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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五十九颗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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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料祁星辰这位不明身份来历的未婚夫竟然如此冷酷无情,哪怕祁老爷子在场,都能无视他的脸面,一意孤行。
不由一时怔怔,噤若寒蝉。
人群之中,祁老爷子的目光一眼便捕捉到萧允的存在。
除开他长身玉立的身形以及姣好陌生的面孔,还有那天生就该被万众瞩目的清傲贵气,都令人难以忽视。
祁老爷子已然猜到萧允可能出身不俗,心底却还是自视甚高地认为放眼全国,并没有几个能到达祁家的高度的人家,更别说与祁星辰年龄相当,且才情容貌都值得一提的年轻人。
所以,无论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何出众,也不过是黄口小儿罢了。
不足为惧。
他拄着拐杖径自走到萧允面前,脸上带笑,眼里都是冷意,“小伙子,随意忤逆长辈,不是有教养的行为。”
萧允闻言,唇边勾出浅淡的笑意,“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长辈。”
他好似多了几分与外人说话的耐心,又道,“至少在我家,就从来不会出现任何粗野无知,对下不慈的长辈。”
这是暗讽祁老爷子老迈昏庸,但凡是个人都往家里招呢。
祁老爷子一生强势霸道成性,在家呼来喝去,将封建大家长的做派发挥到了极致,故而全无养气功夫。
他眼下被萧允轻描淡写地嘲讽,立时就受不住,胸口起伏不定地喘着粗气“笃笃”直敲手中的拐杖。
本想指着萧允痛骂几句,临到了了又改变注意,他转而将矛头对准祁清明,怒吼道,“祁清明!这就是你找的好女婿?!”
“我看你不是有心嫁女儿,而是想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气死我吧?!”
“是不是觉得只要我死了,你就能高枕无忧地掌控祁家了?我告诉你,没门儿!”
“我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让这小瘪三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如今明面上祁老爷子退居二线,却仍是持有祁氏过半数股权的实际掌权人;祁清明看似说一不二,实则在公司里缩手缩脚。
其实他原有的股权数量不少,但那些年给两个出嫁的姐姐送、给离婚的前妻分,又给成年的女儿赠,哪怕他私下七七八八地收购了不少散股,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若非祁老爷子有自知之明在商业能力上比不过儿子,否则祁清明就只会空有继承人的名头,行事更加掣肘。
祁星辰觉得,祁老头儿就像古代那种自身能力不足,通过揽权和打压有才能的儿子来寻找心理平衡的狗皇帝,而祁清明就像苦熬多年,却始终等不到老子嗝屁,好自己上位的苦瓜太子。
不得不说,祁清明也挺倒霉。
当然,这倒霉太子被死老头儿骂是家常便饭,祁星辰无所谓,可他凭什么连带着萧允也骂?
她气不过,拨开萧允揽住自己肩的手,站出来点了点祁叔公那一家子,帮腔道:“你有没有搞错?”
“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不是你带进门的?他们在祁家惹是生非、作天作地,你要当睁眼瞎我管不着。”
“可你不能因为萧允好心好意地帮你找出问题就狭隘到要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吧?你算哪儿根葱啊,我要你同意我的婚事?”
“诶,我发现你不会真的是老年痴呆了才会是非不分的吧?那赶紧去看医生啊,别到时候你亲爱的堂弟看你没有利用价值,一脚把你踹了就麻烦咯!”
祁叔公措手不及自己被祁星辰扯了出来。
他生得黝黑皮肤,精瘦精瘦的,眼珠子有点浑浊却相当灵活,一看就是小心思多的人。
未免祁老爷子起疑心,他当即也不管陈老太太的好赖了,赶紧表忠心,“大哥,你别听祁星辰那小丫头片子胡说!”
“我和你的情分天地可鉴,要不是你帮扶弟弟一家,我们哪儿有今天的好日子?”
“你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狼心狗肺地对待你!”
祁叔公走的晓之以情的卖惨路线,他发表完一番感恩戴德的言论,紧接着假模假式地揩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开始回忆往昔,“说到底是我们家拖累了你,让你被孩子们误会。”
“如果当年我爷爷没有自作主张地把堂爷爷(祁老爷子的亲爷爷)送走就好了,那咱们祖祖辈辈生活在一起,星辰这些孩子也不会跟我亲近不起来…”
祁星辰小时候始终不明白,祁叔公一家无德无良,祁老爷子为什么都能百般纵容?
后来她才知道,往上几代就是祁老爷子他们的爷爷辈,为了避祸便有计划地暗中转移家里的财产去海外。
谁想被生意场上的一个对手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转头就与官府密谋扣押祁家的人和财物。
好在老祖宗提前得到了消息,堪堪有一线转圜的余地。
在此情形下,祁叔公的爷爷舍己为人,提出让祁老爷子的爷爷一家先走,他留下来与官府周旋。
祁老爷子的爷爷便把这个恩情记了一辈子,临终前还在叮嘱祁老爷子,让他务必找到那位老祖宗的后人,竭尽全力地善待他们。
为此,祁叔公借着祖上的光在祁家捞了不少好处,而祁老爷子无底线的纵容不仅喂饱了他们的肚子,还同样壮大了他们的野心。
他们不再满足于当一个寄生在祁家的寄生虫,只待有一天能伺机得到祁家的全部。
祁老爷子整天沉浸在祁叔公对他阿谀奉承里,那是儿女孙辈不会提供给他的情绪价值,所以对祁叔公的谋算一无所知。
眼下听祁叔公又提起昔年恩情,他哪怕正被祁星辰的话气得高血压,也没有苛责祁叔公的喋喋不休。
甚至还反过来安抚对方,“好了。”
“我不会把臭丫头的话当真,你也别往心里去。”
祁叔公闻言,看着他嘴唇蠕动半晌,大为感动的模样。
呵。
祁星辰为这感天动地都兄弟情“啪啪”鼓掌,“啧啧,你们两个老头儿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在这儿肉麻给谁看呢?”
“恶不恶心啊?”
她以前年纪小,每次与祁家老两口对上,总会下意识地顾及对方的身体,从而不会把话说得太难听。
往往一场架吵下来,即使赢了也会觉得憋屈。
现在她才不管对方能不能承受得了她的尖酸刻薄,只要她觉得痛快了就行。
因此,祁老爷子也是头一回领教自家孙女的毫不掩饰的忤逆犯上,本来就没降下去的血压又“轰”地一下飙升到顶,让他理智全无,举起拐杖就要打在祁星辰的身上。
“我打死你个孽女!”
就在众人以为场面会一发可收拾的时候,祁星辰转身灵跳地往萧允身后躲去,而萧允不负她所望地抓住了祁老爷子将要落下的拐杖,并将其夺了过来。
萧允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小叶紫檀雕就的龙头拐,像是怕粘上脏东西似的又随手扔到地上。
拐杖触碰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听在大家耳中却像大战一触即发的沉闷号角之声。
萧允面上无波无澜,声音也是一贯的淡然,“老爷子,动手打人更不是什么有教养的行为。”
直接把祁老爷子说他的话又还回去了。
祁老爷子到底快八十了,瞧着硬朗,可当萧允将他的拐杖抢走,脚下还是因为反作用力而踉跄后退,亏得祁叔公等人及时扶住他才没有摔倒。
他自认不可侵犯的权威接连被两个小辈挑战,脸上有一瞬间呈现出惊骇之色,旋即又恢复如初。
他不会被打倒,而是要以雷霆手段报复回去!
心思急转间,祁老爷子就有了对策,他推开祁叔公两人的搀扶,看着祁星辰冷笑道:“看来是我祁家给你的好日子过够了,你才不知死活地目无尊长!”
“既然如此,那我就随了你的意,将你逐出家谱,以后你跟我们家再无瓜葛,也不必相看两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料祁老爷子动了真怒。
祁星辰拧紧秀眉,像是看到什么让人难以理解的奇葩,她惊讶道:“你是文盲还是法盲啊?”
“你不会觉得自己还活在封建社会吧?以为家谱上没我的名字,我就拿不到祁家的一分钱了?”
“拜托,你去问问法律答不答应?”
说完,她还一脸“孺子不可教”地表情摇摇头,跟萧允吐槽道,“你看吧,刚愎自用就是这样的。”
“有这样丢人的祖父,家谱除名就除名,搞得谁稀罕似的。”
祁老爷子再一次被气得火冒三丈,他冲祁清明咆哮道:“祁清明!马上给我立遗嘱!不得让祁星辰继承祁家的半分财产!”
他以为祁星辰这回该怕了,谁知道祁星辰还是满不在乎,再看祁清明呢,他端出老实本分的无辜脸,颇有几分无奈道:“父亲,这恐怕不行。”
“如果让辰辰失去继承权,萧家那边肯定不会同意。”
祁老爷子刚想说“萧家算个屁”,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老脸紧皱,“萧家?哪个萧家?”
祁清明继续装无辜,“蓟城那个萧家啊。”
“辰辰的未婚夫就是萧峥嵘老爷子的小孙子萧允,您不知道吗???”
居然是萧家!
如果说祁老爷子刚才只是血压高,现下听了祁清明马后炮似的话,他觉得自己离心梗也不远了!
这个不孝子!他还好意思问自己知不知道?
到底是谁藏着掖着不透露半点那小子的信息?他能从哪儿去知道?
祁老爷子深呼吸调息,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习惯性地找拐杖借力,然而拐杖却躺在地上无人问津。
无奈他只得撑住祁叔公的手臂,向萧允确认,“你真是萧峥嵘的孙子?”
萧允的情绪仍不见多余的起伏,以开玩笑的漠然口吻道:“怎么?难道你想跟我爷爷亲自说,你打算把祁星辰赶出祁家的事?”
“不不不…”
祁老爷子能屈能伸,又利益至上,他虽说不如祁清明会做生意,可审时度势的能力相当不错,否则也不会把祖宗留下来的产业守住多半。
祁家一旦与萧家联姻,其中的好处不用想也知道不可预计,到时候他手里股权的价值必然会再翻好几番。
如此,祁星辰在家嚣张一点,对他无理一点又如何?
他以后眼不见为净就是了。
“都是误会,”祁老爷子笑呵呵地道,“任谁气昏了头都会说些不理智的话,做出些不理智的决定啊。”
“小…小萧,你说是吧?”
萧允不置可否。
祁老爷子见状,估摸着萧峥嵘定然也是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孙媳,与自家强强联合,那么即使对他颇有微词,想必也不会揪着这等小事不放。
遂放下心来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