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凡尘》灵山妖石

4、第 4 章

　　聂子音一刻都没有犹豫，从茶几的托盘里拿上聂子丞的房门钥匙，就把门反锁了，然后扒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什么也听不见……聂子音着急的心情渐渐平复。
　　这十几年来一直是这样，一到季节就会不定时发作，聂子音不知道他哥这得的是什么病，聂子丞也从不去医院。
　　小时候他还很害怕，但是次数多了，他也就习惯了，反正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聂子丞躺在床上，用枕头死死的压住胸口，痛苦的呻/吟着。
　　实在压不住了，他就翻个身，趴在床上，掌心里紧紧的攥着床单。
　　“不能变！不要变回去！我不要变回去！”聂子丞呢喃着，双眼紧闭，他能感觉到瞳孔正在拉长，心跳和呼吸都在加速，体温渐渐升高。
　　“啊——”聂子丞没忍住大吼了一声，用尽全力在控制自己身体里的变化。
　　怎么办……聂子丞越用力心就越慌，心跳也就越快。
　　聂子音在他危险期亲他的那一下，直接加速了转变的过程，这一次，他可能真的压制不住了。

　　“哥！你怎么样？”聂子音听到隐约的吼声，又扒在了门上，大声喊着，“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不准开门！”聂子丞用上最后一丝力气，拼尽全力大喊一声，丧失了最后挣扎的机会。
　　“哥！哥？”聂子音试探着在门外喊道，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没有人回答他，“哥！你没事吧？”
　　还是没有回音，聂子音害怕了，聂子丞最后一句嘶吼着实吓着他了，会不会昏倒了？会不会死？
　　他赶紧拿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散落着聂子丞晚上穿的衣服，连内裤都在。
　　人呢？
　　“哥！哥？”聂子音弯腰看了一眼床下，角角落落都找遍了，聂子丞一丝人影都没有。
　　大衣柜顶上趴着一只雪白的狮子猫，一黄一蓝的异色双瞳正盯着聂子音的一举一动，它打了个哈欠，用后爪挠了挠脖子，耐心的等待聂子音的离开。
　　“哥！”聂子音哭喊着奔出了卧室，拿起茶几上聂子丞的自行车钥匙就跑出了家门。
　　看见聂子音跑了出去，狮子猫从大衣柜顶上跳了下来，慢慢悠悠的走到门口，伸头往外探了探，一个冲刺就蹿了出去，叼了一条晾在院里的小鱼干，消失在夜色中。

　　“升哥！升哥！”聂子音疯了一样的跑进了派出所，直接往走廊尽头林升值班的办公室跑去，一边跑一边嚎着，几个值班的民警都跑了出来。
　　“怎么了？”林升打开办公室的门，他正准备躺沙发上睡觉，就听到了聂子音的喊声。
　　大半夜的跑来找他，肯定是聂子丞出事了。
　　林升跑了出来，聂子音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别着急，慢慢说，怎么了？”林升一脸严肃，“是不是子丞出事了？又发疯跑出去了吗？”
　　聂子音不停的摇着头，急喘着：“我哥……我哥消失了！升哥！我哥怎么不见了？我明明把他锁在屋里的，再一开门，人没了，只剩下衣服还在床上摆着！他是不是从窗户跑了？为什么不穿衣服？升哥，你快！快去找他！他会被当作流氓抓起来游街的！”
　　林升眉头皱了下，抱着聂子音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子音！冷静点，我送你回家，然后我去找他。没事，他怎么可能不穿衣服往外跑，肯定是觉得不好看，换了一套。别着急了，我去把他找回来，送回家，你好好睡觉，交给我！”
　　“升哥！”聂子音还是觉得心有余悸，“你把他打晕，直接送去医院检查检查吧，这疯病会不会害死他啊？”
　　“好好好，”林升搂着聂子音，慢慢往前走，“这事就交给我了，我一定还你一个完整健全的哥哥，赶紧回去睡觉！”

　　林升搂着聂子音走到警用摩托车边，正准备上车，迎面走过来一个小民警：“林哥，出任务啊？”
　　“嗯，你手里拿的什么？”林升瞥了一眼小民警手里的黑色塑料袋。
　　“嗨，刚才有居民报警，说是老鼠横行，我们几个，抓老鼠去了。”小民警无奈的说，“这抓回来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总不能烤来吃吧？！”
　　林升把手一伸：“给我吧！”
　　“你要这个干嘛？”小民警惊讶的看着他。
　　“我家养猫，就爱吃老鼠。”林升接过塑料袋，笑了笑，跨上了摩托车，“哪个小区？”
　　“幸福小区，”小民警心情好了很多，“他们还在抓着呢。”

　　把聂子音送回家，林升看了一眼床上的衣服，心里有了数。
　　他让聂子音好好在家睡觉，自己骑着摩托一路往幸福小区慢行，摩托的屁股后面拴着一堆老鼠尾巴。
　　“子丞！”林升一路喊着，“我知道你听的见，出来吃老鼠了！子丞！”
　　过去的那些年，每当聂子丞半夜三更跑出门，聂子音在家哭闹的时候，他就会抓上一两只老鼠，在周围边喊边找，最后把聂子丞带回家。
　　“子丞！”林升怕摩托车的大灯会惊到聂子丞，只能关了灯，全靠着自己的视力搜索着路边的草丛绿化带，“附近没有野猫，出来吃点夜宵吧！我带你去找家猫，子丞！”
　　这几年聂子音长大了，聂子丞已经很少再往外跑，每次实在忍不了的时候，都会让聂子音把他锁在房间里。
　　林升有些惆怅，他也知道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效率太低，聂子丞一定是找母猫去了，可是这城里，哪能找得到母猫？！
　　他打电话问了几个片儿警，问到有野猫出没的小区，就骑着摩托奔过去，找了一整夜，还是没有聂子丞的消息。
　　天边现出了一抹红色，林升坐在摩托车上抽着烟，车屁股上还拖着几只已经断了气的老鼠。
　　“聂子丞，你个丧良心的东西！”林升嘀咕着，“老子找了你一夜，你连面都不露，老鼠都不吃了，你他妈上母猫上的爽翻天了是吧？就该听子音的话，把你阉了！看你以后再发情？一刀下去，永绝后患！”

　　“阿嚏！”聂子丞突然打了个喷嚏，突然感到一阵凉飕飕的。
　　他揉了揉鼻子，觉得背后有点扎，又有点痒。
　　伸手在身边探了两下……什么东西？
　　“阿嚏！”聂子丞猛的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靛青色的天空和白云。
　　愣了两秒，聂子丞突然摸了摸肚子，又摸了摸腿……
　　我去！
　　他瞬间翻了个身，发现自己趴在一个不知名小区花园的草垛子里，身上一片布头都没有。
　　完了，昨晚肯定是没有扛过去，变回猫了，但他清楚的记得让聂子音锁好房门的，怎么跑出来了呢？！
　　这一夜，又不知道留了多少子孙在外面……
　　聂子丞捂着脸，有些懊恼自己都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意志力还是这么薄弱，一发情就连神志都不清了。

　　远处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聂子丞无奈的叹了口气，原地滚了一下。
　　“奶奶，你看，有猫咪！”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跑了过来，“好漂亮啊！”
　　“宝宝！别过去！”老妇拉住了孙女，“野猫很坏，会咬人，会挠人的！”
　　“这么漂亮的，怎么会是野猫？”小女孩问。
　　“人有美丑，野猫也有。”老妇牵着小女孩从一边绕了过去，往大门走。
　　“那人有好坏，野猫也有的吧！”小女孩说。
　　聂子丞坐在草垛子里，本想离开，突然愣住了。

　　“人有好坏，野猫也有，那你是好还是坏呢？”男人的声音回荡在聂子丞的脑海里，那是他第一任主人。
　　那年硝烟四起兵荒马乱，他刚出生就被丢下了，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是这个男人救了他。
　　“珍惜你这条命，坚强点，好好的活下去，万物生来皆无不同，都是生命，都值得善待。”男人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他在男人身边待了一年多，身体一直都很虚弱，虚弱到他觉得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死去。
　　直到有一天，男人突然消失了。
　　大概也是不想要他了吧，就像他的爸妈一样，聂子丞淡然的想着，等了十天也没有等到男人回来，他便离开了这个一直当作家的地方，重新成为了一只野猫。
　　可就是从那天开始，聂子丞发现他的身体变好了，哪怕每天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精力也很充沛。
　　他跑遍了大江南北，他想找到那个男人，不管怎样，是那个男人救了他，照顾他这个病秧子那么久，现在他好了，他要报恩。
　　可是找了很久很久，他也没有再见到那个男人，久到他有些不相信自己怎么能活到现在。
　　再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慢慢的有了些变化，有天醒来，他发现自己变了，变成了一个人。
　　他跑到溪边，水的倒影里，是那个男人的样子。
　　聂子丞摸着自己的脸，算了算日子，已经过去三百多年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是一只快要死了的野猫，怎么会突然变成了人，还变成了那个男人？！

　　聂子丞用前爪抹了抹脸，肚子叫了几声，他要赶紧回家，不然聂子音早上醒来看不见他，肯定又要急的到处乱窜。
　　跑了很久，聂子丞蹲在了派出所的门口喘着粗气，正在犹豫要不要偷溜进去找林升。
　　左右看了几眼，不时的有警察来回走动，看到他肯定会把他抓起来当野猫处理了。
　　突然，聂子丞嗅到了什么味道，让他兴奋的味道。他一扭头，听见了摩托车的轰鸣声，立刻四条腿直立，背一弓，就向前蹿了出去。
　　摩托车从他的眼前飞驰而过，聂子丞一个飞扑，咬住了其中一只老鼠的头，不停的甩着，想要把老鼠的脖子扭断。
　　林升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蹿到车屁股后面，一个急刹车，聂子丞撞上了挡泥板。

　　“喵……”聂子丞嘴里叼着老鼠的头，看清了骑摩托的人。
　　他用前爪揉了揉脑袋，充满怨恨的瞪着林升。
　　“叫屁啊你？！”林升跨下了车，抓着聂子丞的后脖颈子就把他拎了起来，“找了你一晚上，你知道吗？子音在家急的都上火了，还不知道这一夜有没有睡，你怎么跑出来的？拿一群老鼠都叫不出来你，说吧，上了几只？爽的你连家都不认识了是吧？！”
　　林升说一句，就往聂子丞的头上扇一巴掌，打的聂子丞缩起了脖子，冲着林升直翻白眼：“喵……”
　　“你还不服是吧？！”林升又往猫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有本事你变啊？！变回人啊！光着屁股自己跑回家！”
　　“喵！”聂子丞低着头，缩着脖子，四条腿都垂了下来，任由林升拎着，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摩托车屁股上的几只死老鼠。

　　聂子音一夜没睡，听见门响就跳下了床，跑出了房间。
　　聂子丞双手背在身后，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大号衣服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林升。
　　“哥！”聂子音迎了上去，“你去哪了？睡了没？你吓死我了，不行，今天一定要医院检查一下你那疯病到底怎么回事！”
　　“国庆节，医院不开诊！”聂子丞轻声说着，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升哥，你在哪找到他的？”聂子音问。
　　“派出所门口，”林升打了个哈欠，“找了他一夜，自己回来了，谁知道疯哪去了。你也没睡好吧，赶紧回去补觉吧，不着急了，乖！”
　　聂子音看着林升进了聂子丞的卧室，心里松了口气，也打了个哈欠，终于感觉到困了。

　　“我换衣服，你进来干什么？”聂子丞刚脱了衬衫，就瞥见跟着进来的林升。
　　林升往床上一倒：“找了你一夜，现在困的都睁不开眼了，今天晚上还是夜班，在你这睡会。”
　　“你自己没家啊？！”聂子丞穿上自己的T恤，又开始脱裤子。
　　“老头在家打麻将，放假了，肯定又打一天，吵的我睡不着不说，还得折磨我起来给他们做饭，”林升闭着眼睛，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背对着聂子丞，“你就可怜可怜我，给我个安稳地儿睡觉吧！”
　　聂子丞换好衣服，把脱下来的一套叠整齐，装进了一个袋子里：“那你晚上上班前，把小鬼送去体育馆。”
　　“干什么？高考要考体育啊？”林升有气无力的说。
　　“他去看演唱会。”
　　“谁的？”
　　“秦桦！”
　　“我操！”林升突然来了精神，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看着正在收拾衣柜的聂子丞，“你也太神了，昨天刚许的愿，你今天就给他实现了？”
　　“赶巧了，”聂子丞说，“昨天碰上秦桦来算命，送了张票，还小赚了一笔。”
　　“拍照了吗？签名了吗？”林升问。
　　“小鬼跟他拍了几张。”聂子丞把被子拉开，盖在林升的身上，“秋天了，早晚凉，别冻着。”
　　“你干嘛去？”林升又问。
　　“买菜！”聂子丞说，“中午不要谢个罪，堵你们的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