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境》拾陌

2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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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林。
　　深秋来袭，杏花早早凋落，谢了满地的落英。妙盏穿的依旧单薄，面容依旧苍白，眼瞳依旧空洞，神情依旧平静安详。她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达观知命的女子。
　　喀拉。
　　一根树枝被踩断。
　　听到声响的妙盏从小木屋中摸索着墙壁走出来，扶着门框站好。她微微偏头，空洞无焦距的眼睛望向一处，神色略有些迟疑，浓而细的眉蹙起，抿着嘴。
　　是冥灵来了？
　　还是守卫？
　　她没有踏出门口，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安静的仿佛不存在。

　　看着那样的她，冥灵远远的站着，心抽痛不已。虽然箫烬让她有了些听力，但她中毒太深，纵然有灵丹妙药，也只是让她能听到些模糊的声音罢了。
　　走近，脚下的树叶发出轻微的声响。这一次，妙盏笑了。微微翕动这双唇，说【冥灵。】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永远都是笑吟吟的。妙盏笑的很苍白也很美丽，只要听到冥灵的声音，她就会很开心，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风声雨声，她唯一能听到的，就只有冥灵的声音了。
　　他的声音低沉婉转，缠着绵绵的情意，听起来总像是情话那样的多情。
　　虽然，她除了音调外，什么也听不清。
　　她摸索着走出木屋，寻着方才的声源走过去，冥灵上前几步，自动走到她面前，握住她伸在半空中的手放到自己的肩上，引着她到石凳上坐下：“这几日，可有人来找你？”说罢，看妙盏茫然微笑的神色，心头一痛，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又问了一遍：“这几日，可有人来找你？”
　　妙盏的神色一紧，摇了摇头。
　　“嗳，怎么会没有？”冥灵的声音听起来好诧异，弄的妙盏皱起了眉头，将耳朵侧了侧，却听见那大公子一本正经道：“前几日我和几个太监打赌来着，问他见没见过世上最美丽的女子，他们说没有，我就说啊，去杏林看看，就知道谁是了。”
　　手下的触感加上听到的音调，她甚至可以想象出冥灵一脸正经的样子。
　　【骗人。】妙盏微笑。
　　“嘿，你这丫头。”他笑了笑，将妙盏的手指移开，放到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再放回去：“沾上口水了。”
　　妙盏开心的笑，却发不出任何的笑声。

　　杏叶飘落。
　　落到妙盏的发上，冥灵为她摘去。他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悲伤。那种眼神，是紫陌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甚至，紫陌从未想过他会拥有这种眼神。
　　轻佻、狡猾、张扬，还有，无波无澜的一片虚无。
　　却惟独没有这温柔到悲伤的情绪。

　　紫陌远远的望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
　　“她是谁？”移回目光，哑声问把守的侍卫。她的额间布满了细汗，大病未愈的她脚步有些虚晃，侍卫的脸在她眼中也是模糊不清。
　　“臣不知。”门外的两个侍卫如同两尊雕像，毫无表情，毫无情绪。
　　“不说，就杀了你。”紫陌看着他，尽管头疼欲裂，却还是眼角带笑，除了嘴唇有些苍白，面色潮红，任谁也看不出她正发着高烧。
　　“就算小王爷杀了臣全家，臣也不知。”侍卫不卑不亢。
　　紫陌皱眉，仿佛没了什么耐性：“那你让我进去。”
　　“恕臣没这个权利。”
　　“那他呢？”
　　侍卫闭上嘴，不再说话。
　　“好你个忠臣。”紫陌笑容浅淡，却蕴着刺骨的阴霾，宽袖一拂，一股淡淡的香气窜入鼻尖，两个侍卫反应极快的捂住口鼻，但还是昏了过去。人高马大的二人轰然到底，震出些许的浮沉，紫陌从容不迫的后退几步，未染纤尘。
　　南凉的失魂蛊，是用八种毒虫制成，入口入鼻入眼，他二人纵然武艺高超，反应灵敏，却还是防不住的。

　　听到声响的冥灵回身，看到不远处的人影后，眸子骤然冰冷，随即又被瘪瘪的笑容取代：“你来了。”
　　这时候，紫陌才发现，杏林内，还有一个人。龙袍玉冠，面容俊美，不怒自威，俨然是当今天子慕容。
　　“今天朕叫你来，是让你见她最后一面。”慕容抿着唇，目光冷湛。
　　冥灵看着他笑：“要杀死她么？可她现在这幅样子，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他的手轻柔的抚上妙盏的胸前，双指一点，她就昏睡了过去。
　　“能让她活到现在，已是莫大的恩宠。卑贱民女蛊惑太子，便是死罪。”慕容看着冥灵的眼睛，竟然露出微笑：“朕说过，完成了这件事，就原谅你。”
　　“原谅？”他细细的斟酌这二字，痴痴的笑：“你要我杀了她？”
　　“对。”毫不拖沓的一个字，令冥灵放肆的大笑起来：“哈哈……你怎么跟潋辰一个样子？一个个都要做些什么才能原谅我……”
　　他知道，无乱他做什么都换不回这原、谅二字。可他偏偏就是怕极了这两个字，为了这，他做的错事太多太多，到头来，倒是背负了更多的罪孽。
　　可是，他究竟有做错了什么呢？错在前世不该是双瞳，不该是冥王主，错在他的煞气太重，害死了母亲，错在为了挽回可笑的亲情而伤害了潋辰。
　　所以这一次，他仍旧是无法拒绝。
　　也许最后一次无法拒绝。他感觉到，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所以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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