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请吩咐》凡岁

44、第 44 章

　　住在汴城，没有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家仆和烦心的公务事，小荞和周契就像寻常人家的夫妻，夜里熄了灯后躺下，耳边能听见屋外的虫鸣声，树叶沙沙作响，很是惬意。

　　小荞跑了一天，体能消耗很大，所以夜里入睡得很快。周契反而翻来覆去，好半天都睡不着觉。他睁着眼睛听着小荞轻微的呼吸声，这种莫名的安逸感让他很不习惯。

　　对周契而言，孤独应该是习以为常的，温暖和心安反而会让他很不适应。他害怕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害怕万一有一天小荞不在了，他会因为太过信任小荞而承受不住失去的痛苦。

　　同样的悲伤他不愿再经历一遍。

　　小荞安静的睡在他身侧，他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借着月光端详起小荞的脸庞。

　　要说小荞美，其实不是他见过最美的。要说她聪慧，傻倒也算不上，但博学多广是绝对挨不上边的。这样的女人走在路上他原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结果呢，现在不也躺在他旁边，和他有过肌肤之亲。

　　周契想，一定是他受伤时小荞照顾过他的缘故，信任就是这么一步步建立起来的。难怪想要换得信任最好的方法就是装可怜，虽然他的受伤不是装的，但结果不也是一样的么。

　　人在某个时候憎恶一个人，又或者爱一个人，都只是当下眨眼即逝的感情。周契知道一些小荞的过去，就连柳公子带她上门却被柳父柳母拒之门外的事也打听到了，他明白，让小荞真正动过心的人，他其实不是第一个。

　　可一旦进了门，那些先后顺序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要说小荞现在还惦记那个柳公子么？周契觉得多半不会了。他偶然间碰见过那个柳公子，最近渐渐发福，身材走形，因为家中生意暂时不需要他操太多心，为了逃避琐碎的家长里短，也渐渐染上了流连于烟柳之地的习惯。

　　小荞虽然读书不多，但脑子不傻，周契知道，理性会让小荞放下柳公子，因为眼前的更好。

　　看。爱很多时候更像是一个借口，小荞说爱他，也许就是因为周契明显优于她曾经的白月光。她的爱只是生长在她心中的东西，曾经被她寄放在柳公子身上，现在又移栽到了周契身上。

　　如果将来有更好的男人出现，她是不是又会爱上别人？

　　周契忽然在乌漆嘛黑的夜里开始沉思这个问题，而他本应对小荞到底爱谁不屑一顾的。小荞在梦中浑然不觉，还说着梦话，喃喃着“下个月流水要翻倍”。

　　他哑然而笑。原来他在这里为情所困，小荞却在思考猫客栈的经营问题，看来她对猫客栈是真的很上心。

　　第二日小荞醒来，抬头就见周契坐在一旁睁着眼睛盯着她，把她一下就给吓清醒了，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以为自己前夜里打呼，吵醒他了。

　　“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快起吧，今天还要多跑几间客栈呢。”周契淡然的瞥了她一眼，把已经准备好的稀粥和馒头推到桌子边上，“起来洗把脸漱个口，吃完了就出发。”

　　虽然周契极力想把这一切表现得云淡风轻，但小荞还是感觉到了他刻意的讨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荞思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周契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好。上一次他给小荞下面条吃，那还是因为得仰仗她照顾自己呢。

　　“殿下有什么就直说呗，突然对妾这么好，妾受宠若惊。”

　　周契轻咳一声，佯装浑然不觉，“有么？这粥是本王上街上买的，算不了什么。”

　　既然他这么说了，不管他有什么非分的需求，总得先喝完粥再说。小荞捧着粥，只喝了两口就推开了，馒头连一口都没吃。周契问她是不好吃么，小荞抹了抹嘴，说最近胃口不大好，吃不太下东西。

　　吃饱喝足，周契带着小荞又奔向了逛客栈之路。周契到底经验丰富一些，他没有笼统且漫无目的的去寻找客栈，而是从汴城的众多客栈中挑选出十间他认为值得一去的客栈。如此一来能省时省力，否则按小荞那种无头苍蝇的找法，起码得在汴城待上一个月。

　　当然，这些资料的收集皆有司徒淮完成。

　　周契很少抛头露面，梁城知道他长什么样的百姓就不多，更别提汴城了。他带小荞进了一间客栈，这间客栈非常有特色，所有装潢都和狮子有关。摆在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当左右护法，里头挂在墙壁上的画里也有狮子。桌子上的摆设有小狮子，就连客房里的被褥上也绣着狮子。

　　“太可爱了吧！”小荞被一双绣了小狮子的小鞋子吸引，一把端在手上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

　　周契见她喜欢，知道不给她买下来她定不会轻易挪动双脚，于是把店小二叫来，问这双小鞋子怎么卖。那个店小二露出为难的表情，“这……这鞋子就是个装饰，咱们不卖的……”

　　“我出十两银子买下来。”只是一双小鞋子，放在外头肯定卖不到十两银子，周契料定掌柜的一定会卖。

　　店小二拿不了主意，说得问问掌柜的。他暂离了半晌，回来说掌柜的首肯了，说十两银子买一双小鞋子，没问题。

　　小荞见周契花了银子，又觉得有些愧疚。她好歹也是做生意的，知道十两银子就买一双这样的鞋，其实一点也不划算。

　　周契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所谓。正如从前阿文说过的，他对他信任的人还是挺大方的。

　　离开狮子客栈，两个人又去了另一个很有特色的客栈。这间客栈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是开在船上的。每一艘小船就是一间客房，小船飘在湖中间，每个小船之间由木板相连，方便客人出行上岸。夜里会有歌女唱歌弹琴，如果只是过来度几日假，体验还是很不错的。

　　周契和小荞一来，店小二就冷着脸告诉他们客房都满了，排队的人都排到三个月后了。周契和小荞面面相觑，心想这是个不错的商机啊。

　　但若只是单纯的仿照这个船上客栈，投入是巨大的。首先要找一个能塞下这么多船的湖，然后还要建十几艘小船。光是建十几艘船都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还赚什么钱呐。

　　虽然客房没了，但还有两艘船是专给喝茶听曲的客人准备的。奔波了大半天，多少有些累了，两人干脆坐下喝点茶，吃点点心，权当休息了。

　　白日也有唱曲的姑娘。那姑娘坐在人前，犹抱琵琶半遮面。不得不说，就连小荞也觉得生得好看。她唱起歌来婉转动听，周契举着茶杯，不禁多看了唱曲的姑娘两眼。

　　要说一点醋味都没那是假的，但小荞很快就想明白了。她知道，她之于周契而言可替代性太强了。眼前的姑娘至少会弹琵琶会唱曲，而她什么都不会。

　　她认了。

　　再小一点儿时公子哥们的关注和青睐让她多少有些傲气，这份傲气有时候会让她对自我的认知产生偏差。好在，柳公子的事终于让她清醒。再好，那些富庶人家也不愿娶她做儿媳。她终于知道，她的人生最后还是得靠她自己去闯出一番天地，对男人，真的不能期望太多。

　　小荞不懂欣赏什么琵琶什么淫诗艳曲，她只知道周契打赏了几两银子给那名姑娘，那名姑娘收到赏银后托了一旁的小二来问，意思是邀请周契夜里去她的闺房一聚。

　　周契听了，只是浅浅一笑，摆了摆手，算是拒绝了。

　　小荞的思绪翻腾，但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之后一路上她都很安静，没怎么说话。周契看出了她的异样，知道她在介怀那个姑娘的事，说：“不高兴了？何必呢，不过是打赏了她一点碎银而已。你手里拎着的小鞋子还花了本王十两银子呢。”

　　好吧，说到小鞋子，小荞似乎又没了情绪低落的理由。

　　“明日本王就回梁城了，你若是还想多待两日，本王让司徒淮后日再派辆马车来接你。”

　　“殿下这么快就回了？”小荞还以为周契会多待两日呢。

　　“过几日要给陈大将军的妹妹提亲，皇兄说什么都要本王必须到场以表诚意。”

　　得，又来一件糟心的事。

　　“提亲？”小荞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她是太习惯王府里只有她一个女人了，都快忘了她的身份不过是个妾室。只有迎娶王妃这种正妻的时候才需要提亲，“提亲的场面大么？好看么？妾都没见过，想去亲眼见一见。”

　　哪有给未来王妃提亲妾室还到场旁观的理？这说出去不得被人笑死。

　　“提亲就是两家长辈坐在一起，送上聘礼，寒暄两句，没什么好看的。”

　　“妾也想感受一下。”她忽然仰头，看着周契认真的说道，“被人明媒正娶是种什么体验。”

　　她一句话惊得周契好半天没有吭声，忍不住细细揣摩小荞话里的意思。

　　她是希望自己娶她为王妃？还是等着将来离开王府与其他男人成亲？不管是哪一个，对眼下的小荞来说都是比较难实现的。

　　但小荞说过就算了，之后她没再提起，而是聊起了开在汴城的猫客栈要怎么与其他客栈做差异化，仿佛那句话真的是她的无心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