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歌》圣岳

32、第三十一章 修武盛盟

　　玄澈看在眼里心下一紧，上前扶住那孩子，眼里有些许忧色。
　　“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那孩子膝盖正好磕在一处青石上，此时满是淤青，掺着些许血渍，看着令人揪心。
　　而身后几个孩子也已追至，但看到玄澈以后，似乎都不敢说话，只能呆在原地瞅着那个受伤的小不点儿。
　　玄澈自幼父母双亡，经常受到同村小孩的欺负，若不是每次都有岳子阳护着，估计早被揍出童年阴影了。此刻看着面前似曾相识的画面，心里自然不痛快，于是便装着凶狠样子，呲牙咧嘴的瞪了那些孩童一眼。
　　别说还真有效，那些孩子被玄澈这么一瞪，纷纷退后几步，似乎也怕挨揍，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扭头就朝山上跑去了。
　　“疼么？”玄澈蹲下身子望着他。
　　那孩子却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来，擦了把脸上的泥土，朝着玄澈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似乎并不把腿上的疼痛放在心上。
　　眼眸宛若初阳，笑容如水纯柔。
　　玄澈从没见过如此干净的眼睛，不由受他感染，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笑了出来。
　　一阵山风从大地上徐徐吹来，中间依稀还有几分炽热，像是温柔的手，轻轻抚慰在二人灿烂的笑容上。
　　山道尽头，那雄魄的殿宇象征武林正义之地，生长在绿色的连荫中，对着世间万物，无私地顾视着，像是一种无声地权威，又似一种深深地怜悯。

　　清河山上，白云之下。
　　四方白石纵横衔接，铺成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中心横架一座石桥，桥下是一汪生长着繁盛碧荷的池水，池水之后一座气势宏伟的高大殿宇挺拔矗立，便是修武盛盟的主殿“集贤殿”了。
　　集贤殿后，诸多偏殿分列四布，周遭都是青青草坪，草坪小径上往来人影随处可见。再往后看，便是茂盛树林了，树木深处，不时传来悦耳的鸟鸣声，虽然整体结构没有鲲鱼仙岛那股仙境之气，却更多了几分人间气息。
　　此刻集贤殿中。
　　耳后结辫，面如冠玉，一身白衣的修武盛盟之主琴惊弦，正与一名弟子在说着些什么，似乎是在处理日常事务，殿中还有些进出不止的修武弟子。
　　说起这琴惊弦，亦乃传奇人物，自幼拜入云海圣墟，师承仙踪，他天资聪颖，根骨极佳，颇有云非云少时风范。忽忽修习数载，学有所成，之后一人一琴，走南闯北，斩妖除魔，饱经人世，二十七岁之时便冠绝当世，天下闻名。
　　后见武林诸派明争暗斗，森罗鬼界虎视中原，内忧外患之下，为苍生计，他往复千里，游说百派，历经二十余载，最终于清河元年创建修武盛盟。
　　虽说修真之人，只要修养有道，能活个三四百，六七百岁也是颇为寻常。但在琴惊弦这等年纪，能游说诸派立盟，使四方武林之一统的，可谓是前无古人了。
　　之后的几十年，武林在盛盟的治理下，可谓进入了繁荣时代。从宏观上讲，诸派不再相互攻伐，外敌不敢明目入侵，百姓得以修养生息，都缘自盛盟的成立。
　　虽说在成立之初，盟中诸派为了相互制衡，防止一家专权，便成立了四方盟会作为决策中心。但琴惊弦这个常驻盟主，于这太平盛世，当评第一功臣。
　　时有诗赞曰：天地澄泓一剑归，流风余韵听琴徽；御命浮沉人如水，云海惊霆浩气回。

　　“师兄。”
　　此时，柔音入耳，又见一位风风韵韵，姿色天然，腰间挂着一副云锦棋袋的青衣女子，走进殿中。
　　垂鬟分髾髻，斜缀碧玉簪，端的一位出色佳人。
　　“师兄，你也歇一歇，如此操劳，小心累坏了身子。”
　　听闻女子关切，琴惊弦微微一笑，朝那弟子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摆了摆手让其下去，而后望着身前自幼一起长大的师妹，温柔道：“无妨，都习惯了。”
　　“你呀，就是听不进劝！”
　　这青衣女子自然便是修武盛盟四贤之一的棋不悔了。
　　自打这修武盛盟成立以来，虽说改变了以往武林混乱的局势，但江湖毕竟不像小小村落，武林中大事不断，小事接连。治大国如烹小鲜，身为盟主的琴惊弦自然责无旁贷，几十年来兢兢业业，事必躬亲，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师承一脉，情同手足，每每看到琴惊弦案牍劳形，栖栖遑遑的样子，棋不悔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此时，琴惊弦抚了下额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般，问道：“丹青上路了么？”
　　棋不悔应了一声，点头道：“早上我送他走的，此去交接之后，便有回函送过来的。”
　　“那便好。”说罢，琴惊弦又干笑了两声，道：“此回之举，怕是得罪了不少人吧。”
　　棋不悔白了他一眼，佯怒道：“亏你还笑的出口！此回硬让小师弟接替炎峰长老坐镇坤武兵司，盟内诸派皆有非议，说你任人唯亲，有失公道呢！”
　　“举贤不避亲，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说起这坤武兵司，乃是修武盛盟下设在西武林和南武林的两处重要边防分坛之一。之所以设在西南而不在东北，是因为西武林接连雪域冰原，南武林接连虫蛊巫疆。而冰原和蛊疆属于四武林统辖之外的凶恶之地，两处自成一境，隐隐与中原为敌，几百年前与中原武林打的不可开交的森罗鬼境便置身在虫谷巫疆深处。
　　而北武林边境的狂沙万漠，早在五百前魔域地界战败后便划分到了北武林管辖之中，东武林以外的茫茫大海上则有云海圣墟本部坐镇，两处自然无须设防。
　　本来坤武兵司的主事乃是火离耀域中德高望重的炎峰长老担任，但不久前崇光圣境老境主帝皇阙病故，身为其挚友的炎峰长老思友心切，在痛饮八十八坛烈酒之后，也与世长辞追着老友去了。
　　人死不要紧，该开追悼会便开追悼会，该慰问家属便慰问家属，可是坤司主这边防重任一职可是一日都不能空下来。
　　而修武盛盟原本的意思是继续从火离耀域中挑选一位长老担任。
　　可万没想到其余三处武林闻讯便炸开了锅，纷纷叫嚣道，说修武盛盟向来以公立世，旗下分坛，理应由同盟诸派轮流执掌，凭什么由着火离耀域世袭？
　　火离耀域随后表态，坤武兵司地处南武林，自然由南武林门派选人担任，而炎峰长老既是火离耀域之人，那么接替之人从自家选出也是无可厚非。
　　要知道这坤武兵司地处关键不说，若能入主执掌，便能号令同盟之中的多派弟子，还能统御修武盛盟的精锐弟子，自然是十分的抢手。
　　一石激起千层浪，于是身在同盟之中的各大门派皆摩拳擦掌，虎视其位，谁也不愿放弃这么重要的人事任用，各方争执不下，谁也让不得谁。
　　就在诸派争得热火朝天，局势一发不可收拾之时，琴惊弦一声令下，发函各大门派坤司主一职由总部四贤之一的画丹青担任！
　　消息一出，各大门派顿时傻了眼，人家总部出人担任合情合理，谁也没有办法，于是秉着谁也没占到便宜的畸形心理，武林各处也便熄灭了这股唇枪舌战。

　　“哼，此刻炎神殿里，炎夫人的脸估计得比焦炭还黑！”
　　“唉，没法子的事，权位之争向来如此，多事之秋，若不果断处理，武林恐无宁日啊。”
　　棋不悔叹了口气道：“眼下世人皆说你这个盟主徇私，谁又能体会你的良苦用心呢？”
　　琴惊弦没有回应，只是哈哈一笑。
　　扫清四海八方毒孽，还百姓日月明朗。
　　棋不悔认识的琴惊弦，大抵就是这样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总是微微的笑着，潇洒随和却又浩气长存，从那双略显疲惫的眼眸里看不出丝毫懈怠，静如云，动如风，只在偶然之时，才会流泻出一点情绪。
　　棋不悔心下无奈，转而又道：“小师弟初掌大权，也不知能否胜任，这孩子从小拧的很，新官上任，有苦也断然不会说的。”
　　琴惊弦拂了拂袖，眼底里划过一丝温柔，悠悠道：“无妨，丹青向来稳重，信他便好。”
　　也只能如此了，就在棋不悔在心底默默为画丹青祈福之际，殿外小跑进一名剑眉薄唇的男子，来到二人身前，先是朝棋不悔会心一笑，而后禀告道：“琴贤，棋妹，北武林御灵师玄澈来了。”
　　“玄澈？”琴惊弦讶异一声，随即道：“乐正，我不是吩咐过了，若是他来，无须拜帖，直接入盟便是。”
　　那乐正应了一声，笑道：“人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琴惊弦“唔！”了一声，同棋不悔对视一眼，并不怠慢，二人便一同朝殿外走去。

　　莲叶无穷碧，潭水映桥底。
　　广集天下贤，清清自山起。
　　虽说三度来此，但头两次却从未能进入到修武盛盟中，此回还是第一次正式进入山门。
　　站在这集贤殿前，望着不远处桥下的清新绿荷，玄澈静静等候，内心还是有些许顾虑的。倒不是因为面对这天下第一盟派而犯怵，单单只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尖酸刻薄的讨厌家伙在！
　　就在玄澈兀自祈祷不要碰到冤家之时，忽地两道人影从殿中走出，一人笑声豪迈，语气颇显亲切。
　　“哈哈哈，别来无恙啊，玄公子！”
　　见来者一男一女，并无书渴冀的影子，玄澈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弯腰施礼，回笑道：“嘿，琴贤人安好！”
　　琴惊弦点点头，刚欲再言，身旁棋不悔却是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着玄澈，面色喜悦之极，超出玄澈意外。
　　“北武林英杰，风头正盛的人物，姐姐本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呢，今日一见，原是个眉清目秀，讨人喜欢的小弟弟呀，当真好少年！”
　　“额......”
　　见她腰系棋袋，姿态不凡，虽然未曾谋面，但能站在琴惊弦身边说话，玄澈自然也能猜出她的身份。看她和颜悦色，笑眯眯地盯着自己，又以姐姐自称，心里便生了几份亲切。
　　“这位一定是棋贤人了，小子拜礼了！”
　　说着就要郑重施礼，却被棋不悔拉着手臂拦下。
　　“不必如此，往后就是一家人了，跟自家姐姐客气什么呀！”
　　“师妹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了，只是无有机会结识，前些日子听说你要入盟，还亲自把住处给你收拾出来了。”
　　“这，哎呀，真是劳烦棋贤人了，被姐姐这般天仙似的人物厚待，倒叫小子惭愧啦。”
　　玄澈生的白白净净棋不悔见了本就喜欢，此刻言语还十分有礼有趣，便更加喜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玄澈的小脑袋。
　　“真乖~”
　　玄澈也不避让，歪头冲其一笑。
　　“是了，如今来到盛盟，也算你二人有缘，她又见你欢喜，我看往后便由师妹带你修习好了。”
　　棋不悔闻言，撞了撞琴惊弦肩头，开怀道：“如此鲜颜，供之养眼，师兄深悉小妹之心呀，甚好甚好~”
　　“师妹......”琴惊弦瞅了她一眼，轻咳一声，转而问道：“玄澈，你意下如何？”
　　见二人话语亲切，平易近人，玄澈心底一暖，这是何种温情？
　　想当年修武试炼玄澈被琴惊弦点名录用，他却盲目自大不予理会，如今琴贤人旧事不提还亲自招待，回想之下，着实让玄澈自行惭愧。
　　此刻寥寥数语，毫无隔阂，仿若春风徐入深林，又似暖阳透人心田。
　　玄澈不由鼻头一酸，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谢两位贤人关怀！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棋不悔望着玄澈眉间，心头一动，这孩子虽有些少年稚气，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说不出来的舒适感，眼神中那丝丝诚挚也是触动人心。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玄澈，又深深说了一句。
　　“这种感觉......怪不得能让师尊喜欢呢。”
　　“啊！”
　　玄澈讶然一声，脸上泛起红晕。
　　师尊？是云非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