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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遇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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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映着两道黑影,一道是祝青的,另一道奇形怪状辨不出模样,光见其影不见其形,我心下渗然,摸索着将匕首紧抓在手里。
忽然祝青五指大张,牛毛似的细针从他手掌中纷涌而出,向那怪影疾射而去,那怪影不避不闪,手臂陡然暴长,绕着墙飞快向祝青的影子抓去。
祝青连忙避开,又挥出细针无数,根根射中墙上怪影,那怪影毫发无伤,一只手继续追着祝青的影子,另一只手臂向我的影子伸来。
我见状举着匕首就往墙上戳去,却听祝青大喝一声:“别乱动。”立刻收了手。那影子手一下掐住我的影子,我顿觉呼吸困难,叫不出声,两手使不上劲,在半空乱挥。忽然眼前一黑,身子一松,却是祝青吹灭了烛火。
正是十五,月光奇亮,透过窗户照进屋里,将那影子照在在墙上,我厉声喊道:“快关窗。”祝青闻言看我一眼,那影子却趁机迅速伸展,扼住祝青的脖子。祝青挣扎着竖起剑指,凭空变出几道符,向墙上射去,我来不及松口气,又见那符纸在半空忽然自燃,变成一团团蓝火,幽幽地亮了整间屋子。
祝青动作变缓,那影子手慢悠悠向我伸来,如瓮中捉鳖。
我又惊又惧,又不敢随意离开结界,再看祝青不知何时缩小了身形,挣脱到窗边,双手一推,将那丛丛冥火向影子推去。那影子顾不上我,倏地缩回手臂,照样一推,将冥火挡住。
当下冥火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竟越来越多,半空漂浮,照得屋里一片幽蓝,映着祝青的脸也忽明忽暗地泛着蓝光。双方互相僵持,那冥火停在半空不进不退,忽而快速旋转起来,越来越快,令我眼花缭乱。我看不清谁胜谁负,心急如焚,忽听窗外鸡叫,那冥火忽然通通射向墙内,嵌入墙中消失不见。
蓝光过后,墙上一片平整,没有任何痕迹,连那怪影也消失不见。
我连忙下床扶住祝青,问道:“你怎么样?”
祝青摆摆手说道:“没事。”
敛了心神,我倒了杯水给他,他一口喝完坐下调息,我不敢闭眼,关上窗坐在一旁静静沉思,直到天光大亮。窗外鸟语啾啾,一派太平景象。
祝青睁开眼,轻声问我:“吓坏了吧。”
我起身站到他面前,认真说道:“祝青,我想跟你修道。”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跟着起身,拉开门,转头对我说道:“饿了吧,先吃饭。”
我点点头,脑子里混乱一片,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楼梯上随他下楼。
早饭祝青难得地替我点了卤味,亲切地问我:“好吃吗?”
我鸡啄米似地点头,连连说道:“好吃。”却是半点味道也吃不出来。
“好吃就多吃点。”他微微笑道。
热腾腾的早饭下肚,驱散了寒意和焦虑,心里终于满满当当,脚步也实沉起来。回屋时祝青忽然开口:“修道的话,你就不能再碰荤腥了。”
我愣在原地,他又接着说道:“而且要随我住进山里,你愿意吗?”
他目光柔和,嘴角含笑,我怔怔仰视,无法开口。
祝青拉着我坐下,正色说道:“你问问自己,你真的喜欢修道吗?”
我于是再次扪心自问,有时候,事情不是你不喜欢就可以不做的。我爹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祝青伸手替我发丝捋到耳后,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我希望,这辈子,你只为自己而活。”
我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却大概明白他是不会教我修道了。
“那,祝青……”我又问他:“昨晚那是什么?”那是鬼魅,我知道。只是那鬼魅,为何会找上我们,或者说,会找上我?
祝青说大概是什么鬼魅之物,趁着月圆之夜作祟,叫我不必放在心上。
当晚果然无事,再平静不过。
第二天一早店小二就来敲门,说韦府的人在楼下要见我们。我和祝青连忙下去。正如祝青所料,他的画作入了韦家老爷的眼,要召见我们。
不过只隔了几天,再进韦府时心境却天差地别。迈入韦府大门的那一刻,祝青的身子颤了颤,我伸手扶他,却被推开。跟着韦府的人绕过正门的屏墙,走上石道,常人看来,韦府庭院煞是宽敞漂亮,哪知其中暗藏玄机,祝青不知什么时候已握紧了拳,我站在他身侧,只能视而不见。
韦府大堂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九月居然也在,见到祝青立刻站起来,很殷切地与他打招呼,张口一个“祝公子”闭口一个“祝公子”,那股缠劲与幼年时的我颇有几分相像,一会儿问祝青喜欢吃什么,一会儿问祝青喜欢喝什么,端茶送水不亦乐乎,当然也不忘问祝青怎样才肯收他为徒。
旁的人看戏一样看着我们,我暗骂此人脸皮真厚,祝青却是好脾气,呷了口茶,淡淡说道:“韦老爷来了。”
话刚说完,就从后厅走出来两个人,一个刚过弱冠,却是斯文儒雅,应该是韦家少爷,另一个年约五旬,橘皮肃颜,对我们拱手作揖,说道:“诸位久等。”声音洪亮略带沙哑,正是韦世铮。众人起身还礼,韦世铮摆手让我们坐下。
开场白无非是几句客套,互相问了姓名,仙乡何处,师承何人,再久仰久仰幸会幸会彼此彼此一番。
众人互相介绍一番,韦世铮坐在太师椅上,从容说道:“你们画的画呢我都看过了,画得不好你们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只有一个人才能拿到一千两黄金,但是金子烫手啊,没有本事的只怕拿到了钱也出不了凤安啊。各位可要想好了才来拿。要离去的尽早离去。”
他说得困难重重,在座的却更加跃跃欲试,韦世铮看了看众人的神色,将话锋一转,说道:“老头子年轻的时候没有钱,没有人给我画画,现在有钱了,人又老了,就想起来请你们来画,不然将来灵前连张像都没有。没有什么韦府画会才子佳人的把戏,那是我编出来哄你们来的。要是你们觉得给我这个糟老头子画像辱没了你们的满腹经纶,也大可离去。”
原来韦世铮出了那么高的赏钱,不过是想找个人给他自己画像,未免有点小题大作,我看了看祝青,他神色如常,又看了看九月,他托腮轻笑,像是见着什么极为有趣的事,再看旁的人,个个坐直了身子。
韦世铮又说道:“我老头子虽然现在是难看了,但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俊得很,你们作画的时候,要画我年轻时候的样子,画不了的,您也请早。”他说完这话四下一片安静,书生们面面相觑,韦世铮也不看他们,只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僵持了一阵,终于有一位白衣书生站起身来,向主位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晚生先告辞了。”说完与他身旁的另一位书生相携离开了,也算干脆利落。韦世铮面不改色,命人送上百两银子,笑脸相送。剩下的几位挪了挪身子,最终坐定。唯祝青和九月端坐不动,九月冲祝青嘿嘿一笑,祝青亦浅笑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