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刀[娱乐圈]》城九

2、涨粉

　　童楚回国也有几个月了，他没掩饰过自己的面孔，甚至留起了马尾，大大方方地露出一张俊美无铸的脸，所有在四年前那场娱乐圈地震的丑闻中掺了一脚的，都没法正常面对他。
　　或者说，看他的视线令他不舒服。

　　程晨会是怎样？
　　童楚在酸楚的情绪中想象着程晨可能会有的反应，难堪？鄙夷？惊讶完了若无其事？他多少算混娱乐圈的，总不可能装作认不出来吧。

　　这一瞬，他觉得自己不该期待，出来见他已经是出了格，朋友？
　　他不值得拥有朋友。

　　然而程晨的反应彻底出乎了童楚的预料，他左右警惕地看了看，飞快地摘下自己的橘色鸭舌帽，扣在了童楚的头顶。
　　这一套动作做完，他泪已潸然，阳光透过泡桐树叶的间隙，斑驳投在他的清秀的脸庞上，满脸都是泪水盈盈的光。

　　童楚看着他泪眼朦胧，碰了碰头顶犹带这着阳光余温的帽子，一瞬间感觉这点温度落在了心头，倏然一颤。
　　程晨带着哭腔轻声说：“童初，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

　　粉丝，真正喜欢童初的粉丝。

　　童楚有些揪心，温柔又残忍地摇摇头，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童初，小程子，我是小楚子。”
　　程晨微张着嘴，彻底呆住，像是被打破了一场幻梦，眼底浓重的悲伤与期盼倏然散去，甚至涌上了几分绝望。

　　童楚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塞了包手拍纸给他，说：“你冷静一下。”
　　然后他走进了蓝调咖啡馆，不管那个侍应生探究的神色，飞快把笔记本电脑塞进背包里走了出来。

　　程晨竟会以为童初还活着，这令童楚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眼中没有童楚最常见到的鄙夷与高高在上的怜悯，也没有见鬼了似的愧疚害怕。

　　所以他们还能是朋友么？童楚心底，滋生了一点期盼。
　　这奢望一般的情绪不该有，可他难以控制。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到我住所聊聊么？”童楚戳了戳精神恍惚的程晨。
　　“哦！”程晨虽然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泪痕，嗓子还是有些低哑，有些惘然地应了，就跟着童楚走。

　　现在他怕是被拐了都不知道。
　　童楚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用这张脸满世界乱晃了四年，他碰上了不少把他和童初联系起来的人，但还是第一次碰到童初的粉丝，真心实意地为他难过的那种。

　　而他和程晨聊起来的这半年里，他没有提起过但凡一句童初，童楚曾经以为他对童初不怎么感冒，没想到不是不感冒，而是太在意所以不说。
　　不在意，会有这样情绪激动的表现么？

　　“我是童初的双胞胎弟弟童楚，所以和他长得一个样。”走过路口的时候，童楚解释。
　　这个身份，或者说说法，是他四年前从昏迷中醒来就定下的，但还是第一次主动告知别的人。

　　因为更多的人，都会先入为主的认定他是童初的脑残粉，或者为了蹭他的热度，所以整成了这个模样。
　　整容的人其实不少，但不代表童楚会谅解那些人理所当然的想法，他们倒是往往有掩饰心中所想的念头，但演技又委实太差。

　　童楚太轻易就洞察了他们的心中所想，然后拉远了距离。
　　程晨和那些人不一样，让他想起了祁蒙，昨天从山沟里救出那个被蛇咬伤的驴友的时候，也让他想起了祁蒙。

　　三年前，祁蒙被他从深山里背出来的一路，意识都因高烧而模糊了，却执拗着不肯昏迷。
　　“童初是你么？是你来救我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把自己弄到这么狼狈，可我真的太想你了。”
　　“童初，童初，求求你，看我一眼。”
　　……

　　童楚把半死不活的祁蒙扔进医院，留下足够的医药费，通知了沈崇明就走了。
　　两年前的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童初这个身份遗留下来的一切，包括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男友。

　　现在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很珍重他的粉丝。
　　珍重这种对待，他很久没体验过了。

　　而程晨恍惚了许久，直到走进电梯，终于接受了眼前的人不是童初，而是他的好基友小楚子的事实。
　　他偷眼打量童楚，青年身材笔挺修长，瘦却有型，肌肤浅麦色，脸庞是那种秾艳的漂亮，轮廓线条在柔润与硬朗之间恰到好处，长发束成扫到肩胛骨的马尾，毫不掩饰眉梢眼尾带着的一点凌厉飞扬。

　　以他的眼光——看错了性别的乌龙不算，当然看得出童楚很上镜，颜好又有手艺，个性天然就鲜明，当然讨网友喜欢。
　　但是他真的，长得与死去的童初太像，应该说不愧是同卵双胞胎么，于是这张脸，也是他的阻力。

　　观察之下，程晨最后一点期待也死去了。
　　童楚和童初，是不同的，他太熟悉童初，曾经疯狂痴迷于他那殊于世俗的孤高又颓唐的气质，童楚看起来却是阳光率性的，身上没有一点属于童初的痕迹。
　　他们是不同的，他无比清晰地认知着。

　　而眼前的人，是他的朋友。
　　如果童初能活到现在，他应该——不，他已经死了。

　　“叮——”电梯到了。
　　程晨抬头看了看楼层，十八，出了电梯又扭头看看窗外的景象，树木和车辆都袖珍，人渺小得就像是蝼蚁。
　　这个楼层，不是很妙啊，窗户没围栏就更不妙了。

　　“我记得童初访谈中说过有一个活泼的弟弟，没想到是双胞胎弟弟。”程晨低下头回忆着，扼杀自己糟糕的联想。
　　童楚笑笑，用指纹打开了房门，程晨还没从情绪里走出来，很是拘谨地站在门外看了一眼，才走进去。

　　不一样的感觉，在脱离了童楚那张脸，落到充满生活痕迹的地方之后，就更明显了。

　　公寓不大，是小户型的两居室，装修色调以饱和度较低的浅色为主，摆设也没什么设计感，狭长的客厅被有些空的书架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圈出空间安放一桌一椅，放着些书籍纸笔。
　　南面玻璃门外的阳台热热闹闹地养了很多盆栽，但大多盆大植株小，看得出都是新移的。

　　沙发背后的墙面上牵了张细渔网，挂满了拍自世界各地的照片，多是动物植物微生物，也有各地风光，没人，童楚从来不拍人。

　　而沙发很宽，垫子很软，程晨坐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抬头就是挂的有点高但适合半躺着看的大屏液晶电视，手边就是摆了零食罐子和果盘的茶几。
　　童楚是一个会享受生活的人，童初……
　　算了，不要回想。

　　“喝点什么？”童楚用遥控器打开空调，站在北面半开放的厨房门口，拉开了冰箱门，“有牛奶，酸奶，橙汁，或者你要咖啡和茶也可以。”
　　“有酒么？”程晨带着点玩笑的口吻。
　　“唔。”童楚思量了一下，扭头看厨房里的调料架，“料酒可以么？”

　　莫名地，程晨眼眶一酸，却笑了出来：“不必，橙汁就好。”

　　于是童楚拿了橙汁，他知道程晨为什么这么问。
　　在那个中二叛逆的年纪，他确实喜欢喝酒，也对媒体直言喜欢喝酒，就算喝的不多，也是隔几天就要沾上两口的。
　　后来，戒了。

　　不仅是饮酒伤身，容易带来意外。
　　还因为他戒了一切属于童初的习惯，把那个被定义成死去的自己，从身上彻底剥离开来。

　　“你也说了，网红没有不露脸的，可是我这张脸，没办法露出去。”童楚打开了电脑。
　　“也是。”程晨有些颓唐，忽然又想起来，“你哥哥，这四年里，所有证明你哥哥没死的照片，其实都是你是么？”

　　“有的是我，有的不是。”童楚摇头表示无奈，“就算我躲出国，也不能防备所有的偷拍。”
　　这是指是的，至于不是的，很多已经被网友扒了个底掉，无非整容P图。
　　程晨听着，也咬了咬牙，不掩憎恶。

　　“话说，你居然没怀疑我是整容？”童楚状似轻松地问，心中其实也有些忐忑，这也是很多人正面看到他的第一想法。
　　程晨沉默良久，抿了口橙汁，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到你就想相信，也许是因为曾经，怀疑铸成了大错吧。”

　　他没有抬头，也就没有注意到，童楚的眸光有些冷。

　　童楚很快掩饰住了那点情绪，将电脑推给程晨看，上面是《未归人》的官方海报，问：“今晚午夜场首映，看么？”

　　然而程晨撇了撇嘴：“祁蒙的电影，算了吧。”
　　“嗯？”童楚疑惑。
　　“那个人……”程晨神色复杂，“我也不知道怎么看待他，四年前那起事件之后，我看什么事都觉得真假难辨。但你哥哥去世后他才站出来，这件事总是真的，所以，算了吧。”

　　“哦。”童楚点点头，切换回了PS页面，修昨天进山拍的图。
　　“不过，你还想做网红么？”程晨问，“不露脸的那种。”

　　他看着童楚操纵着键盘鼠标的手，有些见猎心喜：“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摄影师，最符合应星彰显个性的理念，你总不能因为像你哥哥，就将自己埋没。”
　　他的眼睛很亮，是因为童楚，而非童初。

　　童楚心中就有些难言的罪恶感。
　　“我这样也能红？”他试探着问，反问。

　　程晨一呆：“好像是有点难诶，网友都是看脸的颜狗，没有颜他们根本看不到有趣的灵魂。”
　　他扒拉着手机，神色有些悒悒不乐，突然一怔，然后抬头看向童楚：“小楚砸，你买粉了？”
　　“嗯？”童楚看过去，注意到自己的粉丝数终于突破到六位数，也是不解，“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买的粉啊……”

　　“难道？”他看看电脑，又仰头看看天花板，想起今天发了什么，“大家都喜欢蜘蛛？”

　　跳蛛真的so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