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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没有永恒的欺凌(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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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乔在建一座叫做顾延的高楼,她建楼的那一刻,想的是他将来坍塌时的美妙。
她很了解这个世界,除了骇人听闻的故事,人们喜欢聊名人八卦,再不济也得是熟人八卦,这样聊起来才有滋有味。
若只是讲陌生人受欺负的故事,耐心和关注都会大打折扣,甚至比不上女同事刚换了新的美甲。
她想要所有人都认识顾延,知道他的光鲜外表,知道他剥开来有多臭不可闻。
沈乔提起书包,走进商场卫生间,离开前拿出买的廉价遮瑕膏,厚涂几层遮去脸上的淤青。
她竭力隐瞒学校发生的事,每天装作正常上学,不想奶奶替她担心。
她以为这是自己一个人的斗争,以为他们不至于恶劣到去欺负一个老人。
可当沈乔回到家,发现奶奶提前结束了工作,雨衣挂在外面滴水。
奶奶把缠着绷带的手藏在身后不让她看,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割破的,问了才知道,奶奶今天负责的路段上忽然出现许多碎玻璃,下雨天难以分辨,这才割破了手。
好端端的路上怎么会出现玻璃,沈乔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团怒火涌上心头,沈乔冲出小区,她破洞的帆布鞋一脚踩在积水里,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找顾延算账。
外面雨丝飘飖,天地在风中晃动,冰冷的雨爬进脖子,沈乔打了个冷战。
她捏紧口袋里装满了顾延作恶证据的U盘,那是她仅剩的筹码。
她原本想要再等几天,等到他接受综艺邀请,或者他身上争议再高一点,可是她等不了这么久。
网络的热度来去如风,顾延也没心情玩网红游戏,她能抓住的只有现在。
沈乔需要一个助力,这个目标她早就选好了,就是顾延的后妈郑慕兰。
郑慕兰虽然嫁给顾父生下儿子,可顾延始终是家族认定的第一继承人,她为了给儿子筹谋,在原文里使了不少绊子。
沈乔现在手里正拥有她最想要的东西。
……
沈乔利用兼职的身份,混进了郑慕兰参加的晚宴里,寻找机会。
她端着酒盘穿梭在宴会人群中,目光看向角落里正跟太太们聊天的郑慕兰,等着她什么时候落单。
终于,郑慕兰动身去往洗手间,沈乔不动声色,悄悄跟过去。
正当她小心绕过湿滑的泳池边时,她的胳膊被人从后一把拖住,她惯性向前,差点滑入水中。
“你怎么在这?”
顾延站在她身后,他穿着剪裁得当的黑色西装,抹了发蜡的头发一丝不苟,唯一破坏这份优雅的是他脖子上覆盖的一块肉色胶布。察觉到她下瞥的视线,少年的眼神更阴郁几分。
沈乔确实猜到他也会在这里,只是还想赌一赌。
赌什么,赌他的脸盲吗?
她分明穿着侍者服,戴着口罩,旁人连她的面容都看不清,只靠一个闪过的身影,他就认出了她。
这种平日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穷酸丑女,他凭什么要这么记住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顾延忽然变得怒不可遏。
“你不该出现在这。”
顾延抬脚踢她下泳池,扑通一声,水池中央溅起水花。
他站在岸边,双手抱胸,看她扑腾水花的窘迫模样,狭长的眼尾上扬,迸发出近乎扎眼的傲慢笑容。
沈乔呛了口水钻出水面,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她会游泳,只是狗刨看起来比较难看而已。
身上的侍者服沾了水变得很重,沈乔艰难游到岸边,手掌扣住池壁边缘。
“要我拉你上来吗?”
开口询问是站在顾延身边的白衣少年,一双温润的眼眸总是含笑。声音也是柔和温暖的。
他蹲下身,朝着水池中的凄惨女孩伸出手。
多么俗套的英雄救美情节。
沈乔知道这人就是这本书里的深情男二颜清泽。
原文剧情中,他的体贴关怀也曾让女主苏倚竹多次悸动,后期作为男女主之间的吃醋工具人出现,赚足读者惋惜。
作者把他塑造成完美男配,可他全程大部分时间都在冷漠旁观,只因搭救女主就被划分到圣人阵营。
自始自终,他都是作为霸凌者好兄弟的身份出场。
沈乔无法对这种透着虚伪的角色产生好感,她只知道,霸凌者的朋友不会是她的朋友。
沈乔无视了颜清泽的手,她不需要他的搭救,她也没想上来。
她抬起湿淋淋的手掌,抓住旁边顾延的一截脚腕,在他本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她已一口气将他拖下泳池。
“哗——”
水面激起一大片水花,发出比方才更为激烈的响声。
巨大声响成功引起了在场宾客的关注,一张张高贵的脸停下了畅谈的合作以及虚伪的寒暄,全都倒转过视线来,齐齐聚集在泳池中央。
沈乔不觉得丢脸,因为现在有人比她更丢脸。
落进泳池的顾延变成了和她一样的落汤鸡,那套湿透的西服看上去依旧昂贵合体,只是优雅荡然无存。
他钻出池面的时候,抹了发蜡的头发尽数坍塌,发丝纠缠在脸上全在疯狂往下滴水,活像个疯子。
“你……怎么敢……”那疯子朝沈乔扑过来,刹那间十根手指牢牢卡住了她的脖子,那仿佛能将她即刻拗断的力气,带来喉口剧烈的疼痛。
沈乔敲打他的手臂,抓住他的手掌拼命掰开,只是对方是那样残忍坚决,任凭她的指甲如何划伤他手背的皮肉,还在不断收紧。
水滴从他狂怒扭曲的面庞落下,冰锥般砸在她的身上。
呼吸不到新的空气,缺失氧气的痛苦让沈乔的手指开始颤抖,再也无法使出足够的力气去阻挡,短短数秒仿佛能看到天堂敞开的光辉一角……
在头顶快要沉入水中时,沈乔竭尽全力,借浮力一脚踢在顾延腹部,将他踹开一段距离。
脖子上紧.窒感即刻消失,沈乔回护住脖颈,随着一股上涌的甜腥味,一口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让开!通通让开!”
收到通知的安保人员总算赶了过来,将两人从泳池中拉上来,安置楼下的休息室里。
怕两人再起什么争执,特意留下了几个安保看着他们。
……
休息室里开了暖气,沈乔坐在中央的沙发上擦头发,她的脖子像是被折断过一样,仍旧火.辣辣的疼痛,不过正是这疼痛提醒她还活着,没有被那个疯子杀死。
顾延坐在离她很远的位置,他是几个安保的主要看管对象。
方才送来的干净毛巾仍旧好好叠在茶几上,他并不擦拭水渍,任凭周身落下的水滴打湿脚下的毛毯。
他端坐在角落里,牢牢盯着她。
藏匿在发丝下的眼眸漆黑一片,像是敲掉了夜晚的星星留下的黑窟窿,残余着暴虐的腥气。
郑慕兰赶到休息室,她从未见过继子如此阴狠可怖的模样,心中一惊,不由多看了对面女孩几眼,只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除了脖子上的掐痕格外可怖。
“你好,我是顾延的妈妈……”
郑慕兰的开场白被两个人同时打断——
顾延:“你不是我妈。”
沈乔:“我要起诉、你儿子、杀人未遂。”
杀人未遂是个可轻可重的罪名,那么多人见到顾延在游泳池里行凶,现场监控和她脖子上的伤都能作证。
她的诉求合情合理,可顾家不会让顾延坐牢,他们不会让她拿到任何证据,参加这场宴会的人也会好好闭嘴。
顾延走之前冷笑一声,嘲笑她不自量力。
休息室里剩下郑慕兰和沈乔两个人,她是留下来谈赔偿的。
郑慕兰嫁入顾家后,经常给这个继子收拾烂摊子,次数多到厌恶,她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懂事聪明,怎么就非要培养这个混世魔王当继承人。
郑慕兰点了根烟,缓解心中烦躁,“需要喊家长过来吗?还是你自己决定。”
“夫人,顾延那么看不起你,你为什么还要处处为他考虑?我听说你也有个儿子,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沈乔现在说话的声音就像砂纸,每说一个字,都有种刀片割喉的自虐感,但她还是要说。
她不能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他这样的垃圾,根本、不配、当继承人。”
真有趣的小姑娘,不知道从哪打听来的信息,在她面前一本正经挑拨关系,偏偏每句话都说在她心坎上。
郑慕兰假装不在意:“我家小宇年纪还小,怎么跟顾延争。”
“孩子总会长大,机会不见得就会变多。”
“听你的意思,好像有办法帮我?”
沈乔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尽管对方并不期待,始终用着看小孩子胡闹的神情看自己。
沈乔斜过身,取过郑慕兰手里的烟头在桌上捻灭,她不喜欢闻烟味。
“很简单,只要顾延失去继承人资格,夫人的儿子就会取而代之。”
口袋里的U盘经过泡水已经坏了,沈乔没有把它拿出来,就算没坏她想郑慕兰也不会想看的。
有钱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子女是什么德行吗?就算把这些视频丢进顾延的家族群里,那群人最多不过付之一笑。关起门来,他们才是一家人。
顾父一直都清楚儿子私下的样子,顾延刻意频繁闯祸,以此发泄对生父的不满,吸引他的注意。然而顾父还是不在意,连收拾摊子的工作都要交给别人去做。
沈乔不会期望于霸凌者的父亲能还自己什么公道。
人都有慕强心理,她在网上透露顾延富豪之子的身份,一方面让他走红更快,更重要的是他的形象将会跟顾氏绑定,一旦他爆出丑闻,整个顾氏企业都会收到牵连。
顾氏企业名下的酒店、餐饮、服装品牌如果因此遭受抵制,顾父会毫不犹豫地把这笔损失算到儿子头上。
郑慕兰听完她的计划,只担心影响太大,烧了自己的船。
“放心,抵制都是一时的。顾家只要站出来大义灭亲,弃掉顾延这颗棋,就能扭转趋势。”
“要是他们知道是我搞得鬼……”
“这个不必担心。这一行的口风很严,买通一些粉丝体量大的营销号洗稿发文,很快就会有大大小小的账号跟上,博取热度还是炒作的界限,到时候根本无法区分,也无从查起。当然这部分我可以帮你代劳。”
郑慕兰看她每一步都设想好了,似乎并没有她什么事,疑惑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郑慕兰笑了,她留下来本就是和她谈赔偿,也就是说她可以悄悄做完这些,为什么要把计划告诉自己呢?
沈乔看出她想说什么,“没错,我还有别的事求夫人帮忙。”
“我听说,夫人的二哥名下有个实业公司叫乾骥机电,我爸就在那里工作,他干了快15年,正好有机会升主任……”这是沈乔在查资料的时候无意发现的。
赵梦的生父赵成在妻子难产去世后,去医院闹事,赔了一大笔钱,接着买房换车娶新老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他把赵梦丢给老人后不闻不问,抚养费一分不出,奶奶每次上门要钱都受尽屈辱。对方住在女儿生命换来的大房子里,对她恶言恶语,嫌她身上脏不让她进门生怕弄脏了昂贵的地板。
赵梦根本不愿认这个爸。
后来奶奶生病需要钱做手术,她放下自尊找他借钱,却被反过来哭穷。
赵成如今有两个儿子要养,背负房贷,工作压力大,哪有钱给她,还说她脑子蠢,早早找个人嫁了不就有钱了吗?有需要他可以给她介绍。
赵梦那年不过18岁。
……
“你是希望,我替你爸升职铺路?”郑慕兰问。
“恰好相反。”
她要赵成不仅没有晋升可能,还要声名狼藉赶出公司,如果能有罪名让他坐牢更好。
沈乔没说理由,她想对方只要查一查很快就知道原因,“这件事不急,现在动手容易被怀疑,一切等我们搞垮顾延再说。”
也就是说郑慕兰目前只需要看戏,失败了也没有多少损失,不会弄脏自己手,这很有趣,就当陪小姑娘玩个游戏又何妨。
心中烦躁去了大半,郑慕兰笑着抽出一张纸,摆在桌上,“写一个你想要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