵖白山从沙发上跳起，汤湫也跟着一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做了早餐，一起吃吧！”

　　嵖白山走进厨房，看眼前这人穿着宽松的白衬衣，衣领松垮的敞开，一看就是漏了几个扣子，但围裙的领口阻断了他向下的探视，于是视线来到他的身后，宽松的浅灰色布裤延伸到脚踝，松垮的拖在地上，嵖白山这才发现他打着赤脚。
　　汤湫转头看向这个正在审视自己的人，微笑道。
　　“洗手间在那边，你可以去洗漱一下，我帮你准备了新的牙刷，进去就看到了……”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煎着蛋，并未发现嵖白山从他身后走过时眼神中的温柔和嘴角泛着的笑意。

　　洗漱完毕从洗手间出来，嵖白山掠过卧室发现门微掩着，没走几步便掠过，但又调头回去，不禁推门而入。
　　整个卧室浅湖蓝掺杂着灰的色系，但窗的位置很好，阳光照的整个床看上去温暖又厚实，通天的简约的衣帽架，衣物整齐的摆放着，没有一丝尘土。转身间，床头柜上的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拿在手中看了许久，却不知门外那人倚靠在那一直看着他。
　　“那是我和我姐姐，她现在人在新加坡……”
　　轻轻放回，嵖白山嘴角浅笑着。但他很清楚这个女人现在在哪。
　　“不好意思，好久没见过这么有家的感觉的卧室了……”
　　“你的意思是很乱吧，我就一个人住，没办法，哈哈！”
　　嵖白山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如此轻松的说笑，他知道他已经把他彻头彻尾的忘记了，心里莫名的痛，却不能表现出来。这么思索着便侧身从他身边“挤”出卧室，两个人的小腿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亲密接触了一次，而嵖白山却差一点被绊倒，踉跄的瞬间，汤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两人彼此相视，表情都是突如其来的惊讶。随即便彼此分开，回到餐厅。

　　餐桌旁，三个人的早餐摆在那里。汤湫见嵖白山眼神中瞬间的疑惑，便说道：
　　“那是给小婉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不好好吃饭，我要是不做给她，她就可以不吃。”
　　坐在餐桌前，嵖白山喝了一口热牛奶，道：
　　“你对她真好。”

　　“我们认识快十年了，跟我一起打理这家店也有5年了。她是很好的合伙人，也是很好的朋友！”

　　“你喜欢她？”嵖白山明知道答案却故意这么问，看着他食物哽在咽喉的突兀状态，心里莫名的有点想笑。

　　“咳咳！！！咳咳！！！！”
　　汤湫听闻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幸亏只是喝了一口牛奶，不然还得被三明治噎死。接过嵖白山递来的纸巾，赶紧收拾好自己，又深深的咳嗽了两声，道：

　　“不不，你可别误会，我和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要说她喜欢的类型，应该是你这样吧！她每天除了工作，就是不停的在向我安利你！”

　　“哦？”

　　汤湫拼命的点头，笑道：
　　“你是不知道，我每天接待的顾客里，有多少是你的迷粉，每天你的名字都会在我的耳边环绕。”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咳咳！！！咳咳！！！！！”
　　这次汤湫是真的噎到了，赶紧灌了两口牛奶。
　　“我吗？呵……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我的时间基本上都用在咖啡和甜品上了，哪有时间……”

　　汤湫话音未落，嵖白山却突然起身，汤湫一脸懵的看着他。

　　“谢谢你，我要走了！”
　　“啊？你早餐还没吃完呐!”
　　嵖白山的嘴角清冷间带着笑，说道：
　　“我要赶飞机，还是麻烦你了，不好意思！”
　　汤湫起身一把拽住嵖白山的手腕。
　　“你别急，我给你包好带着，也没什么好东西，你别介意就好！”
　　嵖白山看着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男人，突然满脸阴霾，他多想这双手在十年前就紧紧的抓住他。汤湫见他表情异样便赶紧松手。

　　天色还未太通透的时候，一辆黑色保姆车停在了店门口，两个体格壮硕的保镖就顶着门框站在那。嵖白山又戴上了那顶礼帽，汤湫递给他东西的时候，都看不到他的眼睛。
　　“帮你打了一杯热拿铁，一起带着吧！”
　　“谢谢！”
　　嵖白山这才抬头看他，随即便转身出了大门。
　　看着他上车，然后疾驰而去。汤湫在门外举起双臂伸展着，其实是在掩饰自己沉沉的呼吸，见保姆车在街角转向消失，眼神中的失落满溢，转身轻轻拍了拍门框，深深的吸了一口秋意，便回到了现实世界。

　　9点来钟，小婉来上班的时候，汤湫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和所有东西，房间里什么都没变，即使昨晚有个精致俊美的男人睡在他的沙发上，如今也没了丝毫的痕迹。
　　“海哥海哥，昨晚怎么样？”
　　汤湫继续着手中的工作，并没有抬头看她。
　　“什么怎么样？”
　　“你和嵖白山啊，聊得怎么样？”
　　“哪有怎么样，人家是大明星，来这里只是消费而已，你还想怎样？”
　　“……”
　　小婉眼珠滴溜溜的转，本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离10点营业还有一段时间，小婉吃着三明治，汤湫喝着咖啡，两个人都望向窗外，都若有所思。这时几个女孩从街对面跑来，你推我嚷的来到店门前。

　　“就是这儿！就是这儿！”
　　话音未落，几个人便挤进门。

　　“老板在吗？我们要喝咖啡！外带！”
　　汤湫随即起身进入吧台，微笑的对几个女孩。
　　“你们喝什么口味？”
　　其中一个女孩兴奋的喊道：
　　“拿铁，拿铁，就是这个……”
　　说着女孩拿出手机摆在汤湫的面前。
　　“就是这个，有山茶花的这个！”
　　小婉一听便屁颠颠跑了过来，汤湫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赶紧来帮忙。
　　“好的，你们都要这一种是么？”汤湫问。
　　女孩们都兴奋的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送走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小婉见汤湫在整理操作台，便偷偷的拿出手机，刚要打开，店门又被推开，呼啦一群人又堆在收银台前，小婉只能揣回手机赶紧来招待。
　　“各位各位不要急也不要挤，你们要什么？跟我说，然后一个个排队哈！”
　　话音刚落，一群人人手一台手机摆在小婉的面前。她一脸的惊讶，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海哥？海哥？山茶花，都是山茶花！”

　　汤湫若有所思了片刻，嘴角突然泛着笑。这笑容让小婉看傻了眼。但来不及刨根问底，因为门外又涌进了一群人，眼见着队伍排满了半个堂。
　　与此同时，在北琼市的郊区别墅里，嵖白山身穿一件半透明的桑蚕丝法式衬衣站在窗边，眉头紧锁的他若有所思，而这时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从走廊深处袭来，震得他一身冷汗。
　　“昨晚你就应该回来，怎么这个时候才露面？你可从来没放过我鸽子，你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吧！”
　　来者说着一把扼住嵖白山的咽喉，将他抵在窗户上，这突如其来的冲撞，使得整个窗框都在嗡嗡作响。嵖白山表情痛苦，但不做任何挣扎，慢慢的从齿尖挤出声来。
　　“我知道，老师，不会有下一次了……”
　　看着他越来越青紫的嘴唇颤抖着，这来人松了力道，顺势坐到沙发上，将他拖到自己腿边，轻蔑道：
　　“那你知道怎么才能让我原谅你吧？”
　　嵖白山喘着粗气跪倒在地，低下头，把脸侧躺在这人的双腿上。
　　“我知道，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