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清歌动九城》沧笙踏歌

7、第6章

　　许念安思忖了一下方才小仙子的话，自己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对于董清歌的教育引导上十分欠缺，甚至也不会注意到董清歌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平日里也总带着小东西一块儿吃饭，自己不吃他也不敢动筷子这个事情大概大家都发现了，也都赞不绝口，有说许念安教的好，也有说小孩儿真懂事，但这个行为本身意味着什么，竟然只有小仙子发现了。
　　一顿饭吃得安静，许念安心里揣着事儿，曲一城没习惯说话，小团子认真对付食物。
　　许念安看了眼小团子，轻轻放下筷子，果不其然，小团子快速地放下手里的勺子盯着许念安看，许念安拿了勺子往碗里打，董清歌又抓起勺子飞快地扒拉饭，许念安抓着勺子的手紧了紧，曲一城看着对面俩人的小动作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许念安这个人真是。
　　吃过饭许念安自觉收拾碗筷，刷过一遍洗洁精的碗滑溜溜的，抓在手里怎么也抓不牢靠。
　　屋子设计时一定把采光摆在了首位，大片的月光穿过窗口的树荫落在流理台上，原来今天是满月啊。
　　池子里的洗洁精起了泡，被白炽灯哄得五彩斑斓的看上去很快乐，像那张笑脸，在月光下依旧灿烂得刺眼，也像捡到董清歌的那天，营养不良的脸上青青紫紫还朝自己笑了一下，忽明忽暗的路灯在他脸上蹦哒得挺欢乐。
　　“聊聊？”许念安心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仙子接过了他手里的碗打开水龙头哗哗地冲，许念安见他熟练得像是后厨洗了十年碗的清洁工也不再争抢，只按着节奏给他递碗筷。
　　“我看了你的资料，你十六岁，在景城国际你是高三，还拿到了保送。董清歌十二了，在上小学三年级。”许念安顿了顿，迎着曲一城诧异的目光递过去最后一个勺子。
　　“我以为他至多一二年级。”曲一城冲洗了勺子又挤了洗手液把手放在水流底下洗了一遍，许念安的话让他感到惊讶是真，不过想到第一次见小团子听到的哭诉，好像又能把个中缘由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想到小团子认真听数学课的模样，曲一城眉尾一挑，“他可以跳级。”
　　“小小年纪还挺细致入微。”许念安轻笑出声，小仙子果然是智商超群，董清歌不过是旁听了一节课小仙子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明年让他直接考初中二年级，跟老赵说好了。”
　　“怎么不直接上高中？”昨天小团子窝在怀里的时候曲一城留了心眼儿，每次许念安讲题的时候小团子就会闭眼，过一会儿许念安说出答案的时候小团子会满意地点头，小糯米团子分明心算过人。
　　“.....我看过你的成绩单，英文英语理综扣个一两分，成绩很均匀。”许念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仙子。
　　“....偏科。”曲一城有些好笑，“我以为会是什么比较高级的借口。”
　　许念安甩了甩手，神色郁郁地看着曲一城，这小仙子说话怎么这么损，“怎么就是借口了？”
　　“你念一遍题他就能记住然后心算出来答案。”曲一城无语地看着自己的班主任。
　　“.....”十六岁上高三还被保送的仙子的智商果然不是尔等凡人所能攀比的。，许念安为自己未来的班主任生涯感到深深的担忧，该不会自己上课的时候也在被仙子鄙视吧？
　　“偏科的其实是你自己吧？”
　　“嘶...能不要说出来吗？很伤感情的！”许念安咬着牙倒抽一口冷气，自己比曲一城还大九岁，这逻辑水平简直是把自己的脑仁儿按在地上狠狠摩擦，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儿又叹了口气，罢了，智商这东西也是缘分天注定，“他不太能和同学，相处。”
　　“想不想去二级英模的书房？”曲一城愣了愣，许念安在说相处这个词之前停顿得很明显，像是在斟酌怎么描述比较合适，那就不是那么字面意思那么简单了。
　　“董清歌干嘛呢？”许念安突然想起话题的主角，俩人聊着天儿走到前厅也没看见人。好在经过一顿饭的时间许念安已经勉强接受了自己在英模故居吃饭洗碗并且英模后代还是自己的学生这回事儿，免不了战战兢兢但好歹不再神神叨叨，本着来都来了就参观一下的心情跟着小仙子往里走。
　　“睡了。”曲一城指了指眼前的三层小洋楼。
　　许念安瞪大了眼，穿过前厅是一个小型的花园，与前方古色古香的布置大相径庭，花花草草都从温婉的木槿过渡到热情洋溢的玫瑰，自动灌溉喷头滋滋地洒着水，花园中央安置着一个欧式小喷泉，憨态可掬的小丘比特箭指玫瑰花丛，小仙子伸出手指在门上的识别器上戳了一下，滴的一声厚重的镶着彩色雕花玻璃的红木门儿自动往两边退开。
　　“还挺，别致。”许念安憋了老半晌，愣是没找着一个高级的词汇来形容眼前的建筑。
　　一楼空荡荡的，除了进门左侧的欧式大沙发，前方是看上去就很多人民币的留声机，留声机对面是室内电梯，书房在顶层，许念安站在铺满整面墙壁的书架前感慨万千。
　　“他认床！”许念安猛地转过头，董清歌被自己领回家的时候愣是花了一个星期才勉强能入睡，刚刚小仙子说他睡了？！还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看他犯困，就带他去了房间，讲了个故事就睡了。”曲一城莫名其妙地看着许念安，回忆了一下小团子窝在床上的姿势，房间拉了三层窗帘，有一层是不透光的厚实布料，空调是宜人的26度，增湿器也添了安神的精油，小团子呼吸温和绵长，蜷成一颗小虾米，手还不忘揪着被角，不会是装睡。
　　“....你还会讲故事？”许念安像是看见史前大怪兽一样盯着曲一城，神仙下凡就算了，下得如此接地气还自带母性光辉什么的是不是有点朝纲？
　　“....”曲一城低头摸了摸鼻子，决定说实话，“念了几页《思想录》。”
　　“？”许念安有点哭笑不得，小仙子逆着光低着头的模样竟然好像是在不好意思，《思想录》这个书，不要说小团子了，就算是自己都看不了三页纸就得睡着。
　　“我家没有故事书。”细白的手指捏了捏眉心，耳尖微微泛红“能睡就行了。”
　　“也是，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许念安摆摆手，“他当初跟我回家的时候，花了一周才勉强能睡，夜里也睡不踏实，整整一个月零十七天，得亏是暑假，要不然我上课也没精神。”
　　“梦游？”曲一城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那么小一个糯米团子，大概是没睡过一个整觉。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会起夜...”许念安摇了摇头，抓了抓头发整理了一下表达思路，“那天碰巧是个特殊日子我起来，想去看看他睡得好不好，刚走进去就给吓一跳，人差点当场没了。”
　　“哧...”曲一城听见这个形容轻笑出声，走到一旁饮水机旁拿了两个杯子朝许念安摇了摇，“白开水还是茶包？”
　　“茶包吧。“许念安见旁边摆着个看不明白是什么语的黑色罐子，花了三秒确定实在无法接受白开水。
　　“锡兰红茶。”曲一城低头掏出两个茶袋子往杯子里一挂，按了出水按钮，滚烫的水呼啦一下砸到青花杯底。
　　“我进去的时候卧室里一个人没有，我检查了一下客厅门锁得稳稳当当的，衣柜里也没人，喊了也没人应声，我差点该报警了，总不能是个灵异事件吧。你肯定想不到我跟哪儿找到他的，他不在床上，蜷在床底下，瑟瑟发抖，跟个小狗似的。”许念安接过水杯，看着窗外的青山幽幽笼在无边夜色里，眼底晦暗不明。
　　“看医生了吗？”曲一城眯了眯眼，心头有些奇怪的想法涌了出来。
　　“不肯看，我第二天就带着去了。”许念安顿了顿，那天的场景一股脑挤进了脑袋里，涨得发疼，“挣扎得厉害，不忍心了。”
　　瘦骨嶙峋的小猴子满眼惧色，手脚并用试图挣脱自己的怀抱，也不哭不喊，只是摇头，和记忆里那张苍白的带着黑框眼镜的小脸重合，怎么还忍心，再养段时间再说。
　　“那你呢？”曲一城伸了个懒腰，终于明白怪异的地方在哪儿。
　　“.....”许念安回过头认真端详了一会儿眼前少年的脸，笑了笑道，还真是什么都藏不住，“你的敏感远远超出一个十六岁少年该有的智商，我合理怀疑你改了年龄。”
　　“就像偏科，后来没再去看医生，跟你也有关吧。”曲一城抿了口茶，用了个肯定句，没有追问的意思，谁还没有点自己的小秘密呢，岔开了话题，“那之前呢，那天办公室说的那个女士。”
　　“林女士，全名叫林染，是董清歌的生母，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许念安换了个姿势，舒展了一下腰背，有点儿发酸，“小姑娘十六岁就怀了董清歌，除了林染没人知道董清歌到底是谁的孩子，林家大抵觉得丢人，打了一顿就赶出家门，小姑娘倒是硬气，咬着牙辍了学，又是端菜又是摆摊洗碗的愣是把小孩儿生了下来，后来出了事儿，被一有妇之夫给强了还让人正室给打了，哪里还扛得住呢，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孩子。”
　　“后来呢，怎么不养了？”曲一城搓了搓裤子，抚平了膝盖处一点褶皱。
　　“后来的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把董清歌锁厕所里，什么人都往家里带，跟人跑了的时候董清歌还关在厕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