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请吩咐》凡岁

42、第 42 章

　　四十二

　　下了朝，送了幼帝回去休息，周珅与周契来到一旁的偏殿议事。

　　今日上朝，陈大将军也来了。陈家三代为将，是行军打仗的能手，周珅敬他的能力，又畏他的权力，如何能够将陈大将军彻底收编，是周珅眼下最为苦恼的事情之一。

　　忙了一早上，周珅终于得以歇一口气。他一边坐下一边叹了口气，伸手将茶碗端起，问道：“你想好了么。”

　　“臣弟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吧。”

　　“这么说，你同意迎娶陈大将军的妹妹为王妃了？”周珅多少有些意外的。

　　在周珅的印象里，周契一向倔强，他要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说动，又岂会到现在才真正有了一个妾室。

　　“你怎么转性了？我本来还准备说客若干，准备和你打持久战的。”

　　“还不是为了巩固皇兄你在朝中的地位。”周契说这句话的时候还自嘲般的嗤笑一声，“人么，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他这句话听着像在呛周珅，其实又是说给自己听的。年轻时总觉得应该坚守一些所谓的信念，这些信念中大部分都与父辈的做事方式有关。他对自己父皇后宫佳丽三千的做法很不满，所以一直警示自己不能做个四处留情的人。结果却是矫枉过正，到最后他连一个女人都留不住。

　　或许是童年的阴影一直伴随他到了今日，夜里他总会想起母妃在冷宫中守着一室冷清独自饮泣的模样，所以他总担心将来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子也会因为他的冷落变成一个怨妇。

　　“你是讨厌我？还是讨厌父皇？还是讨厌你自己？”周珅话中有话。他比周契大了将近十岁，多走的路那都不是白走的。纠结？谁的成长中不曾经历过？谁又知道他娶上官舒的前一夜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

　　“或许正是我自己吧。”

　　他娶小荞是因为觉得小荞只图他的财。一个只图财的女人在得到想得到的物质后就不会因为他的疏离而悲伤。直到那日小荞表白心迹前他都是那么认为的。

　　小荞说爱他，但没问过他爱不爱自己。他的恐惧像悬在空中的落叶，摇曳到了一半，忽然被风吹散了。

　　“臣弟有一事想请教皇兄。”

　　“说吧。”政事使人头秃，但八卦使人振奋。周珅不介意担任摄政王之于再兼职一下情感专家，帮自己的弟弟排忧解难感情之事。

　　“你爱你的王妃么。”

　　周珅听了差点把手里的茶碗给砸了。

　　“这个问题很重要么。”周珅扶稳了茶碗后才回答，“不管我爱不爱她，我都需要她。需要对她好，也需要她对我好。需要我们彼此依赖，相扶相持。”

　　这是一个在理性与感性之间做抉择的问题。爱这种情绪是不可控，但需要这种情绪是可控的，是在权衡利弊后作出的选择。周珅需要上官家的支持，所以娶了上官舒，上官家需要周珅的庇护，所以答应了这门亲事。

　　爱这种东西对帝王家的子弟来说真的重要么？虽然周珅不会回答“不重要”，但也至少是“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

　　“我需要你娶陈大将军的妹妹，但不需要你真的爱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庶民有庶民的无奈。不能与真正发自内心相爱的人成亲，是我们的无奈。但谁又能定义’爱’呢？我们皆为同一个父亲所出，但我们的手足之情并非自由选择的结果，可这并不影响我们互相信任。你与陈大将军的妹妹，保不准也会是这样的结果，就如我和小舒，你说是不是？”

　　周珅知道，理性已经让周契做出选择，但他的感性还停留在原地。两个周契僵持不下，这是他感到迷茫和无措的根本原因。

　　“明日我会同陈大将军商议提亲一事，到时候，你也顺带去见见他妹妹。”

　　小荞在知道周契要娶王妃后消沉了三日。虽然她表面装作没事人儿似的，但其实她不如往日一样有活力的模样早就被众人看去了。不明所以的店小二们背地里自然要议论的，说小荞是不是和敬思王吵架了，闹矛盾了。

　　谁能知道是因为周契要娶正妻了呢。店小二们把小荞视为底层百姓的榜样，一个弃儿，能够成为诸侯王的妾，并且是唯一一个光明正大待在他身边的女人，她就是乌鸦变凤凰的代表性人物。她让其他和她有着相似背景的人能够怀揣梦想，相信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而猫客栈也这个时候遭遇了问题。

　　和猫客栈隔了一条街，但总共也不过几步路的地方，开了一间和猫客栈类似的客栈。里头养了小狗小猫和小松鼠，让喜欢其他小动物的客人能够一次满足多种需求。

　　自从这间客栈开业后，猫客栈的客流量明显下降了很多。小荞尝试用不同的促销试图拉动猫客栈的盈利，但收效都非常有限。

　　以前这种可以和动物住在一起的客栈只有猫客栈一家独大，现在越来越多的竞争对手冒出来，小荞要面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如何从众多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是小荞首当其冲要想明白的问题。

　　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心间，小荞回到王府也还在惦记。夜里做一些爱做的事情时她都还沉浸于思考猫客栈的经营问题之中无法自拔。

　　另一方在神游，周契弄了半天还是索然无味，只好半途作罢。他披了衣裳坐起，问小荞，“你在想别的男人还是什么，刚进府没到一年呢，这就觉得没意思了？”

　　不是说爱他的么，这是对自己心爱男人应有的反应么？

　　小荞若有所思的看向周契，酝酿了一会，问出了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

　　“就因为这个啊？”这种事完全可以等巫山云雨后再说也不迟的嘛，真是耽误事儿。

　　“殿下有什么好主意么？”

　　不得不说，周契还是第一次在乌漆嘛黑的环境里和人讨论经营之事。他的心里顿生出怪异的感觉，但看到小荞充满求知欲的双眼，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

　　“可以在闹市乃至其他城再开分店。我们以数量取胜。”

　　“开分店就需要更多的建造成本、维护成本、人力成本，这样做风险会更大的啊。”小荞觉得不妥。她向来是保守派，总喜欢把预算卡得死死的。

　　“风险越大回报就越大，如果害怕承担风险就不远往前突破，那就很难获得更大的利益。”

　　小荞不太能理解周契的说法，但隐约又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就像之前的猫茶馆，如果周契没有决定新开一间猫客栈，那业务也就不会得到拓展，她还守着那间猫茶馆度日呢。但要她承担风险，就好像逼她只穿肚兜就跑到大街上一样，总归有些不安全感。

　　“如果要开分店，就要选择会有许多人前来住店的地方。”这个道理小荞还是明白的，毕竟也当了一段时间的掌柜的，对经营的经验也越来越充足。做这种服务类的生意，首要考虑的就是客流量的问题，如果把客栈开在八百年都不会有外人过来转一圈的地方，恐怕就要做好喝西北风的打算了。

　　“梁城隔壁的汴城我看不错。那里出土玉石，有很多商人往来。”周契说。

　　“但做玉石生意的商人不太讲究住，就像来梁城的玉石商人，大多只在客栈待个一两个时辰，略微休息一下就要出发。猫客栈的住宿费用对他们来说略高，其实并不划算。”

　　“开分店也要因地制宜。”周契说，“既然玉石商人讲究的是实惠，如果猫客栈真要开到梁城，那自然需要根据需要改变经营模式。好比增加按时间段收费的模式，又或者其他。”

　　和周契简单一聊，小荞茅塞顿开。她怎么能不爱周契呢，她就像是一条小溪，周契则是汪洋。他总能知道她不知道的事情，总能解决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大抵是太过喜悦，小荞下意识的一把抱住了周契，还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夸赞他道：“殿下，你也太聪明了吧。”

　　周契愣了愣，还没哪个姑娘家亲过他的脸颊呢，小荞突然这么做，倒让他有些羞涩了。他不动声色的用手拂过小荞亲过的地方，“嗯，肯定比你聪明。”

　　“虽然以前我总觉得顾以息挺聪明的，但都是小聪明。”

　　“……不要拿本王跟他比，本王可不是一个会把斗鸡场开在别人地盘里的人。”听到小荞提起顾以息，周契竟觉得有些不痛快。

　　问题解决了，那就要付之于行动了。小荞还想和周契继续探讨猫客栈要怎么开到汴城呢，周契已经困了。他打了个哈欠，缩进了被窝里。小荞虽有些意犹未尽，但见周契已经躺下了，只好和他一并盖上被子。

　　周契的身上总是很热，小荞不得不靠得远一些，否则她睡到半夜会热出汗。周契感觉到了她的疏远，心情顿时有些不悦，“本王身上很臭么，你要离得那么远。”

　　“贴得太近会热。”小荞如实回答。

　　周契从被子里翻身起来，附身压在了小荞身上，“这就热了？还有更热的。以毒攻毒，以热制热。”

　　他带着小荞继续做刚才被打断的事。夜很长，月色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