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结罗》长叶小麦

8、人鱼公主与海妖（8）

　　2019.12.10,02:09
　　巴雷比思很繁荣，也很有趣。但它是一座与阿波夫海妖的潮汐环轨截然不同的城市，亚结罗在这里行走了一天，深深感觉到这座城市令人眼花缭乱的活力。
　　潮汐环轨是以智慧为武器的海妖们创造的奇迹，它从深海升入高空，宛如神话里的通天魔藤，或是一柄陡峭而冰冷的尖刃。那样一座凝结着无数心血结晶的堪称海上要塞的塔群，展现着创造者大胆而富有创造力却同样无比缜密的逻辑思维，同时也承袭了他们如深海之下，无形却强大的洋流威严的力量，或是风暴来临咆哮的狂野，冰冷而孤傲。
　　若说潮汐环轨是沉重冰冷、精密却坚固的仪器；巴雷比思就是夏意盎然、杂乱无章而生机勃勃的花园。
　　因为这个城市同时被厚重的大陆和多变的海洋拥抱，这个繁荣的地方便显得格外地多样化。它不像潮汐环轨那样被规划得井井有条，它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动态的自由气息——然而凡事皆有两面，缺乏强有力管控而得到自由发展，杂乱无章的状态就是自由生长留下来的面貌。
　　整个城市自然遵循着一定的规律，但一座城市很大，有许多的小镇，又有更多的街道。更多的边缘带。它们的状态差异很大，也没有统一的指引，不熟悉地况的人，要不感到迷茫那只能佩服其天赋异禀。
　　这是一个由商贸输血而成长起来的城市。逐利天性而造成的瞬息万变在这里的空气和土地都里留下了痕迹，这种仅仅被勉强约束在头顶伟力的隐约混乱，令一不小心就想得有点多的亚结罗皱了皱眉。
　　他……不太喜欢这个地方。
　　秩序当然存在，但这里的秩序跟阿波夫和冈贝尔都不能相提并论。有好的秩序，就相对安逸和平，是鲜活血管强力的搏动；也有不好的秩序，连空气都带着恶意和争斗的腥热味道。
　　混乱。混乱中也有自发的秩序，却是如履薄冰，一点也不牢靠。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里更加暗流涌动，甚至更加危险。
　　一直生活在法治社会的亚结罗，对这种仍然隐隐奉行着野蛮法则的环境，感到了不适。或者说一直在严律塑造的温房生长的叶芽，陡然暴露在外界毫无调试的雨热风霜里，无法立即接受巨大的落差。
　　不过虽然亚结罗在人鱼族中虽然仍旧是个大号幼崽，但他并不是真的宝宝。并且不管是人鱼还是海妖都不流行另一个世界星芒时代的娇养政策；也不像像本界某些能被鄙薄一句无知的把后代往死里惯的人；海洋种族被写在本能里的，还有教导给后代的，第一条永远是【生存】，已经如何更好地生存。
　　所以他只是自嘲了一下自己犯矫情，就摆正了心态。而这也是亚成年试炼需要这些即将步入成年的幼崽牢记于心的一点——这个世界不会永远符合你的预期，更不会照顾你的想象。你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无数生命中渺小的一员。
　　……无论心有多高，在实现改变它的野心之前，首先需要拥有的是适应它的能力。
　　＊＊＊
　　亚结罗并没打算在这里久待，他把这里自己力所能及的信息都细心收集，在最后花了一整天留在旅馆里整理后存入记忆晶石——它就相当于存储卡、编辑器和离线终端的综合体，是从属在“海神梦境”系统下的子载体。不过虽然记忆晶石属于“海神梦境”这个精神交互幻境网络的系统，但事实上它如今更大的功能是应用在“飓风气旋”这个情报归类交流的信息平台上。
　　基本上，记忆晶石是每一个参与类如亚成年试炼这样的外勤任务的族人都必须人手一个的物品。“海神梦境”这种被定义为社交属性的线上交互系统不喜欢的族人并不少。生活在各种意义上都压力巨大的深海里，无论是人鱼还是海妖身上都很少见“安逸”这种心态。
　　在充满变数的无边而深邃的水环境里，他们并不缺乏刺激。比起做梦去寻求满足，他们更倾向于亲身参与去把梦实现——就如同海妖的潮汐环轨，和人鱼坐落在深海而并不出名的陨月之巢——那是冈贝尔人鱼建造的家园，和更倾向纵向发展，能够海陆空三栖的海妖同胞相比，人鱼属于横向发展。各种类型进化甚至特化的人鱼种系，完全铺散在海洋的各个区域和深度中。
　　“陨月之巢”就是和“潮汐环轨”这个海妖之城类似的人鱼之城，和思维普遍天马行空的海妖相比，人鱼族的联想能力一直平平无奇，因此也取不出什么惊艳的名字——陨月之巢就是指这是一个和那个靠近海洋引发潮汐的月星体，有相似之处的属于人鱼老家的地方。
　　与拥有制霸雅芙·乌厄区域传送网络的潮汐环轨相比，陨月之巢也拥有相似的功能。陨月之巢的名字在人鱼与海妖的语言文化里意思就十分直白，“月”是潮汐力的最大供给星体，“陨”代表坠落的星体，即是落入深海的月亮。“巢”除了代表某某的家、窝，还表示某物的落脚地；这个名字的另一面意义就是构成这片并不规整的海底建筑群落的交通网络——人鱼的传送网络不像海妖的上层传送网络普适性那么强，陨月系统是属于深海，独属于海洋的节点网络。
　　潮汐系统属于依靠数据和精密计算的定位传送，陨月系统则是实践型的节点传送——人鱼们的领土每扩张到新地点，建立驻扎地后就会在合适的地点布置传送节点，将这块地区融入陨月之巢的脉络。
　　和在埃卡纳特南部与雅芙·乌厄海域闻名遐迩的潮汐系统不同，陨月系统是实打实的内部网络。海洋环境的局限性和它像血管一样与本族居住地紧密融合的特点使这个传送网络注定排外，而事实上使用它的也确实基本只有人鱼族以及海妖族。
　　虽然海妖族的发展性格似乎比起人鱼族更开放扩张，但本质而言这两个同根同源、也一直同气连枝的族群都是一样的，他们都很注重务实。人鱼族和海妖族看起来是正在往不同方向漫步分离的种族，但至少在如今，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的差异只是存在形态表征，就像人类里的不同人种一样。
　　因此，“海神梦境”这个完美的“第二世界”雏形，发挥的作用大部分时候竟然都是线上学术讨论会议，实验可行性操作，还有导师线上授课、监督、考核等等。
　　对此，曾经兴奋地期待过重回沉浸式游戏模式的亚结罗：！――→！！――→！？？――→呵呵。
　　任谁受过一场场被压迫极限的训练摧残，再热情的期待也会被冷却到心如止水。
　　在“海神梦境”这个精神幻境中确实不容易越过身体极限受到伤害，因此尤为适合一些需要突破极限的训练。但精神幻境本质上就是精神体登入网络被连接起来，所有的感受都是真实的。正是有这一点特性才使幻境训练能够有意义地存在，但这也意味着那些痛苦是真实的——因为那对你来说本来就是真实的，因为精神体在幻境中感同身受。甚至外放的精神体感官比身躯五感更敏锐，因此亚结罗认为“海神梦境”还是雏形，因为像这样直接将精神体接入的原始状态实在是风险太高了。
　　相比起就在老家隔壁的埃卡纳特，更为遥远一些，被森薇娅区域海洋包围的格冈尼芬在族中信息更少。巴雷比思城市作为一个仅有一百年不到历史的新兴势力，除去在潮汐环轨专业负责商贸的管理人员，两族内部对它的了解仅仅在于一个有着快速崛起标签的商业城市。
　　真的，一个海妖从诞生到成年需要50～90年；一条人鱼往往需要更长时间，跨度从40～120年不等，除去一些少数，这样一个只有七八十年历史的城市从出现开始计算，还不够一些成长缓慢的海族幼崽进入成年期。
　　亚结罗对这个城市不怎么感兴趣，因此他花了一些时间搜集到格冈尼芬其他地区的消息，就去了巴雷比思商盟找了一家前往闪耀之都的香料商队——鉴于他是个卖掉了大半在珊瑚海搜刮来的珍珠和珊瑚骨才换来十几个金币过活的穷比鱼，他是蹲在旅馆前后设想货比三家后才找上这家规模不算太大也不小的香料商。
　　在那之前亚结罗做过的准备工作有：在紫蝶花盟会前厅，与那位打扮妖娆的橘色眼影女士讨价还价，厚着脸皮靠人鱼族少年出众的美色得到优惠后付了3银币得到了巴雷比思常驻商队概况和商盟的大致信息，被女士打发出去买酒顺便带了解酒的红宝石糖浆果附赠微型冰镇服务，又获得了原本闷闷不乐而被讨欢心的女士仅需1铜盾意思价格的“巴雷比思商盟”成员简略历史信息表；通过女士的介绍在戴着黑铁面具的铁公鸡“银焰”老板那里花了11银币47铜买到更详细的内幕消息；最后是用幻鳞人鱼的天赋以精神猎场悄悄窥探了一遍，才选定了这家。
　　这种麻烦的做法可以说是谨慎，也可以说……就是怂。
　　亚结罗在玩游戏的时候就是这种风格——稳扎稳打；偶尔会浪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苟；战略硬碰硬战术老阴比；看数据写计划靠感觉做事情；惜命，从心，信直觉。
　　在那个真实到把他抛到异世界的游戏里他尚且珍惜自己可以复活的虚假生命，更不必说只有一次的血肉之躯的真实生命。
　　因为尝过在人生中落败的痛苦，所以他绝不会像不知人间愁滋味的小年轻一样跃跃欲试想要来一次悲壮牺牲的豪情壮志。跌倒了之后，能再爬起来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他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不愿随意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