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C逍遥

10、一零

　　走前还心存侥幸地往叶茗枫方向看了眼，对方被一群人围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注意到她离开，片刻后，秦晴便开始为自作多情的自己感到可笑，摇了摇头，立刻转身远去。
　　待她转过街角，秦晴并没看到人群中笑容可掬的叶茗枫微微收了脸色，心不在焉地望向人流，表情严肃，不知在寻找什么。

　　心头带了股无名火，秦晴在路上越想越气，但在接近家门时她又慢慢平静下来，安然立在灯影中，中邪般一动不动。
　　正胡思间，口袋手机震动起来，秦晴反应了很久才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邵彦东。

　　以为这死大叔又有任务给自己布置，秦晴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接起电话，道：“咋了叔？”
　　瞬间听出她的抵触情绪，邵彦东那边沉默了一下，道：“怎么了，这么不待见我。”
　　愣了一下，秦晴才反应过来自己生硬的态度，忙干笑道：“你要是我心上人，我现在就高兴地嚎给你听。”

　　邵彦东那边一阵沉默。

　　秦晴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应，回忆起这大叔的板正性情，立刻补充道：“不是，老邵，我就开个玩笑，你——”
　　这话还没完，她忽的听到邵彦东那边低沉的笑声，立刻黑了脸。

　　“之前看你走得急，我以为出什么事了，现在看你挺精神，我就放心了。”邵彦东坦诚道。
　　听对方那关切口吻，秦晴打趣道：“叔，你怎么跟我爸似的，我去干什么都要管。”
　　邵彦东那边笑意继续，半天才道：“行，以后不耽误你，不过真有急事记得说，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叔你赶紧找个女友吧。”秦晴开始一如既往的调侃，“她肯定愿意你贴着她管。”

　　邵彦东并未针对这句话回应，只是草草说了句：“你没事就好，我也不多说了，挂了。”
　　也没打算挽留邵彦东，秦晴刚挂了电话，忽听手机再次震动起来，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贫道：“叔，你今天真是爱心泛滥，确定你不是对我动了心？”

　　这话说完，那边没声音，秦晴等了一会儿，随即纳闷地看了眼屏幕，本以为会看到信号不好的提示，但好死不死瞄到来电显示的人名，正瞧见“叶茗枫”三个大字。
　　瞬间被自己口水呛到，秦晴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硬挺过去：“叶、叶姐？”

　　“今天好像看到你了，不过我找了一圈也没见你人。”顿了顿，叶茗枫道，“你在哪儿？还是我看走眼了？”
　　知道对方是指两人先前那匆匆对视，秦晴低头看着脚尖，尴尬道：“呃，我确实去了，不过现在又有事所以先走了。”

　　“是么。”

　　叶茗枫那边还是吵吵嚷嚷，不少叽叽喳喳的女声弄得秦晴有些头大。

　　“对。”

　　秦晴说完这句话，又突然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叶茗枫似乎也没有补充什么，只是安静地通着线，耐心等待。

　　“叶姐，以后有时间再联系？”把脑袋压得更低了些，秦晴甚至能从听筒里感受到对方的注视。
　　那种眼神不算很犀利，却也依然像是在头顶悬置千斤，让秦晴连呼吸都有些废力。
　　“好。”叶茗枫温和地回应了一句便爽快地收了线。

　　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秦晴愣了一会儿便又深深叹了口气：“你挂得还真快。”
　　任街道冷风蹂|躏了一会儿面容，她终于伸手揉了揉发，像是自语般放弃道：“秦晴，你也二十好几了，别那么不识相。人没兴趣就别自作多情倒贴，长点脸。”

　　这话落下，劲风立刻便卷走了一股炽烈情绪，秦晴调出通话记录，看着自己和叶茗枫那短短几分钟的聊天时间，微微摇了摇头。

　　——这年代，做同性恋真他妈的进退两难。

　　柜子里的隐者成百上千，秦晴感觉自己没那个闲工夫一家家挨个去敲门，妄图调查清楚每家到底有没有窝藏同僚。
　　叶茗枫似是一湖净水，秦晴往里投些石块，能欣慰地看到些波纹，却无论如何没法看到江海河流般汹涌的波涛。

　　另外，想看到什么人为她燃起火焰激起波涛，秦晴认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毕竟现实就是现实，一分付出不一定就有一分回报，还可能连本带利赔得身家干净。

　　她绝不是谨慎的人，却也不至于迟钝到辨别不清自己的信号流失荒漠的现实。

　　叶茗枫就像是那座荒漠。
　　以某种瑰丽而壮阔的奇观形态存在着，却又能在分分钟抽干你血液中的每分水份和希望。

　　妄图在那荒漠中寻找绿洲的秦晴变成了脆弱的旅者，主动出击却又被动渴求着生存能源存在的可能。

　　思来想去好一阵，秦晴深深吸了口气，晃了晃脑袋。

　　算了。
　　本就不是小说电影。
　　有必要弄得跟他妈矫情女主一样么？成天屁事不干就想着情情爱爱。
　　没有爱情，她照样可以过得十分幸福。

　　至于对叶茗枫的那份渴望——

　　秦晴瞄了眼微信，看着自己和对方一问一答的废力模式，苦笑了一下——

　　顺其自然吧。
　　如果对方觉得她可有可无，她也没必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丢了自我还了自尊，糊里糊涂哭唧唧地没个人样。

　　重新抖擞了精神，秦晴揉了揉鼻子：

　　老娘振作起来还是条好汉。

　　转念又觉得这出闹剧本就是自己脑补出来的，瞬间尴尬地胡乱揉了揉发，坚定道：“以后认真工作，没屁事儿，不矫情，就好！”

　　**

　　说来也巧，本打算放弃的秦晴当天晚上在家居然收到叶茗枫难得的主动微信。
　　她皱眉调开对话框，心情不受控制地又冒了点希望的苗头，但看清了内容，意识到叶茗枫实际上是想向她沟通路君娜的事情，双方似乎因为工作上的项目有些来往，不过两人那天并未交换微信，叶茗枫发消息过来是希望秦晴帮忙做个中间人。

　　先前冒出的希望苗头立刻灰飞烟灭，秦晴瞬间冷了脸，收敛了情绪，并没回应叶茗枫什么，只是跟路君娜打了个招呼后，直接将路君娜的名片推给了对方。
　　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把手机扔在桌面上——

　　果不其然，叶茗枫并没有再发回应的短信。
　　秦晴那带了点小情绪的“冷漠”回应完全没激起叶茗枫的同情和质询。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无心工作的秦晴直接出了书房，走进厨房翻出一袋被自己打入冷宫多时的薯片，靠在沙发上开始大嚼特嚼起来。
　　一边吃零食还一边有些委屈，秦晴没一会儿就把笔记本电脑搬到沙发前的茶几上，随便找了个网剧开始心不在焉地追。

　　剧里的女主为个男主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秦晴顶着个鸟窝般的丸子髻，面无表情地看着，吃得满嘴都是薯片渣。
　　大概快晚上十一点时，心情稍稍缓和的秦晴经过书房，注意到漆黑一片的里屋桌面上泛着荧光。

　　反应了一下才想到自己把手机落在桌子上，秦晴面如死灰地去取了手机，随便瞄了眼，注意到叶茗枫在两小时前就回了条消息。
　　想着可能还是关于路君娜的事情，秦晴并未点进去看具体信息，收了手机打算洗漱完再回。

　　冷水过面后，心情烦乱而疲惫的秦晴直接将回消息的事情抛在脑后，径直进了卧室正面朝下摔在床上。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晨，秦晴带着混沌的思绪去上了班，但开始项目后，很意外的，脑袋很空，并没了前几日胡思乱想的“病症”。

　　直到下了班，秦晴和邵彦东一同回家，经过一家花店时嗅到一股子熟悉的气息，秦晴忍不住兀自顿步。
　　注意到身边人停下，邵彦东顺着秦晴视线瞄了眼花店，微微皱眉。

　　等了一会儿见秦晴还没反应，邵彦东忍不住开口：“怎么，想买花么？”
　　“老邵，等我一下。”说完，秦晴转身拐进了花店，寻到老板，礼貌地开口，“老板，我想问下门口的花是什么花？”

　　“门口的花？”老板探头往门口那排形态英挺，色彩明艳中透着股素雅意味的花看了眼，道，“那几盆是风信子。”

　　“风信子？”有些意外，秦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美女，你想买花吗？”那老板见秦晴似是有意，笑意满盈道，“多买可以打折。”
　　“谢谢了。”冲对方礼貌一笑，秦晴道，“我就是闻到花香有些好奇。”

　　——原来，叶茗枫身上是这种味道。

　　那老板也不恼，只是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即招呼其他买客去了。
　　邵彦东看着秦晴那一脸恍然，禁不住询问：“你喜欢那种香味？”
　　摇了摇头，秦晴道：“不是。”顿了顿，她声音小了些，叹了口气，自语，“不过，有人喜欢。”

　　看着秦晴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邵彦东也没追问。
　　他猜到这丫头最近的情绪大概都跟对方喜欢的那个人牵线，于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打算打扰对方的思绪。

　　本已经想好要走，但最终秦晴问那老板买了一束风信子，就那么径直抱回了家去，邵彦东也没阻挠，只是浅笑着跟随，一如既往地送了那丫头回家。
　　秦晴到家后便将那束花插入花瓶小心翼翼地照料着，嗅着那上面的味道，莫名地觉得清心。

　　晚上十点多点开微信，本想给路君娜发个消息，但瞄见最上面的叶茗枫对话框，怔然一愣，意识到对方有条昨天开始自己就没回的消息。
　　立刻闪电般从床上炸起，秦晴怕是跟工作有关的情况自己误了对方事，匆匆阅读。

　　不过看了内容，她显然有些意外，因为上面只有一行字——

　　明晚有空么？我想请你吃个饭。

　　捏着手机感觉头皮上的汗液一点点顺着发梢流下，秦晴一拍脑壳，想到消息里的“明晚”正是“今晚”。
　　瞅了眼表已经逼近十一点，秦晴点了输入框，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说自己没看到消息似乎有些敷衍，即便这是事实。
　　斟酌来斟酌去，秦晴翻看着自己和对方以往的对话，不明白对方直接发邀请客的意图是什么。
　　寻常女生间结成朋友，最多聊聊八卦，谈谈兴趣，随意中带着调侃，不知不觉拉近双方的关系——

　　但她和叶茗枫之间的沟通让秦晴莫名觉得对方的思维方式跟自己完全不在一条线，有点像男人，有点像……

　　脑海中闯入邵彦东的形象，秦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不，还是不一样。
　　老邵虽然寡言，但平易近人，让人感觉可靠而稳重。
　　叶茗枫一样寡言，照顾人也有一套，但如果她和邵彦东站在一起，她散发的气场不知觉中会让人想退避三舍。

　　抱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消息，秦晴叹了口气。
　　她知道不少人面对她的“窘境”可以轻松救场，说两句客套话大概就能订个新日程，双方大大方方吃个饭，什么都好说。
　　但操蛋就操蛋在秦晴对叶茗枫依然存在暗恋情绪，她思来想去竟没找到曲线救国的方式，最终只得放下了手机，硬着头皮爬上了床。

　　说到底，她能预想到两人吃这顿饭的正常结局——要么是对方找她办事，要么就是调侃调侃之前相遇的囧事，两人最多混个路人朋友。
　　是的，朋友。

　　不过寥寥几日，秦晴就发现这种自我催眠的身份有多么可笑。
　　一次简单的cos活动就让她吃醋吃到胃疼，更别提以后以朋友身份看对方结婚嫁人的煎熬到底有多甚。
　　与其给自己系这么大一个心结，不如潇洒放手。

　　缩在被子里的秦晴克制着想回对方短信的冲动，闭着眼睛一遍遍逼迫自己入睡。
　　折腾到凌晨三点，困顿乏力的她终于如愿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