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犬驯化之后》卧龙

20、狂犬.20

　　幸好屋子里没有别人，不然，任谁看见此刻的千山鸟，都会觉得他口中叫嚷着的“龙之介”是一条不慎掉进缝隙里的小虫子。

　　毕竟那样子实在是太像嗷嗷待哺的悲伤鸟球。

　　他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半天，终于清醒过来，跳下床开始四处寻找熟悉的身影，顺便全方位的探索了一下室内布局。

　　此时已经是明日高悬。

　　暖洋洋地阳光穿透了玻璃窗，给室内铺上一层温馨的色调，使得它跟昨晚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夸张的说，差不多是从鬼屋晋级为天堂的程度。

　　大约是两个人对港口黑手党的贡献颇高，所以组织的首领没有吝啬，分配下来的居所非常宽敞，相当于外面两室一厅住宅的面积。

　　当然，为了方便快速入住，他们没有选择额外进行装修，像卧室和客厅之间就是采用书柜进行阻隔，看起来十分简约。

　　而最令人有些意外的是，靠近露台的部分，竟然安置了一个小小的料理台。

　　虽然摆放的厨具不算齐全，看上去做不了特别复杂的食物，但例如普通的便当和甜品一类的，则完全没有问题。

　　换而言之，两个与居家气质毫无关联的武斗派，平日里有很大一部分的时间，是自己来动手制作饮食的。

　　那并非主观臆断，最大的证据就是本该用来种植花卉的露台，被改造成了简易的菜园，里面欣欣向荣生长的都是可食用的植物，甚至还包括一些水果品种。

　　“哇……感觉真好啊。”
　　俯视着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少年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对于他来说，能自给自足的日子显然再幸福不过——想必贫民窟出身的芥川龙之介也是一样的思维。

　　如果不是着急找到人，恐怕他还要蹲下来帮忙松松土之类的，现在只能遗憾作罢。

　　他又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了片刻。

　　连卫生间都转过好几圈，他才终于想起，自己其实可以用手机给对方打个电话。

　　嘟嘟。
　　两声等待提示音过后，另外一边很快传来了熟悉的低沉声线：“醒了？”

　　“龙之介……”
　　他随意盘腿地坐在地毯上，有些郁闷地揪了揪额前垂落的一缕银发，无精打采地自我反省道：“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睡的话，我等下就把床铺挪开……是我的错，没有提前与你商量，就擅自做了主。你千万不要因此拒绝回来啊……”

　　“咳咳、咳……”
　　不知是恰巧喉咙发痒，还是被他所说的内容呛到，青年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千山鸟听得愈发愧疚，简直能想象得出整夜未归的恋人坐在办公室里，任由凉风吹透单薄的病体，摇摇欲坠马上便要昏厥的可怜模样。

　　然而，在他再次语出惊人之前，对方及时开口，打碎了他脑中不靠谱的幻想。

　　“别说蠢话，在下仅仅是起得略早一些。”
　　芥川翻开一本令人头大的任务报告书，故意落笔下了几个字，弄出沙沙的响声，然后在白噪音一样舒适的背景里继续说道：“况且，你本来便是房间的主人，想怎样改变都可以，用不着觉得愧疚。”

　　“真的，你没有生气？”千山鸟下意识地反问着。

　　亏得他是个心大的类型，换做心思敏感些的，肯定会觉得恋人是在冷言冷语的反讽。

　　或许正是如此，两个人才能长久的保持相安无事，绝不会轻易吵架——但若真出现了什么争端，果然还是直接动手更符合他们的风格。

　　“嗯。”
　　听筒里传来干脆的答复，随之响起了纸张翻页的刮擦声。没准是觉得自己该学得更温柔一些，对方又凭借犬科般敏锐的天性，果断补充道：“等下，一起来用餐吧。”

　　“好，我现在去洗漱！”
　　收到恋人邀请的银发少年喜滋滋地挂断通讯，一溜烟小跑进了卫生间，总觉得同居生活比自己想象中得更加美好。

　　但很快地，现实就落下了沉重的一击。

　　由于他独自扛了两人份的工作量，导致接下来的日子早出晚归，甚至有好多次需要在外守夜蹲点，根本没办法回去睡觉。

　　对此，他只能一边念叨着首领毫无人性，一边担心天生体寒的芥川缺少自己暖被窝，夜间睡得不够舒服。

　　为了表示自己的关切之情，除去合理的睡眠时间外，他基本隔几个小时就得给恋人发短信或者打电话确认情况。

　　于是跟他一起出任务的部下们不得不吹着冷风吃狗粮，简直受到了十万点的精神伤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了体。

　　——明明……曾经的千山大人并非如此粘人的性格。

　　就算外界疯传他与芥川龙之介一见钟情，爱得死去活来（？），他本人也毫无桃粉气息，与一群单身汉相处得极为融洽，完全分辨不出什么不同。

　　可此刻，他仅仅是望着星河流转的天空翘起唇角，便给人一种他似乎在思念着谁，恨不得立刻展开翅膀、飞往对方身边的感觉。

　　那是全心全意投入恋情的人应有的模样。

　　当他握着手机放置于颊边，连声音都变得轻盈无比，仿佛乘着暖流的羽毛，轻柔地摩挲着听众的耳廓。

　　“抱歉，今天的任务尚未结束，估计……龙之介早些睡吧，不要熬得太晚，对身体不好。”

　　不知通信中青年说了些什么，只见他眉眼间快速晕开一抹笑意，非常开心地回应道：“嗯，不必担心。那就先跟你道一声晚安吧。”

　　语毕，他意犹未尽地摁下终了键，照常仰着头，重复起了令人相当迷惑的结论：“龙之介真可爱啊，好想快点回去见他。”

　　竖起八卦天线的黑西装们：“……”
　　——到底是糊了多少层的滤镜啊……难道您失踪的时候，是被人拉走改造视网膜了吗？！

　　按照他们的观感，被称作「黑色祸犬」的芥川先生是个十足可怕的男人，别说是敌方，就连他们平日里不小心撞见也会觉得畏惧。

　　甚至组织里莫名冒出“如果与他双目对视便要丢掉性命”的，充满怪谈性质的流言都有人深信不疑。

　　毕竟，那位大人实在是恐怖得过分。

　　偏偏他们平易近人的上级好像年纪轻轻就瞎了眼。

　　以前症状轻得让人怀疑他是遭到了胁迫，不得不与人组队完成任务；现在症状重得让人害怕他随时可能会反压，将恶犬当作无害的笼中雀来饲养。

　　无论是哪一种模式，都令人不禁担心起他的安危。

　　位于组织权利顶端的那位大人倒是似乎挺中意现下的状态，仗着千山鸟主动请缨出战，将大大小小的任务一股脑地丢给他，然后再背地里分配别的任务给芥川龙之介，得到双重压榨效果的赢家局面。

　　不得不说，玩战术的人心太脏。

　　纵然知晓实情，也没谁敢违背首领的意志，去悄悄透露给天然好骗的当事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出卖劳力，活得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永动机。

　　“好，该认真工作了。”
　　银发少年仔细地收好手机，之后双臂向上做了个舒展动作，周身的气场便倏然冷冽万分，几乎与港口里夜半掠过的寒风融为一体。

　　这会儿的他哪里还有半分温情可言，尤其一双血红碧石般漂亮的眼眸，仿佛是定准猎物的凶猛隼科，危险得令人不寒而栗。

　　他眺望着远处一间废弃仓库——

　　凭借他出色的动态视力，可以清晰地看到门外负责守卫的几个彪形大汉，以及顺着墙缝外泄的微弱光源。

　　根据情报，这里面藏匿着准备趁夜色进行大量毒.品交易的惯犯，至于另一方接头的人，则是横滨街头流窜的地头蛇。

　　如果此番交易成功，那么将有数不清的人陷入无法自拔的深坑，自愿或非自愿地造成许许多多的悲剧。

　　由外人看来，大约警方才是该奉行“拯救”信条，及时出手制约犯罪团伙的最好人选。

　　但是，光明永远无法彻底驱散黑暗，正如人类无法摆脱自己的影子。

　　唯有更加庞大的势力将劣质的有害成分消灭殆尽，来保全自身的安全和完整性。

　　于是掌握着横滨里世界绝对话语权的组织派出了自己的爪牙，去暂时充当正义的“清洁工”角色。

　　——对此，千山鸟自是甘之如饴。

　　于是在又盯梢了片刻，确定目标中的两方人马已经进入了仓库以后，他缓缓拔出爱刀，任由雪亮的刀刃映出黑沉沉地夜色，蔓延开足够割裂天幕的杀机。

　　“走吧。”
　　他说，“是时候该让杂碎们付出代价了。”

　　下一秒，微染银光的双翼腾起，带着他如流星般坠入暗色最为浓郁的漩涡里。

　　……

　　在千山鸟忙着跑东跑西的当口，芥川同样没有半分清闲。

　　为了瞒着失忆的家伙继续接任务，现在的他不得不每天抽一两个小时待在屋里，装模作样地接受查岗，仿佛自己真是位认真工作的文职人员一样享用着岁月静好。

　　然后，等确定了对方的行动进度，大略估算出返程时间之后，立马解除警报，奔赴属于自己的战场。

　　长期辅佐他的（迷妹）樋口起初一头雾水，压根不明白向来杀伐果断的芥川前辈为何忽然变得行踪鬼祟，越发地令她难以琢磨起来。

　　不过真相很快就浮出了水面。

　　她早已知道并接受憧憬的上级有了伴侣的事实，一直妥善地保管着自己的小心思，从无干扰和介入其中的不良念头——能亲眼见证对方的幸福，何尝不是一种快乐？

　　可这次的变故，却令她无论如何都忍耐不住。

　　于是趁着两人共同实行某项计划的机会，她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芥川前辈，您其实没必要为难自己去迎合谁的喜好，如果他无法尊重您的选择，从根本上就失去了作为恋人的资格……”

　　“闭嘴，樋口。”
　　照常地，青年以冰霜般冷冽的声线喝止了她。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敏锐地察觉其中掺杂着什么，就像凛冬将离的原野里溅落的几缕火星，依然有着足以点燃万物的风险。

　　求生欲扼住了她的喉咙，使她本能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被她奉若神明的青年垂下眼帘，连停顿下来交递视线的意思都没有，依旧独行者一般缓缓前行着，又道：“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旁人来插嘴。”

　　“是……”
　　樋口好似劫后余生一样声音飘忽，只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找不到着力点。

　　她并非首次领会芥川龙之介的独断专行，却还是有勇气一次次提出谏言，试图改变他的固执。然而这一回，她确实感受到不可名状的恐惧，使得她无法再就此事发表任何意见。

　　况且，妄想插手上级私生活的部下，与僭越主人的恶犬无异，极有可能沦入被抛弃的悲惨境地。

　　她绝不想获得如此的结局，所以静静地跟随上去，再没提过任何与千山鸟相关的话题。

　　今天的任务是由她伪装成委托者，前往名为「武装侦探社」的民间异能集团，将藏匿于此处的价值高达70亿的目标（中岛敦）引入小巷进行捕捉。

　　樋口一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执行计划，非常顺利地带着两位社员和神情忐忑白发少年走进圈套里。

　　没有丝毫犹豫，她开枪打伤了碍事的家伙们。

　　接下来的一切姑且算是顺利，后方现身的芥川操纵着「罗生门」，将虎化的中岛敦捆了个正着，眼看着便能结束此番战役。

　　恰巧就在这时，一道铃声突兀地打破了充满杀戮气息的局面。

　　“咳咳……”
　　发尾微染霜色的青年掩唇轻咳着，原本冷峻的神态中闪过一丝难得的迟疑，竟给人一种反差的呆萌感。

　　被捆成肉馅粽子的中岛敦平躺于地面，正好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瞬间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吐槽欲，表情谨慎地建议道：“要、要不……你先接一下？”

　　“……好主意。”
　　不曾想，他竟一脸严肃地掏出手机，仿佛即将面对重大的考核似的，毅然摁下接听键，对着话筒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里面立刻响起他熟悉的清越嗓音，元气十足地开始对他嘘寒问暖：“龙之介，应该起床去办公室了吧？有没有多加些衣物？今天温度好像降低了不少，估计屋子里也会受到影响呢。”

　　“有多穿，不冷。”
　　他以堪称乖巧的态度回应着，如同死水般平静的黑眸目视前方，睁着眼说起了瞎话：“文件非常多，大概要处理很久，若没什么要紧事……”

　　“唔、放心吧，我不会耽误你工作的。”

　　通讯的另一面，银发少年将手机夹在肩头与耳侧的缝隙，一边清理染满鲜血的长刀，一边坦诚着自己的思慕之心：“因为我这边的任务结束得比预计要快很多，所以等一会儿回去之后，我来帮着你一起处理文件吧？唉，我真的很想你啊……”

　　咔啦——
　　不知为何，电话中倏尔响起某样东西骤然龟裂的动静。

　　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得万分真切，不禁下意识询问着：“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是错觉。”他的恋人秒答道。

　　虽然那速度快得有些不正常，但他还是秉持着恋爱脑的优良原则，无条件地相信了芥川，将异常抛之脑后。

　　“我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就能抵达总部。”
　　他把爱刀唰地收回鞘中，然后握住手机看了眼屏幕中两人合影的背景图片，美滋滋地补充道：“不用太惦记我啊，龙之介，我很快就能回去陪着你啦！”

　　“……嗯，注意安全。”
　　被迫营业模式的青年面容微僵，终于挂断了突如其来的通讯，却半点没觉得轻松，反倒更加心情沉重。

　　他此刻所处的位置，距离港口黑手党的总部大约二十分钟的行程，本该是足够跑在千山鸟的前面，伪装成自己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办公室的假象。

　　可前提是，他没有抓着一只不听话、时时刻刻想着该如何逃跑的人虎。

　　（如果能杀掉，带着尸体回去必然简单许多，可是……）

　　他的脑海里闪过最简单粗暴的方案。

　　或许是掐好出场的时机，不远处，一道高挑的身影自小巷的拐角冒出，如同猫科动物般悄无声息地靠近，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

　　借由衣物显现的异能好似遭到克星一样，蓦然溃散于空气当中，化作星星点点的黑影回归他的外套下摆。

　　他猛地回过头，就见一张熟悉无比的面孔朝自己扬起笑容，照旧以轻浮的声线说着令人牙根发痒的可恶台词。

　　“好了，到此为止——”
　　对方俯下身，伸手抓住中岛敦的衣领，仿佛是准备拎起狼狈的弃猫弃犬一样随意，还有余裕跟他打了声招呼：“真难得，让我看见了很有趣的画面呢~”

　　“什么……”分不清此刻的冲击是来源于教导者的意外现身，还是他口中的说辞，芥川不自觉地吐露着稍显动摇的低喃。

　　与过去相同，好似只消一眼便能看清真相的黑发青年歪歪头，视线快速地掠过他五指间没来得及合拢的手机屏幕，将其上的双人合影瞧了个真真切切。

　　而后，青年唇边的笑容越发意味不明，再度啧啧称奇般地重复道：“是真的很有趣啊，怪不得……嗯，还挺让人期待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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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_(:з」∠)_我来啦！带着大肥章来啦！不许再说我短！（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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墩&部下们：我（们）见证了人间迷惑行为
皮皮宰：加一把火会变得更有趣！
芥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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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芥其实也是制造修罗场的一把好手啊，他和傻鹅子怎么会遍地修罗场（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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