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深闺之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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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夜晚，细雨纷纷。东坂君如往常一样不在府中。
小姐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于是披衣而起，在廊道中徘徊。
雨声越来越大，盖过了庭院中的草木遭受风雨催折的声音，常陆王府中，几间房屋仍有灯火未歇，想必是还有侍女尚未入睡。
隔着竹帘，侍女的身影在灯火下映在窗上，她们正值青春年华，身形窈窕可爱，无论是样貌或是才华，都有可称道之处。
这些侍女，都有心爱的情人在思念着她们，她们虽无高贵的身份，却能无忧无虑地在情人面前撒娇卖痴，不像她，只能在漫无边际的夜晚，羡慕着别人。
在这样一个无眠的深夜，不知东坂君在哪里呢？
如果没有他，常陆王府或许早已破败，庭院也许早被蔓草灌木占据，屋檐也许破旧得不成样子，这些如今在府中生活的侍女们，或许早已离开，不知所踪了。
但如果没有东坂君，她也许就不会终日思念他，不会被嫉妒撕扯理智，又无法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如果她能有普通女子的样貌，或许便不会被佐藤君厌恶，也就不会遇上这个人。苦苦思念着这样一个人，以至于终日寂寞寡欢，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究竟，是不是天意呢？”她对着漆黑的雨夜天空，轻声问道。
她貌陋，东坂君眼盲，似乎是上天注定，从前她一直认为这是幸运，如今却动摇了。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她渐渐消减了执念，而东坂君全然不知。
他在若梅居住的地方，与若梅同榻而眠，他早已入睡，反而若梅没有睡着。
若梅听着窗外的雨声，回想起往事，从前与东坂君相恋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多年，那时他因野猎而失去双眼，她只能离开他。
未曾料到世事无常，他们如今重新在一起，并且亲密无间，如同夫妻。全是依靠身边这个人，她才能重新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东坂君沉静地睡着，眉目清俊，一如当年那个贵公子。可惜他失去了双眼，仕途断绝，她未免感到遗憾。
她从来不怀疑东坂君对她的爱情，对这个人，她也终究难以放下。可是她知道，东坂君再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地相信她，再也不会像当年那般纯粹地看待她。
因为她离开过一次，而有个人，不仅接受了他的全部，还等待了他近十年。
“你会后悔么？”她温柔地看着东坂君，轻声道，“你一定会后悔，只希望你不会迁怒于我。”
她想起昨日与东坂君的对话。
他饮着酒，因酒力上脸，样貌显得有些艳丽，他道：“你与常陆王府的那个人真不像呢，她若和你一样，就好了。”
这时东坂君已经喝醉，她于是轻声问道：“为何呢？”
他道：“她对我如此冷淡，不及你百分之一。她一味顺从，从来不告诉我她心中所想。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份高贵，而我却因眼盲而仕途断绝，不知她爱上了哪个男子，才这样对待我。无论那个男子是谁，我都不想成全他们。”
若梅听了，默然无语，并不回答他。
她倒满一杯酒，一口饮了下去，又为东坂君斟满酒，任由他醉到不省人事。
几年前东坂君找到她后，百依百顺，却从来没有流露出要娶她的意思，她本来也不甚在意，如今倒是知晓了原因。
东坂君几乎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常陆王府那个女主人，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会偶尔说几句，倒是他身边那个小君，常常在她面前提及，无非是一些不动听的话。
她也因此认为，东坂君并不满意他的妻子，却没想到，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个王府里的女子，对他有多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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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公子照例留宿府中。窗外夏虫声声鸣语，颇有意趣。
公子走到廊道欣赏月色，突然庭中狂风大作，这是夏雨要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至。府中已经睡下的侍女仆从，纷纷起来收拾庭中的器具衣物。
公子觉得他们忙碌慌张的样子非常有趣，他沿着漆黑的廊道往小姐房中走去，心想今夜是见到她好时机。
唯光心知公子心中的打算，于是来到庭中，和侍女仆从们一同忙来忙去。
小姐房中如今只有侍从陪着，她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长长的黑发如云缎般披散在被子上，看上去异常美观。
侍从捧着烛火到外室休息，此时内室只有小姐一人独眠。公子藏在外室的屏风外，只见侍从小心地捧着烛火走近屏风。
侍从闻到室内一阵浓郁高贵的香气，心中忽然记起命妇的警醒，她想一定是源氏公子在附近，不由心跳如鼓，烛火映照在屏风上，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形，她心知这决计是源氏公子了。
她心想：“公子半夜偷偷潜进室中，定是不怀好意，然而如今室中无人，我若是大声喊叫惊动别人，公子定会记恨我；然而我若装作没看见，小姐岂不是会再次经历痛苦之事？”侍从想起佐藤君那件事，觉得小姐实在过于可怜，她绝不能视若无睹。
侍从于是在屏风里向外喊道：“小君，小君，你在外面吗？”她希望能将小姐叫醒，也希望公子能够自己退出去。
侍从声音很大，公子害怕有人会进来，然而他确实无比想看看小姐，于是他绕过屏风，抓住她的袖子道：“你应该就是夫人身边的侍从吧，上次宴会你给我递过酒呢。”侍从大为惊奇，心中无比恐惧，不过公子的容姿着实令人感到亲近。
他紧紧抓住侍从的袖子：“你不要害怕，我只是想见见夫人的样子。”他低头看侍从担惊受怕的样子，觉得这个人相貌不坏呢，含泪的样子非常惹人怜惜。
公子继续苦苦劝说，趁着侍从浑浑噩噩，不知作何反应之时，进到了内室。内室布置典雅，昏暗的烛光照在床幔上，淡雅的熏香弥漫在房中。
侍从此时心神大乱，她独自立在外室，不知如何是好，她心想：“若是公子看见小姐的容貌，说不定便会退出来，只是小姐实在太过可怜了！”
公子从几案上取下烛火，悄悄来到床榻边。他揭开一角床幔，映入眼帘的，是小姐长而浓黑的秀发，他心想这头秀发真是美丽，不输于那个美发的近江姬呢。
他接着又将烛火凑近，照清了小姐的侧颜。
只见一个绝色美人，侧睡在床榻上，容貌之美，竟胜过倾国倾城的紫姬！若是这个美人睁开明眸秀目，定能使春花自惭，秋月自愧。公子见到如此美人，竟然失魂落魄，一时之间只顾紧紧盯着她的脸。
他心想：“东坂君双目失明，拥有此等绝色美人，竟然无法见到她的容颜！这个女子的相貌真是好看啊，多年前我本想拜访她，但由于诸多原因，并没有实现，从前的遗憾，竟然需等到如今来弥补。”
他又想到：“不知那个佐藤君为何抛弃她，而选择了处处不如这个夫人的近江姬呢？”觉得很困惑。
公子顾忌小姐的侍女还在外室，觉得自己此举太过孟浪了，索性小姐没有醒来，也没有仆人发现他，他觉得此举虽然冒险，但看见了小姐的真颜，竟然完全不后悔。
他想把小姐唤醒，告诉她自己的爱情，但又害怕被拒绝，他心知这个人对东坂君的爱情异常坚贞，想必会无比怨恨自己的行径吧！
在源氏公子踟蹰之际，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原来是东坂君冒雨归来了。公子立刻将烛火放回原处，躲到了外室。
侍从这才反应过来，公子扯住她的衣袖，侍从慌乱之际，连忙小声说道：“请公子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给别人！”
公子说道：“希望你也别将这件事告诉小姐，我并不是孟浪的□□儿，我连她的样子都没见到呢！”
他看见侍从为难的样子，连忙将手中的烛火递给侍从，侍从钦慕他高贵的容貌，决心帮他隐瞒这件事。她心想：“小姐容貌如此难看，我又何必担忧公子会做出什么不轨之事呢？如果告诉小姐这件事，说不定她会更加痛苦。”
公子藏在屏风之内，侍从小心掩护着他。东坂君被卫将扶到了室内，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公子很想再看一眼小姐，然而毕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到房中。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深闺之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