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请吩咐》凡岁

47、第 47 章

　　“哦……”回忆起自己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小荞只记得马车翻了，“昨夜是怎么了？妾是怎么回到府里的？”

　　“你坐的马车遇袭，马车翻了，你被压在下面……受了伤。”

　　小荞还是第一次听见周契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那是什么？怜悯？心疼？不忍？她品不出来，只是隐隐感觉到她受的伤恐怕不小。

　　“妾的脑袋很疼……”小荞记得马车翻了的时候她的额头撞在了哪个地方，可能正因如此她才会眩晕。

　　周契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你失了很多血，还好，都止住了。大夫说，你醒来可能会很渴，但只能喝一点，不能喝太多。”

　　听周契这么一说，小荞顿时觉得异常口渴。她的嘴唇都干裂了，周契端着碗，用纱布轻轻浸了些水一点点蘸在她的嘴唇上。

　　这点水对她来说根本就是隔靴搔痒，一点也不能止渴。她仰头，想要去喝周契碗里的水，周契察觉到了，忙将碗端开，“别动，快躺好。”

　　小荞想动也没力气动，只好听他的话乖乖躺好。

　　家仆送来熬好的药，为了让小荞能够喝下，周契特地让加了一些冰糖。药已经是放凉后的，只有一些温热，不会烫嘴。周契捧着药，用一根小勺一点一点给小荞喂下。纵使加了冰糖，药仍旧很苦。小荞皱着眉，喝得异常艰难。

　　小荞试了试手脚，都能动，脑袋虽然眩晕，但至少意识是清醒的，但周契说她失了很多血，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喝完药，身体暖和了许多，也许是药效发挥了作用，小荞很快又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恐怕又是半日过去。

　　周契不在，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非常安静。脑袋没有那么晕了，小荞试着支着床沿坐起身。她看看自己的手脚，除了一点擦伤，没什么大碍，再摸了摸脑袋，好像也没有窟窿。

　　一日多没能进食，身体还是很孱弱。小荞坐了一会就开始眼冒金星，不得不又躺下才舒服了一点。门被打开，周契从外面走进。他见小荞睁着眼睛，知道她醒了。

　　“殿下。”小荞轻声唤道。

　　“嗯。”周契应了声，“饿了吧，吃的一会就好。”

　　人在身体极其不适的时候内心也会跟着一并敏感脆弱，小荞看了眼周契，他的眼神里确实透着比平时多一点的温和，但也就多一点点，乍一眼看，其实仍旧有些冷意。

　　没过一会，家仆送来了鸡汤，鸡汤里放了参、红枣、枸杞，小荞真的饿了，狼吞虎咽的就喝了两大碗。

　　“大夫说了，你不能着凉，若是要下地，记得把衣裳披好。澡也不能洗，只能用湿帕子擦擦身子。本王让司徒淮从外头请了个老妈子，先伺候你半个月。”

　　小荞一听就笑了，“殿下说的就像妾要坐月子似的。”

　　她本是开个玩笑，周契却半点没有想要笑的意思，神情反而显得不自然。

　　“你好好休息，猫客栈本王暂时交由司徒淮代为管理。”

　　当晚，那个来伺候小荞的老妈子就来了。她给小荞煮红鸡蛋，炖乌鸡汤，还用红枣枸杞泡水给她喝，让她好好补血。

　　那个老妈子原本还不怎么说话，但渐渐熟了后，偶尔也会同小荞聊两句。小荞说她吃的这些都像人坐月子时吃的，那个老妈子一没留神就说漏了嘴，“小产当然也要坐月子的，小产坐月子还更重要哩，要是没做好，以后再想有孩子就难了。”

　　“小产？”小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个老妈子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一把将嘴捂住，不吭声了。周契嘱咐过她，让她先不要告诉小荞小产一事，结果她刚才顺嘴就说了出来。

　　小荞这才渐渐明白过来，原来她失了很多血，不是因为受了多重的伤，而是因为小产。原来她真的有孕了。

　　她坐在床上，有些怔忡。之前大夫不是诊过脉说她不是有孕么？现在忽然就小产了，小荞只觉得一阵茫然。

　　她说不清现在的情绪，好像有一点点失望，但更多的却是庆幸。为什么会觉得庆幸，也许是觉得这个无缘降临于世上的孩子就算得幸出生，也很难感受到被爹娘疼爱的温暖，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被生下来，倒不如就在她的腹中短暂存在一小段时间罢了。

　　没爹疼没娘爱的日子她自己难道体会得还不深么。如果她的孩子也要经历这个过程，倒不如不要生出来更好。

　　小荞一个人想了很久，连老妈子什么时候出了房门都不知道。

　　她缩进被窝，身子因为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总会觉得疲惫。算了算，她也有近十天没有去过猫客栈了。现在猫客栈的经营到底成什么样了，店小二们在做些什么，司徒淮到底能不能管好客栈，她一概不知。

　　晚一点的时候，周契来了。他最近每日都会来看小荞一眼，但不会待太久，也不会同她说太多。有时候她忍不住问周契猫客栈的情况，他都避而不谈，只告诉她不必担心，先把身子养好。

　　小荞听见周契进门的声音，但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周契来到床边，见放在一旁的碗里还剩了些鸡汤，问道：“鸡汤怎么没喝完？我听老妈子说你总是会趁她不注意悄悄的把喝不完的药吐掉。”

　　“殿下为何要瞒着妾？”她蓦地开口。

　　“……你知道了。”

　　“妾知道了。其实不必瞒着妾，妾没有觉得多伤心。”

　　“……是么。”

　　他是在对自己的反应失望么？难道他希望自己因为失去了孩子痛哭流涕？

　　“能为殿下生孩子的人有很多……”

　　“今日不谈这个，等你调养好了再说。”周契似乎真有些生气了，但小荞毕竟还在坐月子中，大夫说过，不能让她情绪波动得太厉害，“你还想吃些什么？我让他们弄点过来。”

　　“妾不饿，不必了。”

　　“你先休息。”

　　周契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直到出了小产的月子，周契都没再来过。老妈子在伺候完小荞的月子后就离开了王府。没人来告诉她往后的生活该怎么继续，她要怎么面对自己，面对周契。

　　再次回到猫客栈的时候店小二们都很惊讶，小荞细细琢磨过，他们的惊讶中毫无惊喜，却像在无声的表达着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小荞的意思。

　　而司徒淮从客栈的楼上下来，他见到小荞也是颇为讶异，问了句：“难道殿下没告诉孟姑娘么？往后猫客栈都由在下负责打理了。”

　　小荞哪里听周契说过。她愣了愣，但还得保持最后的一丝理智，“哦……可能他忘了告诉我了。”

　　她一手把猫客栈建立起来，现在不需要她了，就换个人继续经营。而她呢，本就是为了替周契繁衍后代才被他勉为其难放进府里的，现在孩子没能保住，也就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

　　虽然她一直避免这种状况发生，所以尽心尽力的打理猫客栈，但谁能料到那夜会遇袭？谁能料到她因为受孕尚早，连宫中御医也未能探出她的喜脉？

　　但不管过程究竟如何，最后被舍弃的却只有她一个人。

　　她想，周契已经不需要她了。

　　从猫客栈离开，经过木匠铺的时候她看见店里头出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人。那女人样貌平平，但看得出来是位贤惠的女子。吴公子外出做工，她则留在铺子里看店，从其他帮工对她的态度来看，应该是吴公子刚过门没多久的那位妻子。

　　小荞在原地站了一会就走了。她的脑海里冒出了想法，她在想如果那时候选择吴公子，今日的局面会不会有所不同？

　　但这个想法不过转瞬即逝。她知道，没有必要去为没有做出的选择多想，否则只是庸人自扰。

　　自从她进了敬思王府后，之前住的宅子就没再租下去了。现在除了敬思王府，她能去的地方唯有那间茅草屋。小荞原以为她这辈子不会再回去住了，可老天爷总爱造化弄人，小荞久违的回到茅草屋，推开门，屋子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屋子里的摆设一如她离开时的模样，只是地上染了一层灰，她简单的清扫了一下，然后在柜子里翻出了之前用的被褥。

　　毕竟有太久没有洗过晒过，被褥都已经发霉了。小荞把里头的棉花掏出来，送去隔壁弹棉花的老李家让他再帮忙重新弹一床棉被。老李也有很久没见过小荞了，问她不是进了敬思王府么，小荞笑了笑，没有回答。

　　老李也活了几十年了，当下就明白了个大概，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是被赶出来了。

　　小荞回到敬思王府，将两条薄毯带了出来，靠着这两条毯子至少能撑到老李把棉被弹完。她多少还有些积蓄，能支持她先过一阵子。除非万不得已，她也不大愿意去找顾以息帮忙，毕竟……他的身边也有了需要照顾的女人。

　　这一晚小荞睡在了茅草屋。半夜里潮气让她浑身发冷，光有两条薄毯果然不够，她不得不把带出来的衣裳全都盖在身上。等天亮了就要好很多了，屋子里没那么阴冷，小荞又睡了个回笼觉。起来后熬了些米汤喝，顿时觉得浑身舒畅，心情也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