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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威逼 ...


  •   因为无法决定那个乌坎的使臣的生死,早朝吵得陈钰钏是头昏脑涨,散朝后,她也没搭理那一大帮各怀心事过来询问他的文臣,就和方明申一起出了宫。

      都城里人心惶惶,平时的繁盛景象荡然无存,所有人都知道若是金甲不守好北疆的话,下一个就会打到都城,唇亡齿寒啊。

      金甲的亲兵今天没有在宫外牵马等着,这天不知被什么事耽搁了,一时不见人。

      陈钰钏没在意,跟军机处的老大人并肩而行,缓缓往回走。

      方明申这大半年眼圈都凹了进去,听说他天天钻研老火器,想着自己怎么也得为北疆出一把力,于是多日的辛劳,让他整个人像个抽了水的瓜苗,皱巴巴的。

      “现在也就你有耐性陪我在这聊战场上的事了。”方明申叹道,“皇上愁的几天没吃好饭,可江南和边部援军还是毫无消息,望楼也没有什么动静。”

      陈钰钏:“现在边部有一些骚动,绊住了各大军区,至于江南驻军是什么样您也知道,这些年国库空虚,金甲的军费本就不够,而西方的武器有大军库制造,眼下看来……怕是会有乱子。”

      “唉…军机处也是有心无力啊,朝廷没钱了,盐税铁税又迟迟收不上来,”方明申自嘲地摇摇头,“我这个没用的老不死的,谁知道活了几十岁了,到老却不料遇上国难,怕是有人在催我去陪他啊。”

      陈钰钏温声道:“方大人别这样说,您还要长命百岁呢,现在不要妄自菲薄。”

      “长命百岁,唉——”方明申瘪瘪嘴,“我啊,只求有一天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这天下百人百性,君子小人都混迹其中,你越是什么都不想搀和,越有人逼你掺和进去,造化弄人啊。”

      陈钰钏笑了一下,没吭声。

      如今这一步,皇权与军权之间积压两代的矛盾怕是要爆发了——沈黎进江南的时候,就该料到这一点,这一个李瀚错误的决定耽误了北疆两年。

      方明申:“望楼我天天都要上,但也不是每座都能顾及到,城中的那座交给你我是放心的,可是……沈将军她有盘算吗?两个月没消息了,就算是沈裴当时,也没有沉寂这么久过,我怕只怕她会不遵皇命,擅自抽兵。”

      陈钰钏握紧了手,卡在肉里。

      “她不会的,我相信她。”

      满心忧虑的方明申突然不知该说什么,这陈钰钏就是一根筋,谁都说不通,好像就算是天塌在他面前,也能从善如流的对付过去。

      他刻意压低声音道:“今天上朝皇上怒斥了那个西方使臣,但他被压在都城多年,一个小小的使臣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我怕只怕,江南的事皇上会怪罪上你啊。”

      陈钰钏笑了笑,:“皇上不会的,我一心为了沈将军,绝无二心,对了您看那是葛书公来接您了吧。”

      葛书公满脸心绪不宁,下了马车来到二人面前:“怎么走了这么远,还和宁大人一起,你不是让我来送你回军机处的吗?”

      “没事的”,陈钰钏拱手:“那我就把方大人交给您了。”

      “好,陈大人慢走。”,葛书公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听说,中淮在西城受了伤,我才刚发飞燕送了东西过去,他还说沈将军也受了炮伤,虽然不重,可书信里的东西中淮也不知详情……哎,怎么了这是!”

      葛中淮目瞪口呆下,方才还在溜达的陈钰钏脸色瞬间变了,即刻发了个信号弹,他们面前的硝烟味还没有散,人就已经不见了。

      “跑的这么快?”葛书公嘟囔,而方明申却拍拍他老朋友的肩膀,转头上了马车。

      漠北大营

      金甲的肩甲凹进去一块,砂石已经进了肉,葛图和另一个军医围在沈黎身边,举着钳子和剪子,小心翼翼地绕过胸带,把内里血肉和衣服分离。

      铜板匆忙闯进来,目光在沈黎身上落了一下,便忍不住别开了视线。

      “嘶……”沈黎抽了口凉气,“我说二位能痛快点吗,又不是没见过,还剪个洞,直接脱下去不就好了。”

      葛图不答,深吸一口气,让所有人都退下,沈黎也嘟囔一句:“真麻烦……”,葛公明瞪了她一眼,然后拿出一个小铁钳,在火上烧红,顶住沈黎的肩,从另一侧剪了下去,他的手极快,锋利的小钳子叉开甲片,血喷了出来,立刻粘了他一手。

      铜板的脸颊绷紧了,一时有点喘不上气来,低声道:“昨天为何不带我?”

      方才还在呲牙咧嘴的沈黎生生将痛色忍了回去,咬牙切齿地说道:“你除了添乱还会做什么?我让你来了吗?在家不好干呆着非来这里,一会就给我回都城去。”

      “我长大了,我十二了,”铜板活动了一下有些不稳的手指,拉出了哭腔。

      背上的甲片都被清理干净,果然是血肉模糊。铜板狠狠地抽了口气。

      “还有……什么?”沈黎冷汗直流,“我说你啊,我先让你别呆在这里有我的原因,这里暂时不适合你。”

      铜板整个人绷得像根铁棒:“强词夺理,你分明是不想栽培我。”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看着沈黎的侧脸,剩下的解释也出不了口了。这时阿逄才回营,一起来,便被这满屋子的血腥味熏的上了头,他堵住鼻子,“怎么现在才治伤,我不是让你先回来的吗?”

      “少废话,你又不是没见过,过来,把消息都给我说说。”

      “ 我连夜在你的掩护下走到古道西,抓住了一个乌坎小兵,那叽里咕噜的我听不懂,找人一问才知道,他们昨天的叫什么“主皇”的人发了信,说只要我们把北疆十四城看管权让给他们,把安和郡主送去和亲,从此就保百年不犯。”

      安和郡主是李瀚的干妹妹,现在也十六岁了。

      沈黎怒道:“做梦,放他们的狗臭屁!”

      他一挣动,血水一下涌出来了,葛公明一怒吼道:“别动!”

      沉默了片刻,沈黎神色阴晴不定,好一会,才道:“……你继续说。”

      “此外,他们还逼李瀚下令,让白子冠,”他顿了顿,又道,“即刻去往边部,不得出城,另外还有赔款……”

      沈黎默不作声。

      就在这时,刘振海跑来道:“将军……”

      沈黎低声沙哑:“什么事?”

      刘振海这才回过味来,忙道:“白将军他刚接到圣旨,要发他回边部……”

      说话间,神色憔悴的白承泽接踵而至,只叹了口气,看了看疼得嘴唇发白的沈黎,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事吧?”

      “皮肉伤。”葛公明包扎好伤口,给她盖上外袍,收拾好自己的银针:“药不能断了,你这次的伤口在上次的伤口上又加了一道,再不听劝,神仙也救不了你。”

      葛公明说完,便起身拿起药箱,转身往外走去。

      白子冠忙问道:“怎么这么严重?”

      “无事。”沈黎道,“皇上要你去边部,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白子冠木然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抓起佩剑,:“我知道,所以我是来告别的。”

      沈黎沉默,低头不知在考虑什么,白子冠见状一笑,独自正要出门,却听得一声带一丝哽咽的呼喊。

      “承泽叔——”,沈黎挣扎起身,铜板连忙过去扶好:“你,今日就要动身吗?”

      沈黎张了张嘴,低声道:“罢了,这也是权宜之计,回去也好,至少不用和我趟这谭浑水。”

      白子冠回过神来,将佩剑交给一边的小兵,无言地拍了拍沈黎的肩,看了一眼他的小将军挺拔的背影,转身走了。

      可是,这一走,就差点走出了生离死别。

      白子冠离开后,一个灰头土脸的和尚进了大帐——正是比聪。

      他像做贼一样,把附骨好的坏的一件不留,全部撤入城中,他随苗翠竹一起,每天白天在军队里处理兵阵和吃穿用度,晚上偷偷却在打探消息。

      沈黎看了他一眼。

      比聪摇摇头,喝了一大口茶,像灌黄鼠狼一样看的沈黎嗓子疼,然后这和尚气喘吁吁的道:“我排查了一圈有没有奸细,除了乌坎人和一些啥都不说的老百姓,鬼都没有一个。”

      沈黎:“皇上生性多疑,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可我们这边一再提点,居然也查不出来,难道真的是边部的人?”

      比聪神色凝重地摇摇头。

      沈黎微微皱起眉。

      这时,肩头伤口的钝痛传来,沈黎爬起来穿上衣服,准备去找苗翠竹算账。

      谁知她刚一出来,便听见远方传来一声巨响,天摇地晃,沈黎一把扶住城墙,心道:“又怎么了?”

      城楼上的塔兵蓦地回过头,指了指左边大营,那是苗翠竹的营帐。

      沈黎:“怎么了?”,
      难道自己家里的炮火炸了???

      ——————————————

      陈钰钏情急之下就上了望楼,可是那茫茫的一片白雾也看不到什么,他不知道那一把火烧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这多场大战,到底把金甲打到了如何穷山恶水的地步,怎会连一条消息也发不进来,而沈黎他们在这样剧烈的损耗下还能撑多久。围城多日,怕是早已经弹尽粮绝。

      那些丧心病狂的乌坎人,用重甲与战车交替而行,猛烈的炮火打的不可开交。

      难道要自己使出最后一招吗?

      月临……

      “月临——”陈钰钏轻叹,可随着这声叹息和思绪而来的,是一阵听不清是谁的脚步声,李瀚扶着小福洲的胳膊,上了望楼,两人远远相望,李瀚一身便装,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青年人。

      楼下看管的小兵没见过皇上,见他用令牌上楼,也只叫了:“大人”

      貌合神离的君臣隔了很远站在城墙上,从长相无一点神似,李瀚不知陈钰钏为谁,而陈钰钏确是心有不甘。

      行礼道:“参见…”

      李瀚忽然对她道:“这是在宫外,就不必行礼了,白子冠今天就到边部,你给他带个话,让边部到时候找信得过的人接应一下。”

      陈钰钏也不打听,似乎一点也不好奇,只顺口应道:“是。”

      李瀚:“不问朕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钰钏微微垂下眼,看着城墙石砖,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一阵子臣要去一趟江南,不过可能用处不大,白将军之事您应该自有安排吧。”

      礼皇一听就知道,自己私心的那一点,早被这个人察觉到了,他说道:“下江南很好,不过朕想知道原因,眼下朝中人心不稳,倘若知道你和敬王之前的过节,恐怕有人心浮动,朕在南疆有块金库,是当时从叛军手里拿回来的,若有用你就去取,不过,你现在去江南对你对她都不利,你不希望她出事吧?”

      这是要掏空自己的私库?

      陈钰钏点点头,表示同意,李瀚虽然心思深沉,但是不可能丧权辱国地对谁称臣的,他宁可以身殉国!

      两人之间突然便没什么话好说了——其实一直也是啊,两人除了政务和金甲,确实不知道有什么可说,但若是……

      李瀚:“你多大认识沈将军的?”

      宁雪:“…………十六。”

      李瀚“唔”了一声道:“她大你三岁啊,看来朕还虚长你一岁。”

      陈钰钏的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臣不敢。”

      李瀚眯起眼望向渺茫的天光,想起自己也曾经有和沈黎一起长大的情分,小时候偶尔嫉妒她待别的孩子更好更温柔,对自己却只是称兄道弟……虽然不怎么和他们一起玩。

      他也曾经以为这点少年情分能持续一生。

      可是才不过十几年,竟已经是这般光景。

      “陈钰钏。”李瀚开口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要带着后宫与百官逃跑,可以先去徽章城。”

      陈钰钏看了他一眼。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李瀚目光平端,注视着远方,继续说道,“你要带着她一起走,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手段,她脾气倔,有时候连我的话都不听。”

      陈钰钏没有应声,片刻后,漠然道:“陛下言重了,您的万千兵将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李瀚看着陈钰钏,依稀记得小时候从母后脸上看到的那种神色。

      她说乌坎来的女人都是绝美的,生出的也是容貌绝丽的孩子。

      原来陈钰钏的眼睛是淡色的啊。

      而自己好像却不是。

      母亲自杀后,他被过继给了贵妃多年,没人问他也没人理他,贵妃娘娘也只知道打骂他,一会怪他的母亲是个狐媚子勾引了皇上,一会又抱着他让李瀚喊她娘,急得时候还哭给他看,边哭边打他,说为什么不是我,我为什么没有孩子!

      于是他就这样长到了现在,生于分裂的妇人之手,也难怪他多思多疑了。

      而直到这一刻,礼皇才发现他看不透这个陈钰钏。

      幼时被高珠拐带,差点落入乌坎人之手,而他的母亲也因此丧命,十几年后父亲也被猜忌和政局逼上了绝路。

      他这个表弟,的确比自己命苦。

      而如今,陈钰钏在国难面前不变色,身上的衣服仿佛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一件蓝色长袍,胸口缀着红色翠珠的花锦。款式一样,不知是不是新做的…

      “罢了,”李瀚快步走下城墙,“翰林院说的不无道理,这个国家还是不能太重火器了。”

      陈钰钏激灵一下就醒了。

      可再想说什么却连人影也找不到了。

      八月初四这一天,乌坎人胃口大开,但他们却不是要趁机攻城,而是派兵半路劫杀来请援军的祝三。

      祝三和他哥垂死挣扎后,终于不敌,当机立断,将一百多架附骨齐开,最后直接全部炸了,玉石俱焚,一个也没给他们留下。

      那大火燎原似的吞噬了整个古道后断,烧不尽的火炮,将这个从十八岁就跟着沈黎的人送上了绝路,他不像和沈黎开玩笑说的那样,自己有九条命,他经历了边部两战,他把自己的一身虎胆效忠给了他的苍山寨老大。

      心魂在燃烧,整个北疆都在震颤。

      消息传到都城,一时间人心惶惶,祝三虽然出身土匪,可勇武却是人尽皆知,这样的人竟然同归于尽而死,也足够令人唏嘘。

      所有尚存的金甲全部被沈黎调动起来,灵语之弦绷紧。而不出所料,乌坎大军这时候果然也动了,他们没有拿到一城,更气急败坏的向这边赶来。

      “军心不能乱啊,将军。”刘振海看向已经伤痕累累的沈黎,那身体单薄一阵风就能吹上天似的。

      作者的话:不关我的事,不是我的错,我去睡了() 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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