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夏》朝暮dawn

12、第 12 章

　　第十二章
　　许光华在想象。
　　想像他自小敬仰的父亲，要和另一个人结婚。那女人穿着洁白的婚纱，说出神圣而庄重的誓言，露出幸福的笑容。他们会牵着手一起回家，晚上一起睡觉，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在这个他的母亲曾经待过的家里，在这个他母亲的音容笑貌都依稀可见的家里，他的父亲，和另一个女人一起生活。一起过温馨又平淡的生活。
　　只是没有她。没有了她其实大家都过得很好，除了江寒。
　　而她是为了她的丈夫而死，心甘情愿地赴死，想必也能想到她死后的境况。但她还是去了，带着笑容。为自己爱的人而死，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许光华眼睛湿润了，他知道可以了，向导演点头示意。
　　“《光年》第二场一镜一次！Action！”
　　许光华沉默地吃饭。这是新家庭的第一次集体晚餐。
　　他在保持情绪。
　　唐浩华看了眼许光华：“怎么不吭声？”
　　“吃饭的时候，不是不应说话吗？”
　　“今天允许你说。”
　　“报告首长，没什么可说的。”
　　唐浩华一摔筷子：“怎么说话的？”
　　“别凶孩子啊。”夏萍在旁边劝。
　　唐浩华忍了，又端起碗吃饭：“明天把孩子接过来吧。”
　　许光华吃饭的动作停下来了。
　　“他来了，我走。”
　　夏萍打圆场：“别跟你爸置气，我没想让我儿子过来。他比较黏他爸，跟我在一起住不惯。”
　　“他过不过来，我都得走。”
　　唐浩华嘴唇都在颤动：“走！你现在就走！”
　　鸡飞狗跳。
　　“卡！”张导走过来：“总体上问题不大，但是小许你的表情还是不够。你要知道，你演的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不是会掩饰自己情绪的成年人。”张导喝了口水，又说：“还有，咬吐字的问题。注意一下平翘舌。”
　　趁着演员都还在状态里，各部门都立马就位。
　　“Action！”
　　许光华刻意做了一些表情，自己觉得有些拧巴。
　　导演喊卡的时候，他都没怎么在状态。注意力全跑到自己的脸上去了。
　　“小许，行了，下次再自然些。”导演这意思算是过了，许光华长长吐了一口气。
　　也是，这本来就是个投入不太高的网剧，想来导演的要求也不会那么苛刻。
　　还有一场江寒和司机的对话，也是在这里取景。
　　两场都拍完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拍完就直接回住处，许光华吃了个饭，看到手机上有一个未读消息，显示是张若辰。
　　不容易，出去野的小丫头知道回来了？
　　划开手机许光华才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
　　“光华，我知道这有点突然，但是我想说，我们分手吧。
　　你一直对我彬彬有礼，温柔又体贴，可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现在我知道，你那不是爱情，只是对我的照顾，就像照顾路边的小猫小狗一样。
　　现在我找到了一个跟你完全不一样的人。
　　也许他没你成熟稳重，可他会一个电话就到我身边，我一哭他就会慌了神。我半夜说要吃烤串他也会跑去给我买，陪我一起疯一起闹。而你总是那么有分寸，等于也是要求着我要懂事听话。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我们两个再互相耽误。
　　希望你也找到一个能让你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人。”
　　许光华看完了说不上什么心情。他原本觉得这段感情不重要，就像是旅途中的驿站，总要走的。可这个总要是什么时候呢？他从来没有想过，不料就是今天。太快了，太突然了，他措手不及。
　　他一直以为依恋在他身边的小女孩也走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突然吧。其实他们一直都不冷不热的，最近更是没怎么联系。早该有点心理准备的不是吗？
　　其实他留恋的也不是她吧，可能只是留恋一种身边还有个人的感觉。
　　“没有给你一段想要的感情还一直拖着你，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祝愿你幸福。”
　　打完这段字，许光华迟迟没有点发送。他盯着屏幕，看着那段话，知道这就是终局了。
　　发送。
　　那边很快回消息了。
　　“之前为你准备了一个礼物，我也用不上。我可不可以去探班顺带把东西给你？”
　　“你男朋友不会介意吗？”
　　“啊，不会的吧。其实我主要是想去看陈夏啦/害羞”
　　“我就知道。你来，没事。”
　　“谢谢你啦。”
　　“别客气。”
　　聊天到这里应该就默认结束了吧？
　　许光华倒在了床上。
　　又轻松，又空荡。
　　不久电话又响了。
　　许光华伸手去够扔在床边的手机，心里竟然有点期待是张若辰，希望也许是她改变主意。
　　但是不是。
　　“喂，刘哥好？”
　　“今天头一天，还好吗？”
　　“还行吧，刚开始很多地方都不熟悉。”
　　“有什么困难跟我说。别总自己闷着。这么些年，你还信不过我吗？”
　　“刘哥，我懂。有事儿一定跟你说。”
　　“别怕麻烦我。受了委屈得说，你越忍人家越觉得你好揉搓。我虽然不是什么响当当的人物，但还是能说上点话的。”
　　“其实大家还都挺好的，也没有人故意为难我。”
　　“挺好的，不过还是要多留点心，”刘哥顿了一下，“其实上学那会我就觉得你挺好，师兄派什么任务给你你都二话不说的完成。讲话也不油嘴滑舌，就是太客气。然后跟你慢慢相处，觉得你很诚恳，有时候讲话还挺幽默。所以后来……我知道你的情况，也是想着能帮就帮。我不是同情你，我就是觉得像你这种人，给你一个机会你就一定能爬起来。”
　　“刘哥，讲真的，我那时候刚毕业那么难，要不是你……”
　　刘哥打断了他：“又开始客气了。你说说，你当初代我值了多少次班，帮我写了多少次宣传稿。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呢，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大事，可那时候我们都是学生，能做的只有这些。”
　　“刘哥，我当时做那些，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你能记得，我觉得特别感动，真的。现在我是没那个能力，总是麻烦你，却回报不了什么。我不敢承诺以后的那些，但是，只要是我能帮上的，刘哥你尽管提好了。”
　　“光华，相信我，你会越来越好的。生活总会在不经意的地方给你一点亮光，你走过去，就会是光芒万丈。”
　　“刘哥，你还像上学时那么诗意。不像我，现在小说很少写，书也很少看了。”
　　“多看看书，哪怕再忙。生活需要这个。”
　　“好，我回头看看。”
　　“别回头了，明天我给你带一本。”
　　“好。”
　　“我这边还有些事，就先挂了。”
　　“好，刘哥再见。”
　　“早点休息，之后半个月应该会把在顾然家里的戏拍完。任务量还挺大的。”
　　“好，刘哥您忙去吧。”

　　陈夏也在隔壁屋里打电话。那天跟彭畅聊了没几句就挂了，今天拍戏间隙他又跟催命一样总打过来，也不知道有什么火烧屁股的事情。
　　“喂，儿子。”
　　“闭嘴吧你，别贫了。跟你说，你那女朋友听说你最近发展的不错，又想跟你复合呢。整天来我这儿打探消息，不是我说，那挺胸送臀的谁能受得住。兄弟啊，不得不说你当时选女朋友的眼光确实是有点问题啊。”
　　“她…就是太事儿了，我才忍不住要跟她分。当时为什么要在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跟她讲清楚了，谁知道她就——”
　　“可你老这么瞒着也不是事儿啊。你能假装谈恋爱，你还能假装结婚吗？到时候……”
　　“到时候是到时候的事儿嘛，能拖一时就拖一时。”
　　“你还能拖多久啊，你爸说不定过个三五年就想抱孙了。要我说，你得趁早发展起来，早做准备。”
　　“你说的也是。我爸那个女人，年轻的时候堕胎太多次，现在习惯性流产。我爸现在就指着我给他传宗接代呢。”
　　“你爸也是，非得把家里闹成那个样子。现在年纪大了知道后悔了，来不及了。”
　　“他知道后悔了？呵。”
　　“他后来又亲自到学校来了，他那么忙，还能来一趟也不容易。”
　　“他怎么就不肯来找我呢，虚情假意。”
　　“别说——他来学校是来赞助的，估计也是想帮你铺条路。”
　　“他是嫌我自己走的这条路歪了，想要掰正我呢。小时候也是这样，平时不怎么管，突然他看着不顺眼了就一顿批评，急了还上手。”
　　“我说不好你家的事，选不选择原谅是你的事情。但是现在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别等到哪一天后悔。其实这几年你爸也没干涉你什么，时不时还寄些吃的过来给你。一个大男人，能做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
　　“我忘不掉，我一想到我妈我就觉得——我要是原谅我爸，我就是背叛了我妈。”
　　“随便你吧。我就想说，你还年轻，你爸已经老了。别等到想原谅他的时候来不及。”
　　“不说他了。你今天干嘛打那么多电话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