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之末摘花传》万籁无因

18、单向之恋

　　且说那颗被小姐当作王妃在人间的化身的舍利子，被庄严的供奉在香案上，香案被擦拭的非常洁净。她常常对着它思念王妃和亲王。

　　小姐这个人，命运凄苦多舛，对侍仆人却尤其慈和，是个很好相处的主人。

　　侍女们因为佐藤君的事情，对她始终觉得抱歉，又因为最近东坂君对王府的帮扶，一些不堪忍受王府中贫苦生涯而逃掉的下人，陆续回来了许多。

　　侍女们虽然感谢东坂君的帮扶，却觉得这个人过于无情了，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么久的时间不再前来拜访，到底是说不过去的。她们在心里把东坂君和佐藤君来比较，担心他也是佐藤君那种无耻之徒。

　　“这个东坂君，或许有心爱的女子吧，就算他想与小姐断绝关系，也好歹有点音信吧。如今他音信全无，却仍然资助王府，真是不懂他的心意呀！难怪小姐这么痛苦。”她们对东坂君有所不满。

　　且说王府中有一个小侍女，叫做小君的。年龄不大，生得很乖巧，贪玩好动，很得小姐的喜欢。小姐常常赏给她一些不贵重小玩意儿。

　　大目呢，身下无儿无女，也很疼爱这个乖巧的小君。

　　一日，小君不知从哪里抱回一只小猫，这只猫通身雪白，如同白玉做的小球，非常可爱。她将这只小猫悄悄养在王府中，谁也不曾告诉。

　　到了深冬，这只小猫已经长大不少，性子很顽劣，常常偷跑出小君藏匿它的地方，好几次险些被其他侍女发现。

　　一天冬日午后，大目看见小君往袖子里藏了些食物，便悄悄跟着小君，来到她藏匿小猫的后院，即那所坍塌的篱笆下。

　　常陆王府这边的篱笆已经坍塌一年了，因为没有修缮的费用，便一直任其坍陨，倒下的篱笆恰巧遮住了一块空地，小猫便被安置在那里。

　　大目眼花手僵，躲在一颗积满大雪的树后，她担心小君年幼无知，更怕府中闯进了生人。

　　只见小君从袖中拿出藏着的一块荞麦做的面饼，把小猫从藏匿的地方抱了出来，她给小猫喂荞麦饼吃，一边唱着歌谣，童稚之声非常可爱。

　　大目远远地看不分明，只见到穿着单薄衣物，外面罩着间小姐穿不下的杏黄色旧衫的小君，半蹲在雪地之中。

　　她颤微微地靠近，却被耳聪目明的小君一下子发现了，小君“啊”地轻喊了声，接着把趴在雪地上慢慢吃饼的小猫，紧紧抱紧在怀中。

　　大目走近，才发现小君藏着一只猫，她觉得很可笑，又觉得小君非常可爱。

　　小君的样貌在这群平庸的侍女中，非常出众，说句不好听的，让小君埋没在这无人问津的常陆王府，真是比小姐还可怜。

　　“你躲躲藏藏的，原来是为了这只小猫呀。”

　　小君被发现了，有些慌张，大目虽然疼爱她，但行事古板，常常斥责年轻的侍女。

　　“这只小猫，是从后殿坍塌的篱笆外跑进来的，我很可怜它，才偷偷藏它在府中，如今正是冬雪时节，若是赶它走，肯定会把它冻死的！”

　　大目疼爱小君，小君又有意撒娇，她自然帮她瞒下这件事，并且帮助她好好照顾这只小猫。

　　且说命妇呢，这段时间宫中任职繁忙，一直不曾来过常陆王府，不过她时常给小姐写书信问候，小姐觉得难为情，一直没告诉命妇东坂君的事。

　　她愈来愈沉默寡言，再加上侍从常常离开王府，到斋院去任职，她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亦没有了！

　　大目虽然疼爱小姐，但毕竟年老力衰，常常说些糊涂话，让她更加感到痛苦。

　　不过小姐毕竟年岁渐长，心智亦渐渐成熟起来。夜晚，在梦境中，她广泛地翻阅书籍，尤其是中国的史家之学，她异常喜爱。

　　她终日苦心研学汉字，揣摩唐朝的诗歌，将恋情上的痛苦转移到学问中来。

　　她在纸上写道：

　　“红花生崖顶，只沐风和雨。
　　郎君既无意，何必攀折取。”

　　看来是在怨恨东坂君的冷淡呢。

　　贵族男女的恋情，都是高贵优雅的，连幽怨之情也格外动人，不过常陆府的小姐处境艰难，她难以彻底沉溺其中，自然感到些许痛苦。

　　她翻阅白居易的《长恨歌》，为唐明皇与贵妃的故事伤情不已，她心想：“虽然唐明皇与杨贵妃生死相隔，但毕竟相互思念，也好过生人，在茫茫世间无人牵挂。”

　　在读到“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时，甚至泪流不止。她貌寝身瘦，样子颇为滑稽，但毕竟情之所至，亦引人怜惜。

　　“古代尚有女子得以立身，我却只能靠别的男子接济度日，原来这是屈辱之事。”此后她再也未与其他男子通信，只接受东坂君的礼品，却仍然有所顾虑。

　　小姐年龄尚年青，又无依无靠，东坂君沉稳可靠，又是她视若母亲的命妇的侄子，因此她将东坂君当作恋情对象，亦是人之常情，并不奇怪。

　　小姐在廊道观赏一颗高高的松树，松枝上积满了白色的雪，她想起东坂君曾对她说的，“我好久没见过雪了呢，都快忘记大雪飘落的样子了。”

　　她心想：“我的那个无情的心上人，如今在哪里呢？他看不见雪，我也见不到他，看来我与他的感受是相似的呢。”

　　她念诗道：

　　“风吹雪落寻常见，
　　惆怅总是冬景色。”

　　她遣侍女折取了好几枝红梅，插在中国产的瓶子里，时时对着花瓶想念东坂君。

　　“我原本并不喜爱红梅，只因那个人喜爱，我也愿意时刻观赏它。若我也能像这梅花一样，得到他的青睐，该多好呀！”

　　侍从不在王王府的时候，她常常自言自语，这般凄凉冷落的生涯，何时才是尽头哇！若常陆亲王能为她留下遗产，像做斋院的槿姬那样，纵是终身不嫁，也能无忧无虑，不需要依靠别的男子。

　　可惜常陆亲王在生前就无心世事，对权势经营，更是嗤之以鼻，导致常陆王府逐渐衰败，以至于小姐的生涯如此贫苦！不知亲王在极乐之境，看见自己疼爱的小女儿落到如此凄凉的境地，是否会有所后悔呢？

　　常陆府的小姐并不懂何为情爱，她年龄尚小，又遭遇了种种不幸之事，于是把东坂君当作希望，期盼他能够救她脱离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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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部屋：日语读“へや” 【heya】 就是房间、屋子的意思。
2.小君、大目均是原创人物。
3:“风吹雪落寻常见，惆怅总是冬景色”：写到这里的时候刚好听到《冬景色》这首歌，所以写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