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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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漫长而遥远的梦。
其实在睁开眼睛的时候梦的内容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然而我却清楚地记着在结束的尾声，有人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度之大简直让人怀疑是在同某个无可抗拒的神灵相争夺。
“……你醒了？”
“稚龙？”我眨眨眼，看着眼前的黑雾慢慢凝聚成小孩子的模样。稚龙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再度把视线移到了别处。“沢田纲吉重新接管了这具身体，”他有些不情不愿地继续道，“由于你们两个的人格属于强制转换，所以结果就是——在你昏迷的这段期间内他发烧了。”
“现在沢田奈奈正在照顾他。”
我有些茫然地听着他交代。“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两天。”
我对这个数字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看稚龙的反应，这似乎是个挺严重的结果：“你差一点就被他的意识撕碎了。”男孩一反常态地皱着眉，换作往日，他这幅故作成熟的样子肯定会招致我的调侃；然而此刻，我的心情却也随着一同凝重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男孩慢慢在我的对面坐下，背对灯光。“身为副人格的管理者，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情况，”他盯着自己的手掌，“保险起见，我向你输送了我大约一半的权能，至少将你的精神暂时稳定了下来。然而就算是我也不能断定，在拥有了更高的权能后你是否还会因为人格交换而精神撕裂。”
“也许这是强制交换人格的负面效果，又或者，”他抬头看向我，“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思索片刻。“……大概吧。但是原因恐怕不好解释。”
来自异时空的穿越者什么的——就算想让我解释，光凭我一个人也说不清楚。说到底灵魂这种东西，在我原本的世界内根本就是科学尚未阐明的谜团，就连“灵魂”这一单词最基本的定义都还争论不休。
然而唯有一点我还是明白的：我和沢田纲吉的灵魂无法共存。一山不容二虎，身为自“沢田纲吉”这一个体中分离出的部分，稚龙当然无法察觉到我的异常；然而我在人格转换的那一刹那便注意到了——沢田纲吉的身体在排斥我的灵魂。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微妙的是，这个消极的结论并没有影响我的心情；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一直都是个外来者啊。我本就不属于这里，即便我的身体可能已经因为急性过敏被推进了太平间。
如果把我现在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稚龙，这孩子一定会生气的吧？毕竟他可是那样拼命地救我了。直接转让给我一半的权能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在变相地削弱自己啊。如果连身为管理者的他都无可抑制地衰弱下去，那么对黑色大厅而言也将是一场灾难。
对于我模棱两可的回答，稚龙眯起了眼睛。他狐疑地盯着我，最后慢吞吞地别开脸：“你自己知道就好。”
“那你和沢田纲吉……”我在他凶狠的瞪视下慢慢收了声。本来想问问稚龙沢田纲吉那边他有没有搞定，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重任是落到了我的头上。
“总而言之——情况我已经如实转告给你了，接下来你想做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 稚龙干巴巴地留下这句话便同黑雾融为了一体。我像往常一样目送他离开，挠了挠头，站起身。
现在的沢田纲吉还只有七岁。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精神力的稳定，我的灵魂只会越来越破碎，恐怕某一天我会真正地死去。
但是，现在就去思考这些事情是没有意义的。现在的我还能够说话、还能够思考，对我而言这就足够了。大概是已经死过一次的原因，对于灵魂消散这个既定的结局我并不恐惧，最多也只是感到遗憾。
按照命运的发展，我真正安稳的日子至多还有七年。七年之后，十四岁的沢田纲吉将迎来他生命中最为重大的转折点。
能够脱离肉｜体以精神，又或者说是灵体的姿态多活七年——这么一想我简直赚大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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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听到我说话吗，纲吉？”
和沢田纲吉的交谈选在午后。这本应是让人昏昏欲睡的时刻，但对于退了烧却仍被勒令呆在床上的男孩而言，简直就是可以和香菜挂上等号的地狱。我只是试探性地呼唤了两声，黑色大厅的穹顶便传来了男孩充满好奇的声音：“是……阿忍先生吗！”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有点惊讶。“是奈奈妈妈告诉你的？”
“……嗯。”大概是发烧的缘故，沢田纲吉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哑：“妈妈说前天是你代替我去的学校。”我没有出声，只是听着他继续往下讲：“那个时候……也是阿忍先生救了我吧？因、因为我没有受伤后的记忆，身上也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男孩停顿片刻，像是在犹豫接下来的话要如何开口，“是阿忍先生代替我……被云雀前辈咬杀了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
耀眼夺目却不带一丝温度的灯光下黑雾翻腾。眼见着这孩子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沮丧下来，我叹了一口气：“简单来说，我是被你创造出来、专门替你承担伤害的副人格，所以你并不需要感到愧疚。我存在于你的意识层面内，只会在你需要我的特定时间点苏醒，代替你在外界行动。”
通常情况下，在主人格活动的时间内其他人格应该处于沉睡状态，只有管理者能够跳出限制并决定接下来让哪个人格出面。然而我作为例外，从一开始就不受到这一规则的约束。我可以自由选择是苏醒还是沉睡，就连稚龙也无法命令我。唯一需要顾忌的是同主人格的强制交换——但是直到目前为止，我还尚未研究透彻伤害产生和作用的机理。
沢田纲吉有些费力地消化着我抛出的信息。沉默了好一阵子，男孩这才很是惶恐地回应道：“也就是说，阿忍先生是我创造出的……另一个自己？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的声音听上去快要崩溃了。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而言，自己体内凭空多出另一个有思想的灵魂的确是一件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换位想想，如果是发生在我身上，没有第一时间去精神科挂号就不错了。我“哈哈”苦笑一声，不敢告诉他像我这样的家伙其实还有一个，而那个家伙简直就是不坦率的代名词：“实在难以接受的话，把我理解成那种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朋友也可以。”
“……朋友？”外界的骚乱突然停住了。沢田纲吉小声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阿忍先生……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我愣了愣。“当然了。”
因为我答应过奈奈妈妈要照顾你啊——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