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对象是我初恋》一只像老鼠的小鸵鸟

9、校园暴力9

　　肖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是在她转学来的第一天。

　　她高一下学期从其他学校转到北城高中，因为学校库存里没有合适尺码的校服，她是穿着父亲送她的那件粉色衬衫进的教室。

　　女孩的粉色蕾丝衬衫扎进牛仔裤的裤腰里，秀丽长发梳成两个马尾辫，面若桃红，背着碎花书包，看起来既俏皮又可爱。她性格有些害羞，怕见生人，向同学们打招呼时笑得很腼腆。老师给她指了一个位置，是在第五排的靠墙位置。

　　她踱着零碎的步子走过去坐下，翻开崭新的课本，掏出一只镶着花边的钢笔，一笔一划在笔记本上做笔记，听课听的非常认真。刚一下课，她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交代了各种学习事项和相关纪律，她都耐心听着并细心记下来装在脑子里，临走时，班主任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虽是温声细语，可捏着她的肩膀用力地有点疼：“下次不要穿这种花里胡哨的衣服来学校，影响非常不好，希望你注意。”肖纯有些不知所以，可她被盯地手心出汗，只能迟疑地点点头，她轻拽着自己的衣服，低头看了看：不就是一件粉色的衣服吗？没有很花里胡哨呀……

　　她踏着上课铃声小跑进的教室，微喘着气，还没等坐下，就听到一个严肃的声音：“新来的那位同学，你迟到了，站后面听课。”说话的人是他们班负责考勤的纪委。她默然点点头，却发现她刚刚放在桌上的钢笔找不见了，她四下寻找怎么找都找不到，急得满身是汗，上课铃敲打了五下，纪委的脸色愈来愈沉，她只好拿上课本站在教室后面站了一节课。

　　后来她才知道，这节课根本没有老师讲课，是一节自习课。

　　她之后把自己钢笔丢了这件事情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态度冷淡，轻飘飘道：“丢了就再买一根，而且高中使用钢笔的次数不多，还是把注意力多放在学习上……”班主任长相老成，不怒自威，一双凉薄的鹰眼让肖纯有些害怕，她本就怕生，再加之自己隐隐约约觉察出这里的人对她并不友善，她感到不能理解的同时心底小小失望了一下，但更多的是反思，反思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

　　她记得在念初中时，学生和老师都很喜欢她，总夸她英语好，很聪明，努力读书可以考一个不错的高中。她想来想去，只想到可能是自己学习不够努力刻苦，成绩不够好，所以大家才会对她冷淡，她应该再更加努力才对……

　　肖纯把自己窝在座位上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都默默学习，她话不多，内敛且温顺，在班里默默无闻充当小透明的角色。

　　直到一星期后，她发现自己的碎花书包不见了，找到时已被人浸泡在了厕所里，发出难闻的臭味。

　　她的彩色签字笔不见了。
　　她的校服上被人画上了五彩缤纷的艺术图。
　　她消失已久的钢笔回来了，被小刀削掉了花边，光滑的笔杆凹凸不平，全部都是刀痕。

　　她心里涌起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悲怆和无力感，她又一次找到了办公室，拿着自己的校服和钢笔，指尖打颤：“老师，我的校服上被人画了。”她小声软糯地说话，眼角发红，班主任不耐烦：“又怎么了？”

　　肖纯心口发闷，指尖又凉又抖，轻声说道：“能不能帮我查监控录像。”她知道班里是有监控的，而且她的东西都是在班里丢的，如果要查的话，必然会查出到底是谁偷拿了她的东西。

　　班主任的眉凝作一团，冷声说：“恶作剧罢了，你要是真想查监控，就让你爸来一趟！”

　　肖纯嘴唇瓮动，酸涩感充斥着眼底，刚刚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塌陷了，她什么都没再说，回了教室。

　　她是走读生，这天晚自习破天荒地没有上，因为书包被扔了所以只能拿了几本书和作业本回家。

　　接她的车没有来，她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回家，她家在郊区，离北城高中的车程并不远，一路上好像认识她的人很多，都看向她但没有打招呼，甚至还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这就是那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吗？”

　　“听说她没有爸呢……”

　　“她妈不会是小三吧……”

　　肖纯面无表情地把校服往上拽了拽，脸埋得更低了。

　　回到家时，天蒙蒙灰暗，二楼卧室的灯亮着，一楼客厅却一片漆黑，她家大门从里到外反锁着。肖纯奇怪，她自己没拿钥匙，只能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敲着门，楼上传来急促的声音：“谁啊？”

　　“妈妈，是我。”肖纯乖乖应声。

　　她回答后瞬间没了声响，肖纯耐心等了会儿，才听到一阵咚咚咚的下楼声，接着客厅里的灯被打开，通明的灯光从门缝里洒到肖纯的身上，一个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的女人拉开了门，表情有些窘促：“你怎么现在回来？”

　　面前的女人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化着淡妆的脸动人，亚麻色的波浪卷盘踞在后背，周身香水浓郁，可是口红颜色却有点淡，肖纯压下抑郁的情绪，走进客厅后，缓声说：“妈妈，我的书包被人扔在了厕所里，钢笔也被人划了，其他的笔也丢了，老师说，想让你跟我去一趟学校……”

　　女人的注意力全然放在“请家长”这件事儿上，肖纯讲的自己的遭遇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厉声质问道：“你在学校闯祸了？”

　　“……我没有。”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有多忙，忙着跟你那个混账爸打官司，忙着给你存钱供你上学，你还在学校闯祸，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肖纯不反驳不解释，安安静静地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给我添堵？我花钱供你上学不是让你跟别人闹矛盾的，不就是一个书包、几根笔的事情吗？你爸打在卡上的钱够咱们花一辈子了，不在乎那么一点皮毛，我可不想让人家指着我的脊梁骨说我女儿是个小气的人，明白吗？”
　　肖纯的眼睛红成一片，放在两侧的手攥紧衣角，说：“明白了。”
　　“恩。”女人满意地摸摸她的头，“明白就好，乖女儿。”

　　女人说完之后就上楼了，她从来都是这样，没有一句多余的问候和关心，除了责怪自己的时候会说很多，其余时间都是维持着冷漠和沉默的母女关系。

　　肖纯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人人都说她们长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天生美人胚子，可只有那个女人为了自己的抚养权和父亲大打出手时，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是她的女儿。

　　尽管她更多的是为了钱，而不是自己。

　　肖纯手心被指尖刺得发疼，她端了放在茶盘里的水，抿了一口，凉到了心坎里，酸痛侵蚀着她的内心，使她溃不成军，不知什么时候，家里的男管家腰杆挺直，徐徐走到了她身边，递上了一杯热茶，笑得温柔：“小姐，喝一杯热水吧。”

　　肖纯的苦涩被热气腾腾的关心划开了一道裂缝，她垂着睫毛轻声道：“谢谢。”如果忽略那盖不住的香水味和衣领上的口红印的话。

　　从那之后，肖纯仿佛双脚都踏入了噩梦，一脚在校园里，一脚在家里，不论是哪个，都折磨着她，撕裂着她，久而久之，她习惯了，麻木了，深藏在心里甚至连开口说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当有人要求她倾诉出来、发泄出来时，她竟然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讨父母喜欢，也清楚为什么同学和老师处处针对她，可她改变不了自己，更改变不了环境。

　　富裕不是根本，异类才是原罪。

　　肖纯一张一合地动了动嘴，还是没蹦出来一个字。

　　陈一君差点被她气笑：“你说不说，错过了这次机会，就没有下次了。”陈一君可以猜到她的顾虑，可是如果自己不寻求解脱，谁又能帮她走出来呢？她好似深陷在校园暴力泥潭中的牵线木偶，陷进去的时间太久了，求生欲也快被消耗殆尽了。

　　肖纯手脚冰凉，身体发虚，头晕气短，脚下不稳地突然往后倒，陈一君不知道她这是犯什么毛病，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盈盈细腰：“……”这是咋了，别再给孩子气出点什么病才好。

　　陈一君紧紧揽住她的腰，右手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把肖纯整个人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肖纯气息不稳，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那些不好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了她的脑海，耳边人的轻声抚慰像一双无形的大手一遍一遍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心头的绞痛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陈一君看她脸色苍白如纸，脸上布满不正常的红晕，一摸额头，烫的吓人，她叹口气一用力把她横抱起来，往楼下走。

　　都昏迷不醒了还了得，赶紧送校医疗室看看更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