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都认为我情深似海》阮六十

4、白月光不见了

　　在风雨欲来的沉默中，负责此次追捕贼子的弟子双股颤颤，扑通跪地：“望师兄恕罪！弟子不慎，竟让那贼人逃了！还是师兄责罚。”

　　昏暗的寝卧中，东方炎双脚交叠搭在桌上，怀中一具纤细的柔软身躯在替他揉捏肩膀，听此骤虎目中迸射出激烈的火花，捏的怀中人因为疼痛倒吸凉气，却强忍苍白的面色，极力挤出笑容替他揉肩。

　　“一群废物！”东方炎怒斥。

　　“爷恕罪……”坐在他腿上的小倌忙旋身陪同那弟子一同跪下。

　　小倌伺候这位爷许久，比楼中任何一个小倌都久，凭的便是拿捏得住分寸，知道进退。

　　若是再撒娇卖蠢，非得和方才几刻钟前那个不知死活的弟子一个下场了。

　　东方炎怒气冲冲砸了青樽玉盏，踹了小倌弟子，用鞭子命人扒光各自抽了十来鞭，胸腔中被贼人玩弄的怒火方才平息。

　　“滚！”他踩着弟子的胸膛，脚掌用力向下一压，见弟子脸色惨白涕泗横流方才罢休，“废物！”

　　他又踢了一脚，解了腰间真传令牌扔到弟子仿佛被妖魔吸干精气的脸上：“去！拿着老子的令牌，封锁三清宗，封锁后……”

　　东方炎眼睛一转，冷笑：“把三清宗上、三清宗附近四至六岁的小孩通通给老子抓来！”

　　别人不知道藏宝阁有什么，他东方炎可知道的清楚。

　　那个老头子为防止贼人盗窃，千辛万苦撒下了还童毒。

　　*

　　腊月初五，晨曦透过窗扇射到床上闭目沉睡的男子眼皮上。

　　被这光线搅了清梦似的，眼皮微颤，起先是细密的抖动，仿佛一片纸在微风中轻轻慢慢地抖，霍然，眼皮猛地睁开。

　　眼白染血，额头冷汗渗出，微微的喘息声自他口中溢出，余悸未散，他骤然狠咬下唇，竟在咬出唇血的状态下强自扯笑。

　　这一笑，仿佛打开了禁忌的开关，原归舟失神的眸子骤然浮上缕缕笑意。

　　京剧变脸似的刹那，他已从经过无数次的噩梦中抽身。

　　伸出五指挡住透过窗棂晃眼的阳光，他的手指白到发光。

　　待适应了那光线，原归舟方才睁眼。梦中的刀光剑影倏忽散去，阳光、清风、鲛绡纱逐渐取代了刀剑血海，原归舟面上浮现出伪君子渣攻该有的笑意，支起身扯过架子上的外衣往肩上一套，伸出手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腰。

　　一夜时光，颜昭师兄送给他的灵丹妙药发挥了功效，虽然外表的伤口可怖，内里疼痛却减轻了不少。

　　他咧开了嘴，一手撑颐，望着榻前他用来供奉的祖师爷，旋即叩拜：“祖师爷在上，弟子原归舟，诚心恳求卫斐平易近人，可可爱爱没有脑袋，对原归舟情根深种。”

　　例行公事告毕，原归舟谨记并且执行“原归舟爱卫斐”的事实和“翩翩公子”的人设，礼貌地敲了敲三楼的门：“师兄，我备了些药，可要我替你上药？”

　　里面没声音。

　　“咳咳。”原归舟清了清嗓子，幻化出水镜，对镜摆好微微一笑的表情，绝对温雅绝对深情绝对不会崩人设，间歇性发傻发憨，再次叩响门，“师兄，时辰不早了，要不要吃点灵膳，再换个药。”

　　没有美食的修真界，是不完整的。

　　《仙君万安》中的修真者，是有那种世俗的愿望的。

　　他们并没有完全戒掉红尘俗世、五谷杂粮。优秀的美食家将五谷杂粮中的灵力提纯，辅以佐料，做成鲜美可口的美食，谓之灵膳。

　　既无碍于修行，也可解口腹之欲。最主要的是，为主角吸引众多主角攻提供了便利的捷径——要想抓住老攻的心，就得抓住老攻的胃。

　　穿过檐瓦落在门槛上的光影向上移了移。

　　屋内无人回应。

　　“还没醒？”

　　原归舟挑眉，正担心他伤势太重，欲推门而入展示一下自己对爱人的急切之心，顺便降低一下爱人的警惕：“我可以……”进来吗？

　　“原师兄！！东方师兄来我们戒律堂找事啊！”

　　【温馨提示：《仙君万安》中“东方炎与原归舟发生冲突”剧情即将展开，请宿主做好准备。倒计时：三十分钟。】

　　推门的手止住，原归舟蹙起了眉。

　　他记起了昨夜东方炎戳他一剑的深情厚谊。

　　原归舟去找了东方炎。

　　毕竟爱人还没醒嘛。

　　东方炎气势汹汹的来找茬。

　　原归舟四两拨千斤的笑眯眯回敬，暗中让东方炎吃了几个闷亏，原归舟回到啜冰楼，时刻牢记着“原归舟爱卫斐”的人设，他继续站在门前敲门。

　　落日西沉，天幕已暗。

　　屋内如今早一样，岑寂无声。

　　原归舟等了片刻，没听到回响。

　　不由拔高了嗓音：“师兄，我可以进来吗？”

　　倦鸟四起，扑愣着翅膀，飞入缓缓垂下的夜幕。

　　清风吹过，带来一阵浅淡的血腥味。

　　原归舟鼻尖微动，担忧起来，推门而入，疾步走进，同时喊到：“师兄！”

　　房内陈设如旧，血腥味铺天盖地，仿佛融进了每一寸空气中，呼气吸气，几乎要凝成实质，钻进口中。

　　喉中腥甜，原归舟心下一跳，不祥的预感升起。

　　“怎么回事？”

　　一边想，一边疾步朝榻边走去，一摊黑血映入眼帘，已经干涸，却铺满了一片地板，缝隙中，地毯上、桌角……浑然被黑血染了色。

　　最中央，有人拖拽过的痕迹。

　　导致中央的血迹最为浅淡。

　　拖拽的血液一直延伸到床榻上，窗台、窗棂上。

　　床榻一个血手印。

　　窗棂也一个血红手印，触目惊心。

　　不知为何，窗棂上的血手印，比床榻上的血手印小上许多。

　　但不难想象，必是有人拖着沉重的躯壳，爬上床榻，趴上窗台，扶着窗棂，拉着奄奄一息不知为何走不动道的身体，宛如被蚕茧缚住的虫子，拱动着身躯离开此地。

　　原归舟顾不得脏污，三下五除二几步跪到床榻上，趴着窗台探出身体，去看有没有类似的血痕。

　　今日晴光正好，但消磨不尽连日厚到膝盖的大雪。

　　如果有人带血爬行，必然留下痕迹。

　　但原归舟失望了。

　　俯视雪地，除了几个蚂蚁一般巡视的人头在雪地留下新鲜的脚印，并无其他。

　　拖拽痕迹如同被切割的线，啪地断了。

　　“他去哪儿了？”

　　命信得过的弟子在此静静搜查有无类似血迹，原归舟随后跑去找百味居找心上人了。

　　——任务完成度不高，卫斐不信我，重逢和你侬我侬只完成了重逢二字，你侬我侬非得全力以赴去做了。

　　百味居是卫斐的住所。

　　在卫斐没失踪前，原归舟是这儿的常客了。

　　百味居大也冷清，只住了两个人。

　　雕栏画栋，凉亭水池，假山石屏，仿佛江南园林被搬到了这高高的山峰上。

　　锁链重重锁住这座园林，周围阒然无人，树木在这郁郁葱葱的三清山上格外惹眼，烧了大片秃了大片死了大片，无人打扫，枯黄的落叶真正的零落成泥，仿佛锁在深宫中的冷宫。

　　——在卫斐失踪一年后回来的时候，这扇门再没开过。

　　而他回来后的近十天，卫斐将自己和守门的弟子锁在此处，与世隔绝。

　　原归舟求见多次，皆被拒绝。

　　因此原归舟轻车熟路跳墙，从被窝里揪出美梦酣畅呼呼打鼾的看门弟子：“卫师兄昨儿回来过了吗？”

　　“啊，卫师兄出去过？”守门弟子一脸懵懂，还没从美梦中彻底醒来。

　　有道理。

　　办坏事怎么能被人看到呢？

　　原归舟迅速改口：“对，他没出去过。”

　　“我进去看看他。”

　　“嘿嘿。”被他从被窝里揪出来的弟子憨憨一笑，笃定这是个梦似的，伸出手要去抓他面前的原归舟。

　　原归舟若无其事的躲过，朝着百味居中卫斐那一间房子走去。

　　“欸，今天梦里的原师兄怎么不如以前温柔了？”

　　原归舟听到身后弟子的喃喃，下意识想反驳：“我哪儿不君子温柔了？我的人设立的这么好！”

　　渐渐的，他意识到不对了。

　　为什么梦里要有一个男的？还温柔？

　　我这该死的魅力！
　　原归舟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

　　须臾，他防备着来到了卫斐的房间，垂在身侧的手摆出了掐诀的姿势，在逃跑那时，卫斐放在他后颈的威胁，便是从没放下的警惕。

　　可想而知，这人的防范心有多严。

　　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多敲几次，原归舟道：“冒犯了。”

　　果断推门。

　　房内清凌凌的，干净、安静。

　　书架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剑法，八仙桌只放了一个孤寂的青瓷茶盏，白色绣着基础口诀的床帐被卷起，被褥整整齐齐的叠放起来。

　　再简单不过的陈设。

　　没一丝人烟。

　　将如墨青丝绾入玉冠的原归舟环视屋内，食指指腹在桌上轻轻一抹。

　　有些许灰尘。

　　没有人。

　　问题来了，《仙君万安》中卫斐是个独行侠，亲人死绝，没有朋友，甚至不与人说话，茕茕孑立。

　　“他去哪了？”

　　除了百味居、啜冰楼，他还能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