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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朋友 ...

  •   “你现在上去,贸然掺和,只会让这件事闹大。”童楚拦住了祁蒙,“那边开着直播呢,你注意点自己的脸。”
      祁蒙一愣,连忙刹住要迈出去的脚,像童楚一样戴上口罩,问:“怎么办?”
      还没有从晕车上缓过劲的他,非常有管管闲事的念头。

      “建议去找车站的工作人员,警告他们不出面就投诉,这是在他们工作范围里的。”童楚小声叮嘱着祁蒙,悄悄打开手机,借着衣服的掩护进行摄像。
      祁蒙接纳建议去了,他站在人群后面,眼看年轻女人已经有些招架不住,淡淡地喊了声:“报警了哦。”

      “报警!报警好啊!把这个卷钱跑了的女人抓起来!”对着镜头的人显然唱的是白脸,脸上都是横肉,深情凶煞。
      “你胡说!我没有!”年轻女人艰难地抱着孩子,神色一片绝望,“那些都是阿武的钱。”

      “阿武还不是拿了家里的钱!欠条都在呢!”那凶横的中年咄咄逼人。
      “好了老二你少说两句。”举着手机拍摄的人劝解道,“弟妹也不容易,有事我们回去关起门说。爸病了,咱得回去看看。”
      他背着镜头注意围观群众,显然是有点担心那句报警。

      “我不!”年轻女人警惕着,“回去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回去!”
      “可爸病了啊。”唱着红脸的老大满是无奈,一味诉苦,而老二拉着女人不肯放手。
      她瘦弱,哪里挣得过一个成年的男人,眼看怀里的孩子就要被抢了去,一时脸色发白,起了皮的唇艰难地颤着。

      童楚清晰地听到一个人骂了一句:“婊/子,活该!”
      骂的异常愤慨,仿佛亲历了这件事,童楚认得他,都是一辆车过来的,这人也没比他早下车多久。
      他于是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问:“为什么这么说?”

      “嗨,还不是那女人心眼坏,他们带着家里的钱出去做买卖,男的死了,她卷了钱就想跑,竟是连男人的骨灰都不肯送回来入土为安。”那人只是看了点热闹,就振振有词地说了一大通,末了指责,“要我说啊,女人就该锁家里,要是带出去见了世面她们心就野了,怎么可能回来?”

      “她这不是回来了么?”童楚并不指摘那人旁的话,只是阐述事实。
      “要不是那家大哥有什么直播里的朋友帮忙,她怎么可能回来?”旁边另一个人说。

      童楚垂眸。
      他想他大概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但还要确定一下前因后果,以及要插手到什么程度。
      直播里的朋友,帮忙,把人弄回来。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朋友,热情到了这个地步。

      好在不知道在哪儿犯懒的车站工作人员还是被祁蒙找来,加上有车要发往市里,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举着手机玩直播的哥俩见好就收,怒骂叹息着溜之大吉——反正人都从别的城市逼回来了,不急,童楚觉得他们应该是这样想的。

      那年轻女人带着孩子在车站里踟蹰着,并不敢走出去,她很茫然。
      不时有看过热闹的人出站,对她指指点点着,溢出些许责备的词语。
      在这个山里面的小县城,很多人对外出务工过了好日子的人有很大敌意,对女人有更大敌意。

      更何况她“卷了家里的钱”,“丈夫死了就不肯回来”。
      是真是假,谁知道呢?谁在乎呢?

      “走吧。”童楚拉着祁蒙,出了车站,两个人隔着一段礼貌又疏冷的距离并肩走着。
      祁蒙频频回头,显然是记挂着,放心不下。

      “祁大导演同理心这么泛滥么?”童楚略带讥诮地问道。
      他话中带刺,祁蒙顿时一噎,思量了一下才说:“我知道这种事很多,但还是有些看不得,我毕竟写剧本的嘛,同理心泛滥多正常。”
      他自嘲。

      童楚只觉没趣,原本存着的再调侃两句的心思也淡了,神色沉下去,专心想这件事。
      他不想理祁蒙,但他又忍不住想说话。
      “宗族观念嘛,孤儿寡母,都是人欺负的对象。要不然,那些不打工不种地,想着法靠补助混日子的人,还能吸谁的血?”

      他抬头看着远方,和城市不同,这里山清水秀,四野都是干净的风景,街道两旁是漂漂亮亮的两层小楼。
      脚下却堆着尘埃与垃圾,沾着污水的旧包装袋上,都是山寨货的标签。
      如果看得再仔细一些,还能注意到半数小楼的窗户上都积满了尘埃,仿佛从未擦过。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童楚说,“曾经有过个意气风发的县长,大刀阔斧地想整改产业,说银山县不能永远挂着贫困县的名儿,结果他被逼到倒台。”
      “现在呢?”童楚说话没头没尾,但祁蒙还是听了进去,不仅听,还极其配合地拉着话头。

      童楚扒拉着手机,浅笑一下:“现在这个就是个混事儿的,所以他好大家好,唯独啊,想混出点样子的人不太好。”
      挣扎了半辈子,好不容易走出去,临了临了,连妻女都护不住。

      “给。”
      童楚三根手指随意地托着手机,递向祁蒙,却没有扭头,手上一松的时候,他将手揣回裤子口袋里。
      “看看吧。”

      【我弟弟意外死亡,爸爸要钱致病,弟妹在城里不肯回来,他们还该着家里的钱怎么办啊!】

      他以为自己还得费劲找一找,结果打开微博随随便便搜了一下“弟妹”两个字,就看到了一条长博文,说得狗屁不通,错字连篇一眼就能看出来语文没学好。
      奈何网友给力,信的不信的看热闹的生生转出了五千加,童楚只是扫一遍始末的功夫,转发就又涨了几十。

      只是那发博的人颠三倒四着说,弟弟弟妹一家在外他多么思念,弟弟走了他多么难过,爸爸治病他多么难熬。
      以及没钱,钱在哪里?都在弟妹那里。
      还煞有介事地配了两张欠条的图,是弟弟找大哥二哥分别借了钱,一张八万,一张五万,另外拿了家里的钱还记过账。
      还有老人的诊断书。

      但这也改变不了这就是一家之言的事实。
      奈何网友信,前因后果齐全就足够他们追着吃这个瓜,可以骂女人更是让有些人嗨到住在了评论区。
      不信的人很多,而信的人足够多。
      而这只是微博。

      “太片面了吧,这种感觉瞎写的欠条是真的么?”
      “我怎么感觉是你在欺负人家呢?”
      “女人都这个德性。”
      “都说叔伯欺负弟妹,万一不是呢?再说老人病了她不该掏钱么?”
      “怎么什么都能扯上女人如何!?”
      评论区吵得不成样子。

      祁蒙还了手机,忽然想起童楚找这个的用意:“你想管这件事?”
      “如果只是叔伯欺负孤儿寡母的话,我不会管,看到了就是看到了。”童楚记下直播平台和直播间号,“但他不该利用舆论。”

      他恨极了这一点。
      舆论两个字他咬的很重,有恨意透出来,甚至显得语气森然。

      祁蒙沉默,许久问:“你想怎么做?”
      “先了解事情始末吧。”童楚说,“比如,欠条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动手转发了那条微博,并配文字。
      【爱摄影的楚:路上无聊,看了场现形记,吃个了不知是真是假的瓜。】
      然后他笑了:“祁蒙,你没事关注我干什么?”

      祁蒙抄起手机揣兜,装没听懂。
      童楚对着移除粉丝的设置蠢蠢欲动,聊了一路,离他没一开始那么疏远的祁蒙自然看到了。
      “诶别!”他硬着头皮喊,“留着我吧。”

      “替身么?”童楚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个实际很严重的词,摁灭手机在手中刨了一下,稳稳接住。
      “你别……”祁蒙太为难了,一张俊朗的脸上,神色都显得蔫耷耷的,“你别这么说。”
      他声音很小。

      看着祁蒙招架不住的样子,童楚轻笑一声,没再抛着手机玩,而是加快几步蹦到了前面。
      八月的下午烈日炎炎,让他想起了《未归人》里将军的血,那样红得耀目。

      他说:“你别把童初的份量看得太重,你这样背负着,我不喜欢。”
      他不喜欢。
      他已经不想在意一个人了,但那个人还很在意他,在意得让他过意不去。
      他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然,机场等候室里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呢?
      才一趟旅程的功夫,就几乎消弭于无形,出站时可以拉开到冷漠的空当,想一想居然有点好笑。

      好笑啊。

      所以童楚走快了几步。
      结果祁蒙异常识趣地没有跟上来。
      他松了一口气,又有点不明所以的失望。

      即将走到《局外》剧组在县城的落脚点之时,祁蒙忽然叫住了他。
      “童楚!”他追上来喊,“我们做朋友好么?目的为朋友的朋友。”
      童楚忽然笑了,心头一下子释然。
      是,他们投缘得没办法,但投缘也不一定就要走过去的老路,既然与过去无关,那还纠结个什么劲。

      卢定希带着主创迎出来的时候,童楚嫌弃地拉开一点和祁蒙的距离,说:“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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