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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南城的夏天总是闷热又漫长。

      新蹿红的流量小生陈暮昨天来南城开演唱会,新晋粉头秦昭人傻钱多,甘愿一掷千金,五倍的价格从黄牛那里买来了VIP坐席,不仅近距离观赏了新墙头全方位无死角的盛世美颜,还跟陈暮近距离接触,握了一下小手手。

      秦昭立马跟小姐妹炫耀,表示她家阿暮能够在人山人海中发现她这个人间仙女当真是心有灵犀品味不凡,不枉费她的一片真心。

      却马上遭到了以夏楠楠为首的一帮狐朋狗友的强烈抨击。
      “得了吧小仙女,你看看你那金光灿灿的第一排的座位”夏楠楠在电话那头得吧得,“就算你的胳膊跟你的智商一样短缺,也能至少能跟阿暮有上0.01秒的接触。”

      秦昭面无表情得挂了夏楠楠电话,自动翻译成了来自损友抢演唱会门票没有成功的嫉妒恨。
      呵,女人。
      这可是陈暮的握手。
      秦昭看着自己的右手,就忍不住想到陈暮的那张脸。那眉眼,那鼻子,那大长腿,啧。

      颜狗秦昭沉迷舔颜无法自拔,在床上滚来滚去一整夜,迷迷糊糊睡下不久,天已经大亮了。

      因此还没有挨过晨读,秦昭就已经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更何况班主任老刘在慢条斯理得讲着话,带着些南方的吴音软语,慢吞吞软绵绵,简直是助眠利器。
      秦昭只隐隐约约听到“新同学”、“许之洲”几个字,在一团浆糊似的脑子里勉强反应出来了个插班生,便彻底得意识不清,一头扎进了周公的怀抱里。

      这一觉睡得似乎格外漫长。
      好梦无眠,醒来四周寂静,一直在吵闹的蝉音也消退了。

      秦昭睁眼,发现躺在自家的大床上,校服或许是被周妈换下来了,身上穿了条白色暗花的真丝吊带小睡裙。

      她慢吞吞得拍了下脑门,怀疑是不是自己睡得太死,怎么都叫不醒,于是被当成生病给接回了家。

      秦昭拍着拍着脑门,逐渐停了下来,咽了口唾沫,将手举到眼前翻来覆去得打量。
      眼前的手指细细长长,骨头上附着的肉消失了大半,浅浅的手窝不见了,食指尖上的小黑痣还在。指甲干干净净,颜色苍白,修剪得圆润光滑,难得没有涂甲油。无名指上多了个戒指,款式简单,镶嵌的钻石却是切割成心形的粉钻,剔透璀璨,价值不菲。
      秦昭将钻石取下来打量,戒圈内部用花体字刻了“My light”。
      是婚戒。并且戴在她左手无名指上。

      秦昭眨了眨眼睛,随手将戒指戴了回去,一边慢吞吞得扭头四处打量着房间。

      她在这里睡了十几年,现在躺在这里仍然有无比让人心安的熟悉感。母亲与父亲的合影也依旧好好得挂在正对着门的墙上。
      这里确实是她的卧室,她也仍然是秦昭。

      可是房间却有些变化。
      墙角放的两米高的大熊不见了,那是夏楠楠从美国千里迢迢人肉背回来的生日礼物,虽然被她嘲笑了足足三个月,但是秦昭还是很珍惜得放在卧室显眼的地方。
      窗帘从暗红换成了灰色,床单也换成了黑色。秦昭一向不喜欢灰扑扑的颜色,觉得黑白灰三色应该是禁欲的老修女的首选,不符合她这种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祖国未来的花朵。
      梳妆台的旁边多了个书橱和软塌,书橱里摆着《世界财经》、《经济发展史》等她看一眼就觉得头大的,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翻开的书。

      秦昭沉默许久,住在这里的人是她却又不像她。
      她得出去看看。秦昭这么想着,手撑着床,缓缓坐起来。
      这起身才发觉自己浑身酸痛,身体像是尘封多年的老机子,乍一运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秦昭赤脚踩在羊羔绒的地毯上,踟蹰了半晌,深呼吸几下,朝梳妆台走过去。
      镜子里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

      狐狸眼,眼睛狭长,眼角微微上翘,薄唇,却天生上翘,嘴角弯弯,将脸上那副妖娆五官带来的凌厉感冲得七零八落。脸上的婴儿肥不见了,露出了精致流畅的下颚线,鼻梁格外挺,眉骨深邃,睫毛纤长,眼仁儿漆黑,顾盼流转,美艳得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眉宇间有掩盖不住的疲惫,可是眼睛里却清澈透亮,还带了点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彷徨。

      她这一觉睡得可能有些久。

      秦昭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直到腿开始有些发酸,才勉强镇定了下来,摇响了床头上的响铃,隔三秒摇一下,整个秦宅响起了有规律的铃铃声。
      马上沸腾了起来。

      秦昭端坐在床上,面朝着门,听着外面突然乱起的脚步,舌尖紧紧抵着齿根,低低出声,“周妈。”

      推门进来的却不是周妈。
      一个陌生的女人。

      秦昭皱眉,“你是谁?”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陌生女人立马吩咐端上杯水,上前双手递给秦昭,才退到一旁,“先生在帝都处理公司业务,放心不下,请我来照顾夫人。”她毕恭毕敬道,“我姓王,学过些护理。”

      看来睡了一觉真的结婚了。
      秦昭摩挲着手指上的婚戒,慢条斯理得将水喝完,水杯放在一旁,才客客气气得问道:“周妈呢?”

      她打小形象包袱就挺重,先将她爹的那套待人接物装逼如风的架势学了个十成十。现在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慌得一匹。

      “您和先生回南城住的时候,之前的仆佣都辞退了,现在都是先生新雇来的。”
      很好,秦昭想,都是“先生”的人。
      “我先生叫什么名字?我们结婚几年了?”
      王护理职业素养很高,面对新主人问的奇怪问题,也能面不改色,回复得波澜不惊,彬彬有礼,“您跟许之洲先生在四年前结婚。”

      许之洲?是新来的那个插班生吗?
      秦昭醒来第一次有了今夕何夕的感觉,早上即将插班进来的陌生同学,下午就成了结婚了四年的丈夫。

      “我父亲现在不在南城吗?”
      一觉醒来多了个便宜丈夫并没有困扰秦昭多久,她继续发问。
      宝贝女儿昏迷不醒,到现在竟然也没有露个脸。

      王护理有些愣怔。
      在这小半晌的沉默里,秦昭心底突然恐慌起来,她左手死死压着发颤的右指尖,冷静又克制得问了一遍,“我父亲现在在哪里?”

      “秦先生七年前过世了,”也许是秦昭的脸色太过仓皇,她又补充道,“车祸,酒驾。”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南城大地主科华集团掌门人酒驾车祸去世,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私底下又是南城牌面的一场大清洗,占据了各个版面的头版好几天,即便是现在,随便一找也到处都是当年那件事情的痕迹。

      秦昭感觉有些眩晕,看不太清前面挂在门边上的照片。
      最后她强撑了一口气问,“今年是哪一年?”

      “2018年。”

      秦昭费了劲得去看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中年男人早晨刚跟她一起吃了饭,苦口婆心得念叨了几句类似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屁话,被她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顺便嫌他几句啰嗦。
      她以为这种有恃无恐能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她在他的眼里真的长成了一个不用操心的大人。

      秦昭以为自己会哭出来,但是眼眶却干涩,五脏六腑纠缠成一团,找不到发泄的途径,就只能憋在心口里横冲直撞。她用淡得不能再淡的声音轻轻道,“出去吧。”
      她的依靠没了。

      “是,夫人。”
      坐在床上的那个女人悲痛又彷徨,但是这不该是由她来劝解。
      王护理转身出门,轻轻关上房门,沉吟半晌,吩咐说,“给先生打个电话,夫人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秦昭听到了关门声,支撑在脊骨上的力气马上泄掉了,重重向后一倒,便陷进了床褥里面。
      她一觉睡了十二年。
      在这十二年里,一个秦昭在路上一直走着,失掉了父亲,寻到了丈夫,撞撞跌跌得从一个少女走成一个面目全非的大人。另一个秦昭时间停滞,蜷缩在睡梦中,一觉醒来就面临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个变化里有自己,也有他人。

      她失忆了。睡梦中消磨掉了人生十二年。

      房间里响起的铃声将秦昭的脑子从一片空白里头拉了出来。
      秦昭循着铃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了只手机出来。

      手机屏幕是之前的两个大。
      来电显示为许之洲的人在耐心并且持久得打着电话。

      秦昭将电话挂掉,但是马上又重新响起,来回几次,电话那头的人都没有放弃,不知道是有着多少的耐心和坚持。
      她干脆将手机关机,扔到一旁。

      秦昭不想接这个电话。
      她现在无法接受父亲的离世,也接受不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丈夫。如果像个鸵鸟一样,将头埋在沙子里,不闻不问不看,或许可以发现这是一场逼真的噩梦,老刘一个点名批评,就能把她拉回来,其实自己还坐在课堂上。

      秦昭将脑袋埋在翅膀里,安安分分得当一只鸵鸟时,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王护理没有进来,只隔着门在外头说,“先生刚才给了电话,他现在上了飞机,很快回来,请您放心。”

      哦草,连只鸵鸟都不给当。
      这个房间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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