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歌》圣岳

15、第十四章 避风

　　风沙戈壁，尘土飞扬，滚滚黄沙，绵延万里。
　　隶属北武林边境的狂沙万漠，曾经也是繁华一时，几百年前这里的番邦修士围绕着珍贵的绿洲，建立起了十余个强盛门派。但他们的统治者十分热衷于魔道，身为凡境子民却信奉魔域鬼神，因而行为作风比任何势力都要血腥极端。几百年前追随魔域地界入侵中原，但随着一线千秋役魔域地界的衰败，如今这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凉废墟和一些残存的低级魔种。可仍有不少传言说，在黄沙之下，掩盖着魔域地界的秘宝，几百年来吸引着无数不死心的修士苦苦搜寻。
　　今日的狂沙万漠风沙虽平，却仍烈日骄阳。
　　玄澈跟在云非云身后几丈之远已是走了数个时辰了，行走荒沙大漠，偶有魔种出没，却也并非二人......呃，并非云非云的敌手，一路上有仙踪开道，玄澈此行倒是省下了不少麻烦。
　　此时，云羽剑干净利落地斩杀了一只试图攻击云非云的魔沙蜥蜴，看着有三个人大的巨大魔种被一剑斩为两段，滚进黄沙之中被金浪掩埋，玄澈不由咽了口口水，停在云非云身后，大气不敢喘一下。
　　倒是云非云散去云羽剑，几个时辰以来第一次停下脚步，雪发随风飘舞，白衣云袖鼓动，浑身竟丝毫不染尘沙，他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身后不远处的少年，轻启唇齿，说道：“过来。”
　　玄澈不由一怔，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再无他人，又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在看到云非云冷冰冰的点头之后，才扭扭捏捏地走了过去，俯首作揖道：“仙......仙踪，多谢先前救命之恩......”
　　云非云沉声问道：“何故跟着本踪？”
　　玄澈抬起头来看着面若冰霜却风度偏偏的云非云，两颊微微泛红，解释道：“呃，回禀仙踪，其实在下是来参加这次除妖试炼的，刚巧同你顺路......”
　　“哦？”质疑，彷彿还带着一丝嘲弄的声音，从云非云口里发出，打乱了玄澈的心思。
　　“如此说来，我就是你要除的妖喽？”
　　“啊！”玄澈一时手足无措，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仙踪听我说，之前完全是误会！阿洛，也就是那个刺......杀你的无礼小子，他之前跟我说你屠了他全村老少性命！我见他可怜，这才帮他一起报仇的，而且他并没有说仇人身份，只说是一个很厉害的魔头，也没有说他跟邪教有瓜葛，不然我绝不会去刺杀一个从小崇拜的对象！不瞒你说......我从小就是听着你的事迹长大的，你一直是我的.......信仰，也是唯一的男神！啊！这......说偏了，我在说什么......总之，仙踪你要相信我，我真是被那小子骗了！”
　　云非云看着无比紧张的玄澈，目光澄明，没有发怒，也没有讥讽，只是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良久，才说道：“本踪一生虽杀戮无数，却不曾伤害百姓一人，屠村事件，非我所为，我亦不知。”随后便移开了眼光，转过身去，继续行路。
　　“这是当然了！”
　　其实云非云跟本不用解释，因为在知道他身份之后，玄澈绝对相信他是清白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仙踪真屠杀了那些百姓，他都会认为那帮百姓才是妖物恶人，因为玄澈实在是太崇拜云非云了，崇拜到无论他做什么事玄澈都会认为是对的。
　　此时，看着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云非云，玄澈不想错过交集，急忙追了上去，跟在他的身后，语气却是充满了委屈：“仙踪，对不起，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我确实毫不知情！”
　　非云却是平静地说道：“无所谓。”
　　见他无动于衷，玄澈一时急道：“我说的句句是真，若有一句假话，就让我五雷轰顶，横尸荒漠，死后三魂七魄，不入轮回！”。
　　“住口！”
　　忽的，一声凌厉呵斥，惊断玄澈毒誓，云非云停下脚步，怫然变色道：“......三魂七魄，不入轮回，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我......”
　　玄澈被他吓到，一时无言以对，云非云冷冷说道：“一世遗憾，苦修百年，轮回之后，来生有望偿还！魂魄不得轮回，纵然修得千年万年，心如死灰，不过行尸走肉，如此是何意义？！”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被自己吓得满脸煞白的天真少年，心中一愧，终是不愿将旧事迁怒他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缓声道：“你年纪轻轻，以后休要胡言乱语。”说罢，便再次离去。
　　望着雪发苍凉，云袖孤影的云非云，玄澈怔在原地不知所措，虽然不知仙踪为何发怒，但肯定是自己说的话令仙踪不悦了。
　　他站在那里，任由风沙拂面将原本清秀的小脸吹的生疼，心中委屈不得释放，眼角泛起泪花，眼看就要哭了出来。
　　殊料，
　　“我信你所说，若是参加除妖试炼，便带个路吧。”却是云非云觉得方才语重，心中不知为何不忍，意外抛出一句话来。
　　话语平淡如水，却在意料之外，玄澈先是一愣，回过神儿后，内心砰砰乱跳，当下破涕为笑，忙忙追了过去。
　　“仙踪当真不生气了？”
　　云非云斜眼瞥了一眼玄澈，微微点了点点头。
　　见云非云原谅自己，玄澈意出望外，连连笑道：“那，容在下做个自我介绍吧。”
　　“不必。”
　　“我叫玄澈，出身北武林，是你的小迷弟！仙踪，你可不知道我有多崇拜你，我现在还特别激动，但还是要跟你讲很多很多......”

　　“......”
　　戈壁风吹沙，炎阳照肩头。
　　荒漠之中两人并肩而行，一者冷漠清俊，一者欢喜清秀，年少的颇为活泼，虽然喋喋不休却不敢过多放肆，稍长的神情冷漠，却也偶尔交谈。
　　风沙向来无情，此景却因人而不同。
　　时光流逝，不久日暮西垂，云蒸霞蔚已是傍晚。
　　云非云听着玄澈喋喋不休的说了一路，即使耐性在高耳膜也是受不住了，于是便出言打断还在说话的玄澈：“说完了么？”
　　几个时辰来，玄澈变着法子用着各种方式进行语言试探，面对好不容易与偶像单独相处的机会，玄澈告诉自己就当之前不愉快的事情没发生过就好了，于是厚着脸皮的说了一大堆。终于，他发现这个以前只活在梦里的神人，其实也没有一开始看起来的那么不好相处。
　　此时看到云非云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玄澈朝他吐了吐舌头，继续拍马屁道：“真的真的，降服东海珊瑚冰蛟，击败浮光山奉尸五老，对了对了！最精彩的当数仙踪单枪匹马，杀入森罗鬼界大败冥魙主，造就中原一百五十年太平岁月！这太多太多的英雄事迹说都说不完，你真的是我第一男神！”
　　由于年岁久远，其实这些事迹很多连云非云自己都已经记不得了，但看着如数家珍夸耀自己战绩的玄澈，却是能感觉的到他的真挚不假。
　　但云非云却是不解道：“何为男神？”
　　玄澈嘻嘻笑道：“就是男性当中神一样的存在！”
　　云非云冷笑一声，不屑道：“无趣。”
　　“呃......反正你就是我男神！”虽然有些厚颜无耻，但玄澈一路走来似乎乐在其中，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相反云非云能够搭理自己，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所以就算厚着脸皮，玄澈也打算像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他身上，毕竟这种机会算是千载难逢。
　　时云非云又问道：“此次试炼，正道据地在何处？”
　　玄澈微微一怔，心道，是了，刚才他说让自己带路，看来是不曾看过告示，不知据点所在了。于是点头回道：“武脉朝城的告示中，说是在百里外的一处绿洲。”
　　云非云道：“不远，走吧。”
　　“可是......”玄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云非云，心中忍不住打起了小算盘，轻咳一声，说道：“天色已晚，风沙夜里行路难免危险，不如，仙踪你瞧！”
　　说罢，玄澈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群乱岩石堆，继续说道：“我们就暂时在那歇息一晚，养足了精神，明日正好可以大展身手！”
　　云非云顺着玄澈的指向，果然在前方不远处一块几丈高的岩石下隐约看到了一处洞穴。
　　在这风沙戈壁中传闻藏着魔域地界的许多遗宝，使得许多修真人士常有探险，但大漠天气恶劣，又时有魔种出没，夜晚更是凶险，久而久之，为了躲避这些险象，这些人工开凿的栖身洞穴倒也随处可见。
　　云非云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刚才还满布红霞的天际此时却是乌云滚滚，风沙也愈来愈剧，远天阴沉中，西风呼啸，烟尘遮天蔽日，怕是一场沙漠风暴就要来了。
　　可是，云非云却是完全不在意，缓缓道：“无妨。”
　　说罢，也不理睬玄澈径自继续行路，玄澈无奈，却不愿意离开他身边，只得跟着他，挣扎在漫天风沙里。
　　半个时辰之后，忽起一阵风暴旋风，卷起漫天黄沙，顿时夜色之下，戈壁烟尘蒙蒙，飞沙走砾，四野隆隆作响，天地失色，宛若末日。
　　沙漠行走，格外消耗体力，风沙迷眼，也无从驱散，但看着丝毫不受影响，一尘不染步伐轻盈的云非云，玄澈吐了口嘴里的沙子，越来越觉得辛苦，东窜西跳，吱吱哇哇叫苦不迭。

　　于是，片刻之后。
　　一处洞穴之内，便升起了冉冉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