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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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的咖啡馆里装潢清新又古典，绿萝花架隔出一个个单独的空间，悠扬的钢琴曲渲染着静谧的气氛。
童楚坐在角落里的藤椅上，熟练地操作着电脑Photoshop，脑后的马尾辫梢随着鼠标的点击声一晃一晃。
如果是对音乐有那么点了解的人，会发现他其实也踩在钢琴曲的鼓点上。
青年是微笑着，唇角眉梢都带着仿佛发自内心的愉悦，仿佛很享受在咖啡馆的氛围里面工作。
白T阳光清新，牛仔裤修饰出腰身腿型，半长的马尾带着那么点不羁的气质，帅得隔间附近站着的侍应生频频看向他。
童楚注意到那道时不时扫来的视线，借着钢琴的节奏放松着，掩饰住略微焦虑的情绪。
直到那侍应生被别的顾客叫走，他才长出一口气，放下鼠标，仰头靠在了藤椅背上。
那道视线没有什么恶意，甚至寻常，带着点惊艳，又带着点探究。
但童楚不喜欢。
他略微扭头，看向咖啡馆铺了木板的墙壁上，上面错落有致地挂着许多海报和明信片。
其中有一张黑白海报挂在最醒目的位置，漆黑的玫瑰花有着细腻的纹理，半掩着一张清瘦甚至凌厉的少年面庞。
他脸上带伤，唇角干涩起皮，看上去狼狈极了，漆黑眼眸映着光，是整张海报中唯一的亮色，却带着绝望到极致的暗沉疯狂。
几行字打在海报上。
《黑水玫瑰》——阿岁。
导演——祁蒙。
主演——童初。
那个名字和童楚像又不像，那张脸庞，也和童楚像又不像。
童楚觉得是不像的，奈何很多人觉得像。
毕竟那是他四年前的脸庞。
他又和海报上四年前的自己对视了一眼，然后颓然地扑在电脑前，继续修图的工作，片刻他停下来看了看那张图，默默地把电脑转了个角度。
那侍应生回来，又瞄向童楚的时候，率先看到了电脑，瞬间身体一抖，然后默默把转回头，目不斜视。
童楚真正愉悦了，翘起唇角。
屏幕上有一张放很大的照片，照片背景全黑，中央是一只鲜亮金属色的蜘蛛，栖在翠绿的树叶上，照得纤毫毕现，歪着脑袋，一对大眼睛亮晶晶的，映着镜头清晰的影像。
童楚飞快P完了这张图，然后发了条微博。
【爱镜头的楚：昨天在霖市南拍的一张图，修着修着，忽然发现小东西好可爱呀～跳蛛.jpg】
发完微博，童楚将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翻过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漆黑的屏幕。
倒数等待。
……五、四、三、二——今天小程子动作很快嘛。
童楚不紧不慢地走出咖啡馆，站到门外的泡桐树下，调小通话声音，然后将手机举到离耳朵最远。
程晨的咆哮声从听筒炸出来：“小楚砸！你怎么又发蜘蛛！你怎么就那么喜欢蜘蛛呢！蜘蛛哪里可爱啦！你能不能对你说的小清新人设上心一点！满屏蜘蛛哪里清新啦！”
童楚等程晨咆哮完，看着修剪成球的忍冬上残破的蛛网，将手机拉进耳边，笑着反驳：“你怎么能嫌弃蜘蛛呢，蜘蛛多么可爱，这世界上哪有比蜘蛛更小清新的生物呢？”
“兄弟。”吼完了的程晨有气无力，“你的小清新，站在世界的背面啊……”
“NONONO～”童楚切换到桌面点进微博，“你看评论第一条，‘可爱可爱你说的都对’，这不就是在认同我么？”
“……”程晨无语良久，“别以为你念的那么活泼，我就不知道这是反话了。”
“嘿嘿。”童楚得意洋洋着，“我的微博评论呢，我的理解一定对。”
程晨不打算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他的语气随着情绪低沉下去：“小楚子，我出地铁了。”
“嗯。”童楚懒洋洋地回应，抬头顺着街道望过去，不经意间撞到一幅泼墨画卷。
街角的大楼上放着巨幅的电影宣传海报，水墨风的画面上映着烈马银枪红袍的剪影，将军站在晦暗的角落，背负着沙场如海的骨血，抬头望着盛世的繁荣画卷。
盛世不见英雄血，马革难送将军还——祁蒙归来巨制《未归人》，七月十五日震撼上映。
“小楚子，我要和你面基了，我我我、我紧张。”电话那端程晨兀自絮叨着，童楚仍有些敷衍地“嗯”声应着，目光落在了那海报上。
他看着盛世画卷中万民安居乐业的景象，寻觅一圈，看到了门前树下一个妇人遥望远方，也看到了文人捧着邸报忧思，帝王坐观歌舞升平，心不在焉。
果然。
童楚将目光落回“祁蒙”两字上，心尖突地一颤。
当他知道了祁蒙的新电影叫“未归人”的时侯，心上就蒙了一层阴翳，现在看来，隐忧还是成了真。
“小楚子，你不会是真的比我还丑才不愿意出镜的吧？哈哈哈哈哈你手那么好看声音那么好听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你怎么可能不好看？我给你讲，面对镜头没你想象的那么艰难，放开了就好，这年头网红哪有全不露脸的……”程晨那边还在絮叨，完全不需要回应就可以自说自话一大串，将童楚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不再看海报，踢开地上一粒小石子，对电话那头说：“你来了，你就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向地铁站的方向看，可以没有抬头去触及那张海报。
远远地，一个青年左右张望着晃悠了过来，短袖斜条纹衬衫，黑色短裤，戴一顶耀眼的橘色帽子，在人流中很扎眼，正是程晨提前告诉他的衣着。
童楚知道自己该挥挥手表示一下网友见面的热情，可他还是低下了头。
程晨是一家娱乐公司的经纪人，那家应星娱乐公司很小，时代浪潮一湃就倒的那种，偏偏大浪淘过，小公司又顽强地站了起来。
小公司业务还挺广，囊括模特、歌手、演员、脱口秀艺人，当然这是过于正式的叫法，实际上应该是淘女郎、唱见、跑龙套的还有网红段子手。
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容易，小公司更不容易，应星娱乐两年没有拿的出手的爆红人物，到底有些难以支撑，有的人在找新的出路，有的人就去想办法弄出新的辉煌。
小公司的小经纪人程晨就一边愧疚，一边戳开了好友童楚的企鹅，问他有没有当网红的意向。
童楚是个自由摄影师，走到哪拍到哪，有什么拍什么，不给杂志投稿的作品就放到微博上，偶尔心情好拍个vlog哼歌做教程。
他唱歌勉勉强强但声音好听，拍照水准虽然一开始一般但水涨船高，手还特别特别好看，而且是真正的满世界乱跑，两三年下来，倒也攒了大几万粉，因为经营账号挺佛，所以粉都是真粉。
程晨算是童楚唯一的朋友，因为是网上认识的，在某个杂志编辑拉起的群里谈得来就加了好友，所以相处几乎百无禁忌，有什么聊什么，甚至养出了大火花。
——当然在程晨小心翼翼提出想包装童楚做网红的第二天，大火花就断了。
第三天，童楚回复他说，考虑一下。
考虑着考虑着，虽然还没正式签约，玩笑间他们连人设什么的都考虑好了，这不，童初发了个跳蛛，程晨就一个夺命电话打过来。
当然主因是他害怕蜘蛛，却偏偏特关了童楚这个最爱发蜘蛛的博主。
童楚坚持着用不肯露脸推拒，程晨顺势提出了面谈：“兄弟，你难道你还要靠别人养你和你的爱好一辈子？”
童楚的微博也不打广告，就他那个杂志投稿量，别说养那么昂贵的摄影装置和旅行耗费，养自己都难。
童楚真的不好意思告诉九九六都是幸运周的程晨，他的存款足够他这么没收入地玩摄影，起码三辈子。
不过如果看到了他这张脸，程晨还肯当他是朋友的话，童楚觉得从了他的“以权谋私”，以后不发蜘蛛也不错。
算算距离程晨也该注意到他了，童楚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了头微笑，就看到程晨飞快掠过他走了过去，装作目不斜视，然后径直迈入咖啡馆。
“？？”童楚愣了一下，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小楚子，你在哪儿？”程晨悲伤着小声说，“蓝调咖啡馆里不像有人在等我的亚子。”
“我在门口树下。”童楚说。
“门口就一个姑娘啊。”程晨惊恐，“兄弟，难道你是女的！？”
惊叫声从身后和手机里一同传过来。
童楚失去了微笑，面无表情，他按掉手机，决定实力教育一下程晨，作为一个经纪人带不出能红的网红，他喵的是有原因的！
他捏着拳头转回头，与程晨对视，看清了这位自称挺丑的经纪人长得还算清秀。
而程晨先是张开双臂准备熊抱上来，喊着：“对不起啊我眼——”
他陡然僵住。
一如很多人看清童楚正脸的反应。
童楚一点挺活泼的怨念倏然散了，他看到了程晨眼中的惊疑不定，至于那位侍应生的疑惑，还只是轻的。
他见过的鄙夷目光其实也不少，那是以为他整了容，而惊到这个表情动作彻底僵住的，多半是觉得自己见了鬼。
那个鬼才演员童初，四年前初夏，在他满了二十岁的一天，死于自杀。
——活下来的，是童楚不是童初。
童楚现实中没朋友，是因为有些人鄙薄他整容改名，自以为是的那种，另有些人不愿意面对这张脸。
还有些人，是他不想面对。
程晨会是哪一种？
童楚放下握着的拳，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低眸等待宣判。
作者有话说第1章 见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