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境》拾陌

2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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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的秋雨碾成了愁，片片落叶狼狈在花圃里，牵生出些许惆怅的意味，深秋将过，风也变得更加寒了，阳光虽然煦暖，却远不敌风寒夜冷，稍一打开窗子，就冻得人一阵瑟缩。韵梅将一个手炉塞进紫陌的被子里：“主子，好些了么？”
　　许是因为前几日淋了雨，染了风寒，紫陌面容憔悴，还未开口，就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韵梅连忙递过帕子，轻拍着她的背：“主子，要不要宣御医？”
　　“不、不用。”紫陌皱着眉躺回去，呼出一口浊气：“我躺躺就好。”
　　嗓子好像揉进了碎石子，刺痛难忍，张张口，就好像要沁出血丝儿来。她拉拉被角，再也装不出什么潇洒风度，她毕竟是个女子，染了病，就更凸显出那份与生俱来的脆弱。
　　女子，应该是被保护的。
　　可她却一直在保护着别人。

　　“呐，我想进去看你。”不知何时，窗户被拉开一条缝，冥灵闲闲的趴在窗棂上端着脸问她：“我可不可以进去？”他问的有些小心翼翼，却又刻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掩盖。他是冥灵，一向不需要询问可不可以的冥灵，他对紫陌说，我可不可以进去？
　　“不行。”一拉被子，紫陌转过身。
　　“为什么？”
　　“开门我会冷。”顺口说出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很冷？”
　　“是。”
　　窗外想起脚步声，冥灵应该是离开了，他一向就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会对她特别，也是因为她的脸而已。
　　她的身份是男人，所以她的脸，无疑是很美的。
　　所以他说他不会再喜欢男人的话，定也都是假的吧？要不然，他又怎么会对自己这样？几次三番的挑逗她，不过也是因为他喜欢男人而已。
　　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的话，说不定就懒得理睬了。
　　想到这儿，嗓子越发的疼了起来，头昏昏沉沉的。她皱紧眉头，将这一切都归于风寒在作怪。
　　冥灵对她，是一时的兴趣。
　　她对冥灵，更是什么都没有的。
　　肯定，是这样的。

　　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耳边一片混沌，开门的声音，韵梅换洗手帕的声音，几个丫鬟细碎的交谈声，窗外不时呼啸的风声。
　　今日的风很疾。
　　她浑浑噩噩的想着，睡得不沉，但又一直在做着梦。
　　那日，大雨滂沱。
　　雨中的冥灵，格外瘦骨嶙峋。他在潋辰面前，唯诺胆怯，想要走上前却又悻悻的停住，他将头埋进自己的颈间，没有哭，却很令人心疼。他晕倒在地，念着‘妙盏’这个名字，泪眼摩挲。他在慕容面前，生硬有礼，君君臣臣。
　　眉头皱紧。
　　他不会对自己唯诺胆怯，不会为自己流泪，不会对自己生硬有礼。
　　他对自己，像对千百个喜欢的男宠一样，轻佻风流。
　　可是如果他对自己根本没有格外情愫的话，为什么要在大雨中拥住她，为什么要对她露出那种空洞到虚无的眼神。
　　为什么要对她说，他是冥灵。

　　也许，对于他，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特别的？
　　被自己的念头吓醒，紫陌睁着眼，怔怔的看着上方。在梦里，她到底在胡想些什么？不觉中，被子已经被汗濡湿，不是冷汗，而是热的。
　　不知怎的，屋子里格外的暖和。
　　“他怎么还在外面？”
　　“谁知道啊，你说，那些炉子不会把这儿烧着了吧？”
　　丫鬟在外面轻声说着，紫陌皱眉咳了几声，半起身叫来韵梅：“怎么这么热？”她吃力的喝下韵梅送到唇边的茶，抬眼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外面怎么回事？”

　　“是公子。”韵梅拿帕子擦了擦紫陌的嘴角，略有些担忧的说：“会不会太热了？”
　　“公子？他在做什么。”眉头蹙的更紧。
　　“他用暖炉把这屋子围了起来。”韵梅摇摇头，笑的有些无奈：“还不允许我们叫醒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蹲着呢。”
　　紫陌诧异的扬眉，想要出去看看却又因为浑身无力而放弃，皱眉说：“他待了多久了？”
　　“约莫二个时辰了吧。”韵梅想了想：“方才他走了后，又回来。那时，主子您已经睡了。”
　　紫陌蹙眉，放下身子躺平，将怀中的暖炉抱紧，片刻，就暖的出了更多的细汗。今日的风似乎很疾，她想，那个人是傻的？竟然在外面呆了两个时辰。
　　“主子……”韵梅欲言又止。
　　“说。”紫陌闭上眼，倦意甚浓。韵梅起身，从身旁架子上的金盆中拧出汗巾，叠好后走回来，边为紫陌擦汗边说：“听说，公子好男色……”汗巾细细的擦过紫陌的额头眉心，韵梅的手顿了顿：“这几日，您这身打扮，他又对您这么殷勤，恐怕……”她的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明了。
　　可这不就是花锦所希望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紫陌疲惫的半磕着眼：“我知道……等我病好些了，咱们就启程回南凉，断了他的念想。”等事情都解决了，她也该回去了，不过，这事情究竟何时才会了结？但愿，那一日不会是冥灵的死期。
　　“也是。像他们这种公子对什么都保持不了几日的兴趣。许是咱走了，他就忘干净了。”韵梅的口无遮拦令紫陌又蹙起了眉。
　　明明早就猜测他是这种人，可当韵梅说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心中一阵躁动，身子越发的热了。紫陌移开暖炉，道：“叫他进来吧。”
　　“是。”韵梅推门出去，还没说话，就听外面那人刻意压低了嗓子说话，却还是被紫陌听到了：“你出来干嘛？开门冷风就进去了，进去进去。”
　　紫陌啼笑皆非。
　　“主子让你进去。”韵梅只好从外面将门关上：“公子您进去吧。”
　　“嗯？”冥灵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挑眉，见韵梅笑的点头后，后退几步，竟然迟疑了片刻才绽开微笑，他张了张口，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被一个冲进来报信的太监打断：“公子！”
　　“什么事？”冥灵稍有不耐的问，眼睛却还是看着韵梅的：“怎么都找到这儿来了。”
　　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回公子……陛下让奴才来给您传句话，让奴才告诉您，婚期快到了，让您再多去看看那片杏林……”
　　他嚯的回身，一把抓过小太监，扣紧他的肩膀，仿佛要抓下肉来：“他说什么？！”
　　小太监被冥灵突变的表情吓到，变得更磕巴：“说、说婚期……婚期，还有、还有杏林……”
　　“该死。”他沉声道，将小太监扔到一边，回过身扯出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告诉紫陌，我明日再来，让她活蹦乱跳的等着我，别再病怏怏的。”说完，快步离开了锦绣宫。

　　紫陌睁开眼，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走的很急。
　　然而在她印象中，冥灵是很少走这么急的，几乎脚不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