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人鱼公主与海妖（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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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26,23:01
“奥齐多法师！”营地处传来一声护卫队长高昂的传呼，“要起营了，您好了吗？”
“来了！”亚结罗也提高声音应到，把长发匆忙扎起，起身离开山溪回到大道。
见到熟悉的马尾高高束起的年轻法师，护卫队长点了点头，让体格纤瘦的法师登上马背后，招呼着自己的下属们整队出发。
——奥齐多法师就是指的亚结罗。事实上他报出的是自己的姓氏，“杜贝奥奇朵（Du:beaki:d:）”；但就像笛欧玛念不准他的名字那样，人类也不能太容易地发出这个属于人鱼语言的词语。于是带着典型波克兰和巴雷比思口音的商队内的人对他名字都叫法，从拗口生涩的波克兰风味的“都卜欧齐多（D:b:cd’）”变成偏向巴雷比思口音的“铎北奥西多（Du:b:）”，最后被记不住他名字的中年骑士，护卫队队长普利木一锤定音，将“奥齐多（:kd）”这个发音迅速普及。
亚结罗：………为什么总是有人叫不准我的名字？
算啦，只是个称呼。而且这些人和笛欧玛是不一样的，他不会去不厌其烦地纠正。况且，从真名变成假名，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他觉得“奥齐多（波克兰男名：精神的、欢快的；舞姿挺拔的小伙子）”这个名字还不错。
亚结罗现在可以自信地说——自己已经完美混进了人类的队伍（此处要感谢教导他们“群体伪装和信息获取”课程的深海海妖智者洛苏弗尼女士，虽然这门课的名字一言难尽）。
毕竟怎么说他也曾经是人类这个群体中的一员，还是星芒网络的高度依赖患者，以及各类角色扮演游戏的深度玩家（虽然最后他也一脚踩进了坑里）——深刻地了解人的各种共性和心理。
最开始亚结罗还试图保持着他那把额发和鬓发都梳起来、由两对小辫子和一根小辫子锁环交结的中轴辫和把长发中下部用三环管编织束起的，复杂至极的风迪思发型，被许多人用诡异的眼光瞩目了好几天——直到第三天他才终于明白那些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有着小小洁癖的亚结罗已经崩溃得受不了那种被时间踢着屁股追赶还要完成编发的繁琐步骤——因为之前一直都是别的长辈帮他打理头发，他的手法并不熟练；并且商队赶路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洗澡，而遗憾的是他是个假的水元素使，他现在能操纵那一点点水量也就洗个脸。而作为一条天生渴求大量水分的海洋种生物，他比起洗澡更需要补充饮水。
新来的，英俊优雅处处透着一种涉世未深气息，像个出身和教养优良无比的学院派法师的咒言法师（商队的中低阶层超凡者并不能辨别使用血脉天赋的-术士-与掌握知识驱使它们的-法师-，就像他们无法从人鱼贤者的名字“杜贝奥奇朵”中感受到近似于神圣信仰的力量），在加入托勒古商队的第三天，出现在众人欣慰的眼神中的不再是那头复杂得让人羡慕发量，透着书卷气的优雅且一丝不苟的辫子结；而是干脆利落地把长及腰背的银灰色长发全部梳到脑后，把整张脸蛋都露出来的完全束发。
——小伙汁，社会生活的教育你领悟到了吗？
在那之后，优雅从容的学者法师颈后的发束位置不断上移，从颈后位宽松的黑桃尾变成紧实的马尾辫，再到现在的高马尾——如果不是他还穿着细带束腰的学者长袍，从外表看那种越发明显的干练气质已经快能让人误以为这是一个冷酷精准的游侠弓箭手了。
其实亚结罗本来也没觉得自己有多特别爱干净，但是从海水里登上陆地后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他总觉得……皮肤特别缺水。
一旦被风蒙了尘沙，那种干燥的感觉就越发明显——这让亚结罗每每在扎营后就立即跑去找水洗澡，心里的槽点简直一言难尽。
——说好的魔法生物呢，为什么魔法生物变成人特么感觉还像被捞出水的草鱼一样？？
——就算是魔法生物鱼也还是鱼哦，亲亲＾_＾。
不对，生物果然是适应环境去长，而不是随便长长。亚结罗在泡澡的时候舍不得出来，心里催促自己的时候都会这么瞎想一下。
也不明白这个世界为啥会有人鱼，还能上岸——不过连妖精龙和精灵这种经典幻想生物都出现了，就算忽然告诉他创世神是他老乡他都不会怎么样。
因为……他都活了这么多年了，再纠结有意思？想七想八想到宇宙起源，难道就不需要吃饭睡觉啦。
就是忽然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被模拟的虚假世界，影响也还不如生肉又涨价了呢。因为就算是“假的”，自己都是“假的”——但生活在这个虚假世界的虚假人不吃饭睡觉一样会“死”，那这个虚假的世界对虚假的人来说跟真的有什么区别？
没有到改换世界的能力那个层面，想再多都是白想。除非不想活了，否则该怎么过还不是怎么过？
亚结罗闲得没事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这么深深地思考过，最后得出结论就是这样——除非马上就要挂了，否则生活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件谈资而已。
然后呆滞地发现自己就是在瞎想——但瞎想也不是没有价值的，它能消磨人无处发泄的精力。有时候呢，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就是无聊，又不想找事做，连说话也不想，懒洋洋的。连精神都摊成一团史莱姆，思维却不知所为地自己活跃兴奋着，这就是所谓的“百无聊赖”——瞎想可以给这种兴奋活跃的神经电提供消耗渠道，免得憋到难受。
“……”
车队匀速地缓慢行进着，沉重的车辙轧进坚硬泥土，马蹄践踏地面的震荡传扬的闷音，前队传来的喝闹笑谈；甚至是中央不远处的车厢里，那个有些看起来古板的，总是把腰背挺得直直的棕色头发、面容冷峻的香料商主贝克波拿弥斯——这是姓氏，他压低了的轻轻的哼唱旋律的声音也传进了亚结罗的耳朵——呃，不是小夜曲，而是儿童启蒙的唱诗之类的……反复的几句是“安提康利的田野里，红炬蜂蜜花滴下，马儿嘚嘚儿跑”、“夏天采摘香荚豆，春要先养香兰草”……亚结罗怎么也觉得贝克波拿弥斯先生不是自己有这么个爱好，应该是为了回家唱给八岁的女儿和五岁的儿子，才悄悄练习。
贝克波拿弥斯先生的老家既不是波克兰也不是巴雷比思，据说他是在北一些的康斯文赛区域的一个内陆国家坎汤的勋爵的儿子，没有继承权也没有爵位，自己跑来巴雷比思从南部大陆辐射到北部做香料生意，但自己的家庭还是留在坎汤。
亚结罗待了几天已经有点摸出贝克波拿弥斯先生的性格了。看起来有点古板，有很正经的教养。很有原则，但事实上心地很好——而且从他私底下的表现，还是个好好父亲。贝克波拿弥斯先生的下属对香料行的感情都很深，忠诚度是同行跨行都不能比的。像这些护卫就是长期合作的一名退役骑士组织的队伍，甚至遗憾贝克波拿弥斯先生没有爵位在身，他们无法向他效忠，只能这样维持着长期雇佣的关系。
贝克波拿弥斯先生是个好人，但这样的人纵使他很有才能，却也并不意外他的香料行十多年都维持着中型的规模。因为太看重感情，就不会有太强野心和欲望——事实上他对这个现状也确实已经满足，只是商人的职业天性让他即使不愿意与别人惨烈地竞争也积极寻求着横向扩展自己的事业，以免失去竞争力摔得粉身碎骨。
亚结罗一开始是有些惊奇的。贝克波拿弥斯先生这种经典模范的好人感觉都快绝种了，在商人里冒出来就更令人稀奇。这位先生虽然长相不是多出色，只能说是让人感觉很靠得住的端庄，总是板着脸还有些冷峻，但实际上脸皮竟然很薄…而且他才三十出头，女儿就八岁了，也就是二十出头就结婚了。
康斯文赛的贵族是长子继承权传统（情妇的孩子一般来说无法继承贵族的家族姓氏），没有继承权的孩子除非是国王大公那种有独立领国的大贵族，普通的分封贵族，非继承人的孩子如果没有被册封爵位头衔，婚事都是随便。与其他贵族联姻也可以，但更多是放出去自己打拼，结婚只需要通过王国律法就可以了——因为除了继承爵位的长子，其他的子嗣成年后都基本不会留在家族内。
所以康斯文赛的贵族，“家族姓氏”是代表一个有传承的家族，重要的是写在贵族名录上的谱系，父亲母亲祖父祖母都能查得巨细无遗，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姓氏。有些贵族子嗣的后代也有这种记录自己血统的家谱，还可以自称是贵族后裔，因为他们能给出自己祖上婚系的证据——这一般来说也是有名的大贵族，因为连姓氏都被遗忘在历史里没什么名气的贵族，谁知道是真是假……
而在康斯文赛，这个年纪结婚的贵族后裔除非是一心当富贵闲人，有点野心的想自己赚出一个爵位的成家基本都在三十以后，像贝克波拿弥斯先生这样的……只能说是好男人总会有好眼光的好女人早早定下，挖进自家的院子里。
亚结罗在十分健谈的护卫队里待了几天，听了一耳朵的感慨和八卦。对于一群平均三四十的前骑士侍从和雇佣兵，高大的波克兰汉子们也这么喜欢唠嗑，还跟追星一样在新人面前吹自己爱豆……好了，我知道你们真的很惋惜遇良君不得随，但这画面实在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难怪紫蝶花的大姐竟然对一个商行评价这么高，这比起一个商业组织，更接近一个家族了。
——人鱼的听觉在海里就十分灵敏，很多人类听不到的声音都能听到，而且范围非常……非常广。
在海里他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这是海洋居民习以为常的生活。但他没想到在陆地上差距竟然会这么大——他接收海水里的“声音”就像一台收音机，需要“调频”，所以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大的干扰；但在空气里，方圆五百米的声音都细微地将包含的信息一股脑地塞进他的耳朵里。
在热闹的巴雷比思城镇他还没有意识到，因为人群中嘈杂的声音本身会变成一种白噪音；但随着商队在林野中穿行，相对空旷而安静的环境就让他的本能开始像在海里一样收集信息……那感觉，酸爽透了。
所以在他待着的护卫队里，雇佣护卫们对这个年轻法师的印象就是“一上马就发呆，还很神奇的不会栽跟头”——是的，护卫们的窃窃私语也都传进了他耳朵里。
他的大脑还没有完全适应，总是下意识去分辨那些无用的环境信息，所以表现在外就总是在走神。偏偏他还不能为自己辩解什么，因为在确认他不会从马上摔下来以后，护卫们本着不打扰文化人思考的想法也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他怎么好冒昧地跑过去跟人家讲我不是在发呆——况且事实上他在骑马的时候这么干，就是在走神啊。
“奥齐多先生，能跟我讲讲你在学院里的生活吗？”一个络腮胡子修理得干干净净的中年汉子牵着马从旁侧靠近过来。
他脸上有点忐忑，又有些憧憬和真切的求知欲。
亚结罗仔细看了他一眼，他记得这个人。这个男人叫哈恩·李，体格高大健壮，是黑色的寸发，剪得很短。平时不怎么多话，但是人缘很好；脸上冒出的新胡茬是这两天没扎营没空修理，但一有空就很注重打理个人卫生——亚结罗自己是认为这位大叔才是真的爱干净……他不是。
他想起来以后就微微露出笑，应答道：“可以啊。不过，我也是上个月才从学校里出来，还没有毕业呢。大陆上其他的学院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护卫队里的汉子们基本都是有家有口的，没结婚的单身狗屈指可数。这位哈恩·李也不例外，他是典型的、学徒制出身的技艺者，从小受的教育仅来源于自己的师父，学成后就要自己靠技艺找饭吃。
哈恩·李是擅长制作长弓和箭枝的武器工匠，当过游侠，也参军过，最后在普利木骑士的护卫队里定下来。这也是三十多岁，跟贝克波拿弥斯先生的年纪相差不远，但他的女儿已经十四岁了，很快就要在初级教育毕业，估计是为了给女儿筹备进学……这也是一位十八九岁就早早结婚的有家人士，两辈子活了快六十年都母胎solo甚至现在自己年纪跟这些人差不多大却还是未成年的亚结罗，面上维持着有风度的微笑，心里却一阵发质壁分离的表情包。
“哈恩大哥，你是为了女儿在打听吧？”亚结罗笑着偏了偏头，附近也有几个耳尖的汉子牵着马凑了过来，“我出身的学校是两族联合的综合……呃，你可以理解成，从幼儿启蒙到成年毕业，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宗族学校。”
“它的性质比较复杂，跟大部分的进修学院还是有区别的，尤其是环境。”亚结罗补充，心里默默注释了一句，说冈贝尔人鱼和阿波夫海妖是宗族也没毛病，毕竟他们确实祖上是亲兄弟现在跟亲兄弟也没差别，十分神奇。
“不过我对其他学院还是有些了解的，可以大致告诉你他们的风格和性质，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人鱼公主与海妖（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