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境》拾陌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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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浅灯深。
　　暮雨丝丝吹叶湿，高挂的灯笼被雨丝儿飘得恍惚若现，荷塘内倦柳愁荷抵不住这深秋冷夜，早早的就谢去了繁茂，徒剩下满池的凄凉。
　　一个人倚栏而立，青丝尽散，一袭宽大的暖袍上绣着朵朵琼花，花枝儿蔓延在衫尾上，随风轻摆，衬着主人那如玉的面，染艳了满园的凄冷月色。
　　“一种娥眉，下弦不似初弦好。瘐郎未老，何事伤心早……”低低的吟唱着，声音不大不小，偏却正好飘进了那二楼的油纸窗里。
　　窗内残灯如豆，影影绰绰勾勒出窗前模糊的身影。
　　他指尖轻挑，像是在挑着灯丝。
　　“素壁斜辉，竹影横窗扫，空房悄，鸟啼欲晓，又下西楼……”冥灵继续轻吟着，缠绵婉转的低沉调子如同晴天落雨般一丝丝都透进人心坎般好听。
　　透过窗子的晕黄烛火投射到房檐下的石阶上，染上他精致的软鞋。
　　冥灵揽了衣袂坐在穿山而过的游廊上，曲着膝，闭上了双眸：“素壁斜辉，竹影横窗扫，空房悄，鸟啼欲晓，又下西楼……”这次的声音低了些许，倒像是自唱自吟。

　　窗内的烛火忽的灭了。
　　那抹细微的光芒也瞬间熄灭，只剩下一地月华。
　　冥灵的声音一顿，没有抬眸，半合着眼睛，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儿，又开始自说自话一般的对着肩上的凤头念念叨叨：“凤头啊凤头，这美人哪是这么好见的？一个个儿，都傲的很呐！瞧瞧，灯都熄了。”
　　抬手掩去一个哈欠，冥灵裹了裹衣裳，像是就要在这游廊上睡觉了。夜静谧的很，连只鸦雀的叫声都没有，他百无聊赖的耷拉着眼皮，半梦半醒间还不忘嘟囔着：“傲的很呐……连瞧都不叫瞧……”

　　“郡主睡了，你回吧。”温软清淡的调子，极其温柔却也极其冷淡。冥灵心头一颤，却没有回身看一眼，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耷拉下来一直胳膊挥了挥：“本公子在赏月，没看出来么？什么郡主，我才不认识。”
　　略带赌气的口吻让紫陌一笑，走出黑暗，瞧见冥灵的背影时，身子顿时僵住。
　　月色映出他暖色的宽袍，他的青丝用一根男式的金玉簪绾成发髻，松松垮垮的，像是下一刻就会披散下来。
　　是他！

　　“你是谁？”语气下意识的变得戒备起来。
　　“我？”冥灵从游廊上跳下来，拢了拢衣襟，终于回身，一双狭长的眼儿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的瞅着紫陌，眉间的蓝痣妖冶魅惑，而他的眼珠儿却是微微颤着的：“我是冥灵。”
　　他上前几步，重复：“认识么？”他重重的又说了一次自己的名字：“冥、灵。”
　　紫陌跟着他的步子后退，与他拉开一段距离，用温和疏远的笑容说出了他的回答：“在下紫陌，幸会。”有礼的一拱手。
　　听他这么说，冥灵立马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弯成月牙儿般的眸子泄露不出一丝的情绪：“哈，幸会幸会。”
　　“天色已晚，在下就不打扰冥公子赏月的雅兴了。”言罢，他拂袖转身，紫色的衣摆拂过冥灵的指尖，手一颤，他抓住了紫陌的衣摆。
　　紫陌走出几步便停住，心下狐疑，本想回头告诫这位公子几句，却不料回头时正撞上冥灵异常明亮的眼睛。
　　没有倦意、没有轻佻、没有神采飞扬。
　　甚至连笑意都没有的。

　　映着月色，一片虚无的眼睛。

　　紫陌的心骤然收紧。
　　“你叫紫陌？”冥灵扬起唇角，眸子里映出了她的影子，不再一片虚无。
　　“是。”他怔怔的答。
　　“紫陌。”冥灵走近几步，将手中的衣袂交到他手里，低垂着眼睫，轻轻的笑了出来：“我是冥灵。”

　　记住。
　　我是冥灵。
　　我是寻了你千年的冥灵。
　　我是等了你千年的冥灵。

　　原来，你叫紫陌。
　　呵呵，紫陌、紫陌、紫陌……
　　原来，我爱了一千年的人，叫做紫陌。

　　可是，你为什么忘记了我呢？

　　第二日，车队动身。
　　这一年。
　　靖安廿十三年，征战多年的中原与南凉握手言和，两国联姻，天下和乐，举国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