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陆》巴啾

5、我一脚踏空04

　　喜二病了。幸好有其他员工来顶她的岗，不然病假也请不了。她的组长是三条生产线里最不好惹的，不光脾气凶，后台也很硬。那个时不时来勘察的处长就是她老公。
　　喜二打报告说不舒服时，组长白了她一眼，让她尽量撑住。直到产线放慢速度时才放她走。没硬撑，她在网上叫了个车。好不容易回到宿舍，忽然收到组长发来的提醒：别忘记下班打卡。
　　显然喜二早就把这事儿忘了。回去打卡，就能拿一上午的加班费，不打卡，那就相当于今天干的活白费。
　　想了想，她又折腾着回去补下班卡。
　　韩慧在宿舍原本快要睡了，听到房门被打卡探身起来。
　　“慧慧，我好像发烧了。”
　　同在宿舍的还有童薇，跟喜二关系都不错。一听她发烧，忙拿出自己的药罐子。试了试表，37.5，不算严重。可她病怏怏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韩慧问她怎么回事，她不敢跟她讲实话。
　　“没什么大问题，可能就是不注意感冒了。”
　　别人感冒，会流鼻涕咳嗽嗓子发炎，喜二只会发烧，烧的脑袋晕晕沉沉，骨头像生锈。
　　空调开到三十度，喝了两包童薇的板蓝根，喜二脱了外套钻进被窝里，韩慧不放心她一直拖着她要去医院，她知道那种地方一去就要花好几百，她没钱，宁愿死撑。
　　“让我睡一会儿吧，也喝了退烧的药，说不定就好了。”她对韩慧说。
　　两人随她去了。以为她会睡一会儿，结果喜二没睡着，尽管难受还是刷着手机。今早余逢发来消息问她在干嘛，她说都不想说自己到底怎么了。
　　每次都问这一句话，重复不断的只问她在干嘛，问了反而又不再管她，他们这样到底算是什么？
　　：我可能是快要死了吧。
　　喜二试探的回过去。结果一直到她退烧对方杳无音信。
　　他要上班，他要忙他自己的事。她就这样安慰自己。
　　傍晚六点，她已经在宿舍赖了一整天，烧也退了，韩慧的闹钟响后两个人就要收拾收拾去上班，童薇伸出手探了探喜二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记得一会儿叫个外卖，吃点清淡的。”
　　“放心吧。”她应着。
　　晚上就她一个人，余逢回复的时候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
　　喜二缩在被窝里看电视，见他问自己怎么了，她打字：没什么。接着又继续看视频。

　　：我今天从分厂调回来了。是方其成发来的短信，八点钟，应该是刚下班。
　　：那还挺好。
　　：我没在班车上看见你。
　　：我请假了。对了，帮我带份饭，我饿了。
　　：想吃什么？
　　可爱多行吗。喜二贪心地想，但还是没敢要。她猛然想起去公司路上的华联连锁店，以前陪韩慧来逛的时候有一种椰子糖，方块形状，她曾经给奶奶在这边买了很多东西邮过去，这椰子糖就是其中之一，怕不好吃她还拆开尝过一块，很甜，奶香四溢。
　　：你现在已经回来了？
　　：没，我跟王鸿志走着回来的。
　　方其成不想说，是因为他在公司一直等她而错过最后一辆班车，才无奈之下走路回来的。
　　：有没有看见路边有一家超市啊，从公司出来一直往南，过一个十字路口在马路对面。
　　：有。
　　：我想吃椰子糖，还有瓜子。
　　：行。
　　半小时后，听到有人敲宿舍门。喜二下床，门打开，却没看到有人。地上的椰子糖跟蔗糖瓜子，都是她想吃的。
　　：怎么走了，我还没给你钱。
　　：先欠着，明天上班跟你一个点，早上叫我起床。
　　喜二没拒绝他。
　　那一盒港味椰子糖，一直甜了她很久。
　　方其成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一。她跟他做了三年的高中同学，就因为十八岁生日那天，喜二为他买了一块奶味的牛轧糖。
　　方其成比她大一岁，一米七五的个子，比她高半头。他一向身子细条，是永远吃不胖的类型。他心思很简单，不坏。对于喜二来说，他更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需要别人照顾。
　　可她没想到那颗牛轧糖，一直在方其成心里化不开，成了一块舍不得吃完的秘果。

　　后来喜二经常忘记按点叫他起床。即使她订了闹钟，想刷完牙再叫醒他，再想起来她人都已经到公司了。每次他都说，没关系。

　　几天之后，很多人十五号转班。
　　那天正好是农历二月初九，喜二的十八岁生日。
　　可惜她心心念念以为会早下班给自己放个假，最终变成了加班。
　　心情不太好，最后一个时间点临近八点，所有人着急忙慌的准备工作收尾，觉得口袋里有振动，喜二按了下开关，又有点期待。
　　终于训完话下班，她匆匆脱下工装，掏出手机来看，是爸爸的电话。
　　她站在队伍后面排队打卡，想了想还是一个电话拨回去。
　　“爸。我刚下班，上班不能接电话。”
　　“哦，才下班啊，我也没什么事，刚吃着饭你妈说想你了，我这不才给你打个电话问问。”隔着电话，喜二也能从话里闻出一身酒气。
　　“哦，你这是又喝酒了叭。”
　　“我也没喝多少。”爸爸从电话里笑，“一个人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别硬撑着，实在不行咱就回家。”
　　喜二捂着嘴听着，鼻子有些发酸，她清清嗓子，“你放心，我挺好的。没别的事就挂了吧，我还有点事。”
　　似乎是憋了一口气才说完，她怕她忍不住就让自己漏了馅。
　　电话挂断后，正好轮到她刷脸，本来刷脸机就不好用，现在她眼里含着泪，站了半天刷不上，只好先让给别人，等所有人都走后，她才调整好状态，打完卡走人。
　　出来公司大门，已经快八点半，最后一辆班车也早就走了。没办法，只能走回去。
　　走回去也好，慢慢的消磨时间，或许她十八岁以后的人生，从明天开始就没有那么糟糕了。
　　祝我生日快乐。她跟自己说。
　　后来爸爸给她发来一个88块钱的微信红包，喜二第一次开心的笑了。她知道爸爸不会用微信支付宝，更没弄过什么绑定银行卡，所以微信里根本没几个钱，估计这八十多也是从她来这儿的那天后一直攒到现在的。
　　：生日快乐。这是你妈妈你奶奶你弟弟跟我都想对你说的。别想家，家里都很好。
　　又有些想哭。她把红包收了，从此之后，她会试着把自己慢慢变成一个大人。

　　超市门口，犹豫了半天，喜二还是进去。
　　二层的水果区，来来回回每天都是那几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今天的水果比昨天更不新鲜了。她没什么好买的，也买不多，挑了两个便宜的梨，就结账。
　　出了超市，再走过一段荒凉的路段就能到达宿舍。
　　她慢慢悠悠的往前走，这路上人很少，过了这所超市就更难遇到人了。
　　“嘿！” 有人喊她。
　　喜二戴着耳机，音乐声超大。她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的往前走。
　　“喂！”
　　紧接着耳机忽然被人扯掉，她听到一声怒吼，下意识惶恐的转过头。
　　纪一堂就在她身后，手里还攥着她的一只耳机。
　　黑夜里，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他黑色的瞳孔中隐匿着的星光点点，笼罩了她的整片天空。
　　她看到纪一堂上扬的嘴角，莫名鼻子一酸。
　　接着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夺眶而出。滴落在纪一堂撑开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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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要来啦！？？？？
没有人看吗(╥﹏╥)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