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C逍遥

8、零八

　　酒足饭饱后，秦晴装作去上厕所的样子打算偷偷结账，谁想去前台问了一下，叶茗枫已经结过了。
　　急忙跑回去询问，叶茗枫只是客气地笑了笑，坦言对秦晴道：“下次你请。”
　　愣在原地，秦晴虽然有些窘，但想到对方那句“下次”，还是颇为欣然——说明对方并不认为这次吃饭只是一次人情交易。

　　出了面馆，两人并肩走在E城正午的街道上，虽然天气颇冷，但艳阳打在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灼热感。
　　秦晴低着脑袋看着两人映照在地上的影子，时不时若有若无地伸伸手，悄悄地触碰叶茗枫的影子，就仿佛真牵到了对方的手般。

　　快到公司时，不知怎的，秦晴忽的想到了邵彦东之前那句话：

　　——感情等不得，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这两日，工作效率确实因为她对叶茗枫的单相思而削弱不少，秦晴决定主动出击一次，倒不是要强行追人，她想最起码确定对方性向，以此来制定自己将来对叶茗枫的情感走向。
　　朋友也好，有幸成为恋人也好，她都心怀感恩。

　　于是走着走着便开始酝酿情绪，直到抵达了公司门口，秦晴才转身望向叶茗枫，尽量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开口：“叶姐，上次出国的事多亏了你，不然我那会儿不知道有多狼狈。”
　　看了眼秦晴，叶茗枫点头：“应该的，换了别人也会帮忙。”
　　嘿嘿一笑，秦晴道：“叶姐这么体贴，男朋友一定很幸福。”

　　这话出口，叶茗枫愣了一下，随后浅笑：“你这么肯定我有男友？”
　　听到这儿，秦晴面色微微一亮，但她停顿了一会儿，打趣道：“叶姐这么体贴的人，男生肯定都抢着要，毋庸置疑。”

　　叶茗枫闻言，侧头看了眼秦晴，面色染了些玩味：“抢着要？”
　　“是啊，男生一般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女生不是么。”秦晴伸手挠了挠头，避开对方的眼神。

　　此刻的她只希望自己的心虚没写在脸上。

　　“你是说男生会喜欢一个进男厕所也不会被人认出来的女人？”

　　这回直接被堵住了，秦晴以为叶茗枫生气，急忙转头看了眼，但发现对方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似乎并没有被冒犯的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没有男友。”侧开头，叶茗枫的脸看上去带着一抹和着天际暖阳温度的笑。
　　“哦，嗯……”秦晴垂了眼点头，但心下莫名染了抹喜悦。

　　“你几点上班？”看了眼表，叶茗枫抬头望向两人面前的公司大楼，开口。
　　“呃，快了。”秦晴也转头直视那建筑。

　　“那不耽误你时间了。”叶茗枫干脆地转了身，冲秦晴友好地笑了笑，“改天有空再约。”
　　“哦，哦，好的。”感觉完全变成了一问一答模式，秦晴愣愣地看着立在风中的叶茗枫，视线落在那清丽的面容上，瞬间便难以离开。

　　和秦晴交换了目光后，叶茗枫便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她却像是想起来什么，心不在焉地回头看了眼秦晴：“对了，还有件事。”

　　“嗯？”

　　盯着秦晴疑惑的脸，叶茗枫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秦晴从未见过的捉弄表情：“我也没女朋友。”

　　“……”

　　说完，叶茗枫没再解释什么，转身稳步离去。

　　傻傻目送对方远去，秦晴立了几十秒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面部已经变成了赤红色。
　　她木木地回忆着两人先前的对话，突然有些好奇也许从她发问开始，对方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这种被看穿的感觉着实有些让她无措，此刻她十分好奇叶茗枫专门留下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方那略带暧昧的眼神让秦晴的Gay达有些波动，但理智战胜了幻想，她强行将对方是les的美好可能性压回脑海——她实在不想因为自己某些鲁莽的行为而吓跑对方。

　　叶茗枫在说“我也没女朋友”时的眼神深深印刻在秦晴脑海，以至于她一下午都在百般回味。

　　当晚下班，邵彦东和秦晴同路，她回想着白天和叶茗枫交流的种种，过马路时心不在焉，迈步出去差点被呼啸而去的一辆车撞上。
　　立在她身边的邵彦东一把抓住她胳膊，颇为担忧地看着她道：“你最近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转头看了眼邵彦东，秦晴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叔，我觉得我要废了。”

　　对秦晴的夸张用词已经习惯，邵彦东苦笑了下，道：“出什么事儿了？”
　　“我没出息地对别人一见钟情了。”秦晴倒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就那么毫无遮掩地向邵彦东坦白，“而且还是茶不思饭不想那种程度。”

　　愣了一下，邵彦东笑开了：“是么。”
　　白了邵彦东一眼，秦晴不悦道：“老邵，你看别人痛苦这么开心的么。”
　　“年轻人谈恋爱么。”邵彦东倒是没觉得意外，“很正常。”

　　感觉和对方完全不在同一频道，秦晴叹了口气，重新陷入沉默。
　　等到两人快到自家小区门口，秦晴才冷不丁重新向邵彦东开口：“老邵，看在你是过来人的份儿上，有什么经验能分享的么？”
　　“经验？”邵彦东困惑，“你指什么？”
　　“谈恋爱的经验。”秦晴最开始本想用开完笑的口吻，但不知不觉间，她意识到就算叶茗枫不是les，她也想用对待情人般认真而关切的态度珍惜对方，“追人，什么的。”

　　邵彦东看了眼秦晴，望着对方颇为认真的表情，道：“这个因人而异。适合我的，不一定适应你。”
　　“诀窍诀窍。”秦晴表示这种话不用再跟她解释。
　　“真诚。”邵彦东沉默了一会儿，简短道。

　　“真诚？”秦晴一脸黑线，“大叔，幸亏你还算帅，不然只有‘真诚’，你还是准备追空气吧。”

　　闻言，双手顺入口袋，邵彦东笑而不答。

　　对于邵彦东这种老派干部般甩手掌柜的性情十分没辙，秦晴瞅着对方那似有深意的脸，莫名想抽他。

　　“你平常点就好。”正当秦晴开始后悔和邵彦东讨论这种话题时，邵彦东缓缓道，“把人家先约出来吃个饭，看个电影之类的。感情这种东西，还是细水长流比较好。”
　　“您说得容易啊。”秦晴感觉自己翻开通讯录看到叶茗枫头像都会紧张，更别说还要打通电话过去和对方直接沟通。

　　笑，邵彦东道：“不敢，就别追。”
　　摇头，秦晴无奈道：“说得好像您老人家追人很有经验一样。”

　　这次，邵彦东没立刻回应。
　　两人溜达着到了秦晴住宅楼下，邵彦东才又开口：“如果有喜欢的，我会主动。”
　　秦晴白了他一眼：“不好意思组长大人，我怕是对你没那个信心。”
　　笑得像个领导，邵彦东耸了耸肩：“去吧，喜欢就去追，没那么多顾虑。”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秦晴叹了口气。
　　“丫头，还要我送你上去么。”邵彦东这语气带着调侃。
　　“不用啦。”小个子的秦晴撞了撞邵彦东肩膀，“您老人家快回去吧，大晚上的注意点脚下别摔着。”

　　大手一伸覆上秦晴发顶，邵彦东道：“快上去吧。”
　　知道对方一向要看她上楼才走，秦晴只得讪讪答应，快步向楼道走去。

　　进去后，回想着邵彦东的话，秦晴再次深深叹了口气，重新调开微信翻出叶茗枫的对话框。

　　最后，豁出去，她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叶姐，周末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去看场电影。】

　　消息发完，秦晴陡然有种自己变强大了的错觉——给喜欢的人发消息终于特么不手抖了。

　　这次，大概等了三分钟，叶茗枫那边回了一句“好的”。
　　绷紧的神经渐渐舒缓，秦晴长长呼了口气，微笑着看着两人对话框，藏宝贝般将手机贴上胸口。
　　沉默了一会儿，秦晴感慨着喃喃：“你要是喜欢女人，该特么多好啊。”

　　**

　　工作日一晃就过去了。
　　周末到来时，秦晴从当天早上就开始紧张手机微信的每一条消息。
　　两人只约定了见面地点，但并未确定具体看什么电影，双方在那对话寥寥无几的沟通中表示抵达电影院再做选择。

　　于是周六傍晚十分，当秦晴出现在电影院门口时，正看到围着围巾一动不动立在一处报亭边的叶茗枫。
　　立刻冲对方招了招手，秦晴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叶茗枫身边。
　　两人简单寒暄了一通，进了影院便走向自助购票区。

　　当天上映的电影，秦晴几乎一个没看过，而且大部分没什么热度，电影院内看上去有些冷清。
　　叶茗枫立在秦晴身后，心不在焉地望着不远处的零食柜台，等待了片刻，她告知秦晴先选片，自己去帮两人买爆米花和可乐。

　　秦晴不想让对方掏这个钱，但叶茗枫说干就干，尚未等秦晴阻止便兀自迈步。

　　“这些我都没看过，你选哪个我都无所谓。”

　　叶茗枫抛了这句后便去柜台那边排队，秦晴只得硬着头皮讪讪地拨着屏幕，寻找可以抓住她眼球的电影标题和内容。
　　翻到最后，在秦晴几乎放弃打算随机选择时，她忽的注意到一部颇为冷门的les电影——背景设定是西班牙，两个女主背对背，一个留着痞子寸头，一个穿着嫩白衬衫，一半背景晴空万里，一半背景肮脏沉寂。

　　莫名被那海报撞了心，秦晴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两个看似格格不入的角色，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当即买了两张票。
　　她不确定这种小众电影是怎么过审上映的，但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可以有幸通过这部电影旁敲侧击地知道叶茗枫对les群体的看法。

　　买了票后，带着一颗忐忑的心，秦晴转头望向已经买好爆米花和可乐向她走来的叶茗枫，深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