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幕间物语·跌落云端、亦或是长梦初醒（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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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抬起头望向教室前方的钟表，却只感到眼前一阵阵地晕眩。
如同要坚定信念一般，又仿佛是为了与这股怪异感对抗，少年更加用力地攥住了手中的中性笔。
然而，无从言说的麻痹感却已在不经意间顺着指尖游走蔓延。他的双手、颈侧乃至太阳穴，悉数燃烧了起来，眼前的事物麻木地以顺时针的某个角度向右旋转，少年甚至生出了一种糟糕的预感：一旦他选择闭上眼，就再也无法醒来。
深呼吸甚至起了反作用。他强忍下喉间的灼烧感，再度聚焦于卷子上空白的最后一道大题。原本信手拈来的题目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他呆滞地盯着题尾括号内“12分”几个黑体大字，又看了看自己写了划、划了又写的公式，浓重的焦虑感涌上心头。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空着。
至少、至少也要把前两问写完……
“……许忍？许忍！”坐在他隔壁桌的学生轻轻用胳膊肘撞他，压低声音，“借我对一下第三道大题的答案呗。”
“……。”
他抿了抿唇，小幅度地把字迹潦草不清的卷子往右边推了推。即便这种心照不宣的“合作”已经持续了将近半个学期，他却头一次地、产生了类似于抗拒的感觉。
不想被发现。
——唯独不想被这个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喂——你，”果不其然，那位小少爷皱着眉头抬起头。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邻座，声音突然拔高：“喂——许忍你、你还好吗？”
“你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多虚汗——”
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这种事情不用说也能看出来吧。
他终于抑制不住，伸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所谓过度呼吸大抵就是如此——他越是挣扎，麻痹感便越重，喉咙上像是堵着一块巨大的肿瘤，只能徒劳地发出呜咽。
中性笔摔落在卷子上，溅出黑色的污点。
下一秒，少年眼前一黑，在复数的惊呼声中笔直地朝着无人的过道栽去。
***
——眼前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
淡蓝色的围帘挤在一旁，露出悬挂着输液瓶的铁钩。下意识地挪动身子，却察觉到脸上戴着像是面罩一般的呼吸器。许忍反应迟缓地眨了眨眼，瞄向自己的双手。右手手背上别着浅紫色的输液针，因此他举起左臂，小心而又带着某种好奇地、拿指甲碰了碰面罩的外壳。先前让他拿不稳笔的那种麻痹感已经彻底消失了，既然自己被从补习班转移到了医院的病房，那也就意味着……
他的手指搭在面罩的边缘。既然自己已经醒来，那么应该也就不需要这东西了。
“——我建议你还是继续戴着比较好哦？”
病房的门被从外拉开。许忍扭过头，看到孙绍白——自己在补习班的那位同桌跟着护士一并走进屋内。他只是抬起头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便又玩味般地把视线投向掌中新型的触屏手机，反倒是护士，对于他的苏醒很是意外。
隐隐约约地，许忍对他的出现并不感到惊讶。他眨了眨眼，乖巧地松开手，任由护士调整床位高度、接着左右观察他的状态。
“初步来看，应该没留下什么大的后遗症，”在经历了几个简单的命令反应后，护士低下头在床边的病历上写写停停，“许忍，今年14岁——没错吧？”
许忍点了点头，尝试着发出声音，然而除了在面罩上呼出一团小小的哈气，就连是哪怕一点微弱的声音也没能发出。嗓子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咽下去的唾液也依旧被异物感所阻挡。
这是……怎么回事？
他身子猛地一弹，差点又要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其间似乎有一道视线直直地向这边刺来，然而待许忍缓过神，却只看到他的同桌低着头摆弄手机的后脑勺。
待护士嘱咐完注意事项转身离开，孙绍白这才慢吞吞地放下手机走到床边。“你还记着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吗？”他搬了把折叠椅在床头坐下，哈着腰单手撑住下巴：“我可从来都不知道，你居然对榛子过敏……干嘛？”
许忍向他比划了半天，这才把对方的手机要到手。他调出备忘录，用左手费劲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写：是你送我来的？
“哎，不愧是你，这种随机应变的能力可实在是让人过分羡慕，”孙绍白没正形地翘起二郎腿，“当然啦，能够第一时间把你送到这里的，怎么想我都是唯一人选吧？听医生说你好像是什么喉头水肿，反正我是不懂这些啦——但是要是再严重点，恐怕就要做气管插管——是要直接把管子插到喉咙里诶。”
他伸手在喉咙上比了比。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吧。
许忍定了定神，把手机举给他看。钱也是你掏的？
“钱？你是指打车钱还是住院费？”孙绍白眨眨眼，“虽然我确实垫了一部分吧……大概把我手头的流动资金掏空大概三分之一的样子。反正你就先别管这么多了，等你稳定下来之后我肯定会向伯母一分不少地要回来。”
谢了。许忍有些勉强地勾了勾嘴角，躲开他要拿回手机的手。能够在大众还用着键盘机的时候就率先迈入触屏时代，钱对这位富二代同桌来说可能的确没那么重要，毕竟就算是玩游戏，也从没见他吝啬过。
虽然命运都是公平的就是了。无法依靠运气弥补的差距，只能拿钱麻木地追平。
少年脸上的笑意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她在哪？
敲下这几个字时，明明已经能够控制住的手指却又一次地开始颤抖。
——此刻最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明明不应该是你才对。
那个人、不——那两个人，他们在哪？
如果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这么说出来，绝对会招致厌弃吧。明明连朋友都算不上，勉强只能算是眼熟的陌生人，却要不留情面地辜负对方的好意。应该做的事情明明是“回应期待”，现在却是在完全的倒行逆施。他望着问号后闪烁的光标，沉默了约莫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最终还是慢慢地、把手机递给对面的人。
孙绍白脸上仍保持着让人看不透的笑容，垂下眼漫不经心地自屏幕上扫过。他大概从一开始就猜到了许忍的想法，因而不做犹豫，只是惋惜般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为什么你偏偏会提前醒来呢。”
“如果在药物的作用下你能够再熟睡片刻，恐怕便能走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吧，也就是所谓的‘Happy End’。当然，你我只是普通的同学，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
他把手机塞回衣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许忍的眼睛。
“你的母亲，的确来看过你——不过那已经是至少半个小时前的事情了。要说她现在的位置的话，”孙绍白拉长声音，“大概是在补习班那边吧？
“毕竟让心爱的儿子造了这么严重的罪，”他十指交叠，语气让许忍少有地犯恶心，“从伯母的角度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那些家伙啊’。”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幕间物语·跌落云端、亦或是长梦初醒（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