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情劫》拼命二小姐

4、毛头小子

　　十年里，她虽无数次幻想过两人再见的场景，可天地那么大，终究是不敢相信两人真的会有再见面的时候，可最后终究是再次见面了，也因为各自的选择，两人终究也是再次染上了关系。

　　苏挽是感动的，哪怕他做到的不是十分，也足以安慰苏挽那个孤独已久的心，登高望远的时候，世界尽收眼底，恢弘开阔的场面，五颜六色的世间万物，苏挽心中顿时开阔了些，把自己置身其中，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只小蚂蚁一样卑微渺小，苏挽抬起头看到旁边的他，顿时感叹到，自己明明不爱他，可到底是离不开他，或许是因为在孤独和脆弱面前，他满足了自己所有的小女人姿态，一个人坚强惯了，柔软的一面只会更加虚弱，罢了，就这样吧。

　　是呀，回忆总是伤人心，可心做了选择，便只能这样吧。

　　可是当十年真的成为过去，当自己再不是当初的年岁，当自己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沉浸在这些甜言蜜语中的时候，当做好了相逢时要以波澜不惊的状态出现的时候，她到底是小看了那小半段人生里唯一一场情感经历带给自己的后遗症。

　　此后，他们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工作，生活，然后联系，两人之间暗流涌动，似乎是一种两人之间新达成的默契，不言语而又互相都承认的一种关系。

　　苏挽拒绝了回美国，她让经济人先回去，说自己想休息一段时间，可究竟是为什么，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苏挽在这里没有了家，因为一场无可奈何，自那以后，果真只有自己孤单一人了。

　　如果这一次，苏挽离开了，或许便真的实现了自己想要的那种安宁寂静的生活，虽然是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独自生活，可在年年岁岁的洗涤里最终也会变得鲜活而圆润。

　　可她败给了自己的脆弱，败给了自己的精神需求，败给了自己的那些所谓的爱情回忆，选择了眼前所呈现出来的甜蜜和美丽，可结局她不知道，若是她知道在不久后的将来自己终究是逃不过孤独、伤害、离别的命运，并由此抹杀了自己亲自孕育的小生命，她又是否会为今日的选择而后悔，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如果。

　　秦超早晨起床，梳洗完，吃完早餐就去上班，上班会和苏挽微信聊天。
　　秦超：隔壁邻居家的狗不见了，居然在我家。
　　秦超：邻居家的小孩昨晚让我当马。
　　秦超：邻居家的小孩明明是个男孩，可总喜欢那些女孩子的玩具，说他顽皮还犟嘴……。

　　苏挽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拿着本书，时而眺望窗外，松松眼睛，时而跟秦超聊聊天，听他讲起这些趣事，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欢乐，可是此时似乎在向多年前的自己靠拢的苏挽还不知道，这个跟她在微信上侃侃而谈的男人所说的孩子正是他自己的宝贝儿子。

　　下班时间到了，秦超急忙忙地下班，忙着赶赴跟苏挽的约定。

　　秦超搂着苏挽穿过下班人群，来到金隅公园，夏日夜晚的金隅公园，并不热闹，零星的灯光，稀落的三五人群，不像那些热闹的地方，到处都是年轻人，这里都是跳广场舞的老头老太太，他们伴随着欢快的节奏舞起来。

　　这里是他们约会的第一个公园，那时候的苏挽，不喜欢说话，是一个吃沉默长大的孩子，走向人群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是他，是秦超带她开始了真正成年人的生活，学会了接受，学会了相信，可也是秦超带给了她欺骗和谎言。

　　秦超是苏挽人生的老师，在情感上教会了苏挽交往、甜蜜、绝望、放弃、沉默，在生活上教会了苏挽欺骗、金钱、孤独。这一生苏挽从最初的天真洁白到最后的绝望孤独，不知道离别之际秦超是否会苏挽感到心痛，为自己感到愧疚。

　　那时候的秦超对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小小的坡路，怕她累，便要背她，怕她热，专门去买水果，怕她冷，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温柔地给她披上，怕她害怕摩托车的快速，便降速，那个时候的嘘寒问暖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苏挽的支撑，每当想要放弃的时候，想想那些除来自亲人以外的温暖，便什么都不需要去计较了。

　　可是，最终也证明了，那也只不过是短时间内的小心翼翼，或者说是得不到的强烈追求而已，并不是内心长长久久的承诺，也不是因为爱而衍生出的无私奉献与疼爱，更是应了那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就像胡兰成和张爱玲一样，胡兰成因张爱玲的气质、才华而为之倾倒，可得到之后便弃之如敝屣，这大概也是人的劣根性，总喜欢新鲜事物，从一而终，实在是难得。

　　秦超用自己强有力的大手掌包裹着她的小手，漫步在公园的小道上，那些久别的温暖让苏挽打开了心扉，她小鸟依人地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言语里满含委屈和撒娇：得不到的总在期盼，得到的总在肆意挥洒，后来，你再也没有陪我好好地说过一句话，认认真真、安安静静地散过一次步。

　　秦超很兴奋，这是重逢后苏挽第一次呈现出小女人姿态，语气中满满地都是抱怨，可也或许是他们新的开始，至少秦超是这样认为的，或许苏挽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无形之中已经原谅了他，亦或者苏挽始终在欺骗自己，在她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在等待一个求原谅。

　　秦超送苏挽回家，在苏皖公寓门前，秦超温柔地转过她的身体，亲吻她的额头，对她说：我发誓，这一次我们会好好生活的。

　　苏挽轻微点头。

　　秦超看着苏挽进去，然后微笑着转身，还蹦蹦跳跳地朝着回家的路小跑着，此时的他重新找回了恋爱的感觉，一个中年人的第二春，此时此刻的他，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家庭，忘记了自己在家庭里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忘记了自己是父母的倚靠，忘记了自己是孩子的榜样，忘记了自己是妻子的支撑。

　　多年以前的秦超在二十七八的年岁里整日都咋咋呼呼，想着怎么摆脱工作，怎么挣钱，怎么实现财富自由，想着怎么跟女朋友开口借钱，想着晚餐吃什么，做什么，如今好像都没有了，两人一起吃饭，再没有试探性地开口说要AA了，一起出去游玩，再没有说自己付自己的钱，这些或多或少的改变或许只是暂时的，其实苏挽心里也明白，可到底是愿意相信他是真的改变了，并不断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告诉自己：他改变了，苏挽不断地给自己心里暗示，哪怕心里有个模糊的声音告诉苏挽：不要过度相信，可秦超如今呈现出来的思念与真爱足以掩盖他在苏挽心中遗留的所有缺憾和不足，足以打败那个模糊的声音。

　　秦超回到家已是十一点多，妻子、孩子和父母都已熟睡，他轻手轻脚地进入卧室，摸黑地刷牙冲凉睡觉，然后躺在妻子旁边，带着笑容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秦超醒来时白菲菲已经做好了早餐，正准备叫他，他掀开被子第一件事情便是给苏挽发微信，然后道一声早安。

　　此时的苏挽正坐在沙发上戴着眼镜、拿着书本，茶几上还有未喝完的牛奶和未吃完的面包，手机振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突出，她缓慢地摘下眼镜，拿起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微信来人，嘴角微微上扬，用左手食指点开，回道：早安。

　　这头的秦超在刚发送完之后，立即收到回信，心里也是一阵乐呵：下班后我去接你看电影。
　　苏挽回道：好。

　　白菲菲催孩子、老公吃饭的声音又一次从客厅传来，秦超巴拉一下衣服，冲进了洗手间，然后出来，客厅里秦母在厨房里收拾，秦父陪同孙子看动画片，秦超看着屋子里的一切，人或物，然后聚焦到孩子身上，边招手边轻声地叫了一声：儿子，过来吃饭了，吃完了赶紧上学去。

　　孩子转过头看了看父亲，答道：好嘞，这就来。

　　白菲菲拿着碗筷从厨房凑过来说到：你还说呢，昨晚几点回来的，最近这么忙了吗。

　　秦超坐在椅子上，拿了个包子说：嗯，最近有个新项目，和清华大学一个老师合作的，挺忙的。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吃早餐，秦超问儿子的学习成绩，问儿子最近在学校的趣事，白菲菲问老公工作，问婆婆最近跳广场舞如何，问公公头是不是还常疼，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早餐，然后小孩背起书包去上学，两老人准备去公园里走走，锻炼锻炼，白菲菲一手拿包一手拿着外套在门口站着，秦超拿了电脑包出来看到白菲菲在门口站着，便说：你怎么还不走。白菲菲走上前挽着秦超的手，说：今天我要路过你们公司，就搭你的顺风车了。秦超爽快地答应了。

　　家庭和睦很难，可这几年看来，对于秦超的这个小家，这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老婆勤劳，父母身体康健，孩子不调皮，这么一个令人羡慕的家，秦超可还知足？

　　今天两人看的电影是《复联4》，英雄主义的主题，这是最能博得心灵脆弱女孩的青睐，果不其然，高潮的时候，突然秦超大手里的小手捏紧了拳头，似乎在为美国队长的生命担忧，主角一般都不会死，主角的结局一般都是美好的，可是没到最后，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就好像秦超和苏挽一样。

　　在秦超的世界里，苏挽或许是女主角，她在悲与喜之间交叉出现，她在柔弱与坚强之间矛盾重生，可到底是不能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最终也是如浮萍般飘摇不定。

　　在苏挽的世界里，秦超是男主角，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苏挽的悲喜，可他百分之九十的抉择里都不包含苏挽，这大概便已经注定了他们最终的结局。

　　这些日子特别像秦超当年追苏挽的时候，勤奋地联系，说话也是小心翼翼，似不敢越雷霆半步，所有的提议都被满足，所有的交流都是自然衔接，不知道一段恋情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场景，追的一方是黄盖，被追的一方是周瑜，可是这样的场景怕只能是这段恋情刚开始的时候，时间稍微延后，怕又会是另一番情景。

　　就像是十年前的苏挽和秦超，苏挽多次赶秦超走，多次说不合适，多次说不喜欢，可这个故事的最后却是如豆腐漫画中描述的那样：
　　从来吵着要走的人，都是在最后一个人闷头弯腰拾掇起碎了一地的瓷碗。而真正想离开的时候，仅仅只是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裹了件最常穿的大衣，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所以，吵闹、抱怨的根源或许是因为心中还有对方的存在，还眷念着对方，还对对方抱有某种期待，如果哪一天心彻底死了，对这段关系彻底绝望了，什么都不带，就一颗平常心，平平淡淡地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而这恰恰是苏挽最后的结局，或许是她的解脱，也或许是她的自我放逐，更或者说这只是多年前绝望的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