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自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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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为了未来。
稚龙的话让我不寒而栗。未来，未来——细细咀嚼这个词，实在是充斥着太多令我惶恐的东西。未来乃是不确定性的总集，而此刻的稚龙，却活像是一个在发售日之前提前拿到游戏攻略的内部玩家，正跃跃欲试地准备对我付诸实践。
他大概从十年后的自己那里知道了不少事情；毫无疑问，里面的某些要素关系到我的生死存亡。
我浑身僵硬的模样落在男孩眼里，激起他低低的、讽刺般的笑声：“哈，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永远，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你带给了我太多从来不敢想象的事物，”他用一种谈论日常的轻松语气诉说着，双手搭在地上，慢慢地朝我的方向靠近，“所以，为了扭转你被沢田纲吉肆意玩弄的悲惨结局，我会有所行动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本可以逃开的。
尽管稚龙的表现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但在这之前，都还未越过我划定的红线。然而此刻，随着安全距离的进一步缩短，我只能自作自受般吞下苦果，一动也不敢动地任他仔细打量。
“没错……和沢田纲吉那个家伙不同，我当然认得出那是你的脸。”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一般，稚龙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我知道你会死，也曾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死掉一个人格，和杀死一个人格幻影从本质上来讲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你显然是不同的。”
“七年……不，马上就是第八个年头了吧？从你作为人格幻影诞生至今，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千天。在这三千天里，我究竟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每天坚持出现在黑色大厅里的啊……”
“记录也好、隐瞒也罢，这些全部都是你提出来的要求，我也照着你的话做了。”男孩朝我慢慢地、露出一个悲戚的笑容：“照这样下去，你会提出更加不可理喻的请求、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吧？比如——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却又什么都不要做。”
“从始至终，你就从没给过我选择的余地。我就像是一个附庸，一个用来实现愿望的工具。”
“不是这样的！我——我从来就没有……”
我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打断他的陈述，却被一根手指抵在唇上。
稚龙朝着我晃了晃手指，勾起嘴角：“当然，我并没有要违抗的意思，因为这本身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从我作为管理人、作为沢田纲吉的首位副人格诞生的那一瞬间起，就必须要肩负起守卫黑色大厅的使命。如果你的消亡会带来纲内心世界的崩坏瓦解，那么我就有介入的必要。”
我维持着仰起头的姿势，任由他将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也隐约意识到了吧？那个未来里没有我的痕迹。就连我接收到的信息，与其说是未来的我的记忆，倒不如说是从沢田纲吉那里复制而来的情感碎片，混杂着大段大段的缺失和噪点。虽然不知道十年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连身为管理人的我都已经衰弱到了这种地步，那么黑色大厅肯定也已经不复存在。想想还真是讽刺——简直就是在光明正大地告诉我，如果现在不做出改变，未来定会重蹈覆辙、活成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我这边又何尝不是呢。”
我别开脸，终于吐出了这晚第一句完整的台词。“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稚龙你居然是这样看待我的。”
男孩松开双手。“……看待？抛开自我个性的因素，我不觉得你有做错什么。”
“不……别再说下去了。已经足够了。”我蜷起身子，背过身把他的视线阻挡在外。“今晚就先到此为止，好吗？”
在那之后，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被书籍堆满的、我的区域。顾不上整理在谈话中得到的信息，我坐在地上，死死扒住自己的头发。然而脑海中的某句话却像是乌鸦般盘旋打转，久久不肯散去。
——我就像是一个附庸，一个实现愿望的工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永远，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工具吗……哈、哈哈……”我无不讽刺地低笑出声。
真是没想到啊。
没想到我终究还是把父母的那一套也学了过来，像他们一样试图把某个人打造成对自己惟命是从的工具。听到稚龙从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让我心情沮丧——男孩甚至不觉得我有做错什么。现在想想，从我开始下定决心要改变黑色大厅的那一刻起，恐怕就已经有几分动机不纯的要素在内了吧？再到后来强迫他协助我、甚至想借此疏远他，简直就是把那两人在我身上干过的事重新拿出来又演了一遍。
我从进入大学起，就一直在试图走出他们带给我的阴影。我不知道他们同床异梦了多少年，然而在培养我成为弥补遗憾的工具这点上，这两人却出了奇地同心。直到我高考失利考入了一所不入流的大学，这两人才仿佛终于厌烦了家庭游戏一般直截了当地撕破脸离了婚。我成为了双方都巴不得赶紧脱手的累赘，分得了房产的生母更是毫不犹豫地把曾经属于我的物品一件一件全部丢了出来。
如果我当时能够做的更好一些，是不是就可以继续维持那个家的存在了？我无数次产生过这样的想法。然而直到现实再一次狠狠在我手臂上咬了一口，我才终于意识到——无论再怎么维持，三人齐聚一堂的场景也不过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假象而已。
而现在的我，想要再度创造出这样的泡影。
——用欺骗与谎言，构筑出一个柔软易碎、却在某个人看来弥足珍贵的梦。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自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