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双重生）》敛长空

27、第二十七章（捉虫）

　　“事情越来越大了。”

　　处理好事发现场后，裴乐皱着眉叹道，他从未想过世家之争居然到了此等地步，更没想到的是，“他沈家胆子也太大了，敢在这里动手，还敢挟持我，就不怕事情败露，陛下和父亲责难吗？”

　　秦翕并不为此惊讶，他看透了世家的本质，并向裴乐传授了一个道理。

　　“败露对他们而言，后果依旧承担得起，他们根本不曾将旁人放在眼里，眼中只有自己的宗族。”

　　这句话扫射了一大波人，裴乐其实也在其中，只是他自幼便不曾与本家来往，切切实实继承了裴易的思想，所以也并未觉得如何，反倒深以为此的赞同，他感叹道：

　　“世家之势如今遮天蔽日，搅得纲常紊乱，拨乱反正迫在眉睫，我若能尽一份力便好了。”

　　秦翕看他一眼，“真想要改变局势，可不是曲水宴上饮一杯酒作一首诗那么简单。”

　　这话也有嘲裴乐只动嘴之意，他听得清楚，心中苦水难倾，只得摇头苦笑，赶忙转移话题。

　　“我这些年也渐渐明白父亲的心思了，他断绝本家联系，想来也是看透了其中的不可调和，早断早伤心罢了。”

　　秦翕听到这话却摇摇头，还有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古怪，似赞叹，也似感慨，“你说的恰恰相反，他对裴家其实……”话到一半，他却突然止声。

　　这可急坏了裴乐，“我最讨厌说话说一半了，父亲对本家其实怎么了？”

　　他急急追问，秦翕却将嘴巴闭得更加严实，然后就这么看着裴乐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怎么，他从裴乐熟悉的眉眼中突然转换出另一张如花容颜。

　　她要是这般动作的话……秦翕低低笑出声来，这时拐角处一道温柔女声响起。

　　“陛下举办的宴会，你们打算怎么穿戴？”

　　秦翕和裴乐一同噤声，男女有别，加之交际麻烦，二人不约而同的退至阴影后，掩住了身形，没一会一阵香风袭来，几位美貌小姐露出身形，其中一位娇俏妍丽，正掩着帕子高傲道：

　　“我置办了最隆重的衣装，鞋上的珍珠都是拇指大的。”

　　她随即又说了几样首饰，惹来一众惊讶观瞧。

　　“这场宴会明显是裴家小姐和太子殿下的赐婚宴，你也不怕抢了她的风头。”

　　“嘿，要真能抢她裴绾华半点风头，你们怕不是要踩破那家制衣阁的门槛？”

　　一阵银铃笑声，几位小姐渐渐远去，秦翕望向裴乐，见他一脸与有荣焉，不由一笑，随即面露沉思。

　　这场宴会来得这么快？看来躲不过去，但她嫁给太子绝不是好事情。

　　秦翕垂下眼。

　　无论于公于私。

　　“公子躲在这做什么。”一道熟悉女声传来，秦翕还未思考何人能一眼看穿二人伪装，便听裴乐熟稔笑道：“你不待在绾华身边来找我们做什么？”

　　裴姵掩唇一笑，“小姐得了好东西，请您和秦公子过去尝鲜呢。”

　　·

　　裴家酒楼里，裴四笑着同幼妹举杯，畅快饮罢后，他笑道：

　　“看你章程颇有道理，想来你自己有主意，家里便不多插手，只是关于这航海图……一旦置于天下人眼中，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你是如何想的？”

　　“财不外露。”裴绾华笑着同一旁不做声的许倩举杯，而后对裴四道出自己的主意，“出海仍会继续，但还不到暴露的时候，先封锁消息，这件事要交给四哥帮忙了。”

　　见裴四点头，她勾了笑，“至于带回来的东西，我打算开办商行，广纳商户，到时按各自商户偏向，交由他们处理，既方便省事，又扩大势力，以充门户。”

　　裴四听着连连点头，对幼妹的赞赏简直快突破天际，与此同时，他忽的想起一物来，怕裴绾华没想起来，提点道：

　　“旁物都好，只是带回来的那堆绝品宝石，便宜了旁人实在可惜。”

　　“四哥也看出来了？果然好眼力。它名为翡翠。”

　　裴绾华笑眯眯地肯定裴四的眼光，眼前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堆璀璨惊绝的翡翠。

　　是她的老朋友了，前世她的商行遍布布天下，最响亮的招牌便是此物，伴着她商行的名字，世人因此还送了隐姓埋名的她一个名号。

　　翡衣夫人。

　　裴绾华静静一笑，见裴四抚须而笑，赞道好名，她干脆道出自己筹备中的商行名字，不免又迎来裴四的点头。

　　“翡衣行？不错，既勾出翡翠，又道非衣非衣，正是裴也。”

　　裴四已经彻底成为幼妹的无情吹嘘机器，说什么都是夸赞，如今夸过商行名字后，他忽然沉默半晌，莫名一声叹气。

　　“裴家……”他寥寥两字便带出股低沉迷茫来，惹得裴绾华疑惑看来后，他又强笑起来，转了话头。

　　“这次前来，族中本就有意，海运之事倒是顺便了。”

　　话音未落，他便见裴绾华先是一怔，继而想到原委，重重拉下小脸，毫不客气的哼了一声。

　　“因为婚宴？”见裴四点头，她更是不爽，一个后仰靠在椅背上，交叉起双臂，显出她的抗拒来。

　　她这番动作其实极为没规矩，又对着长辈生气，更是任性刁蛮，奈何族中都熟悉她自小的臭脾气，也知道她在外人面前从不如此，因此反而生出许多怜爱来。

　　裴四亦然，只是表露出些惊讶来，但惊讶的不是她的任性，而是反常。

　　“怎么这般不情愿？我记得年后你走时还提起此事，说今年若有赐婚宴，定要请族中长辈姊妹都要前来才是。”

　　冷不丁被裴四提起这件如今看来极为丢脸的事情，裴绾华当即羞得脸通红，她那时只想着自己能当上太子妃是多么显赫得意的事，哪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极为厌恶此事。

　　心里不知多少次吐槽罢从前的自己，裴绾华重整情绪，杏眼闪烁着冷静，道出一句话。

　　一瞬之后，裴四公子中年失态，饱含惊讶的声音连门外都能听见。

　　“不嫁了？”

　　这回轮到裴绾华淡定了，她抿一口海鱼，肉质细腻内含鲜味，果然好物，再抿一口后，她这才抬头肯定。

　　“不想嫁了。”

　　“胡闹，这岂有朝夕令改的道理，哪能说不嫁就不嫁。”

　　筷子被啪嗒一声置于桌案，裴绾华扬起柳眉，骄横道：“这是我的事，我不想嫁没人能逼着我嫁！”

　　“是是，嫁娶是你的事。”

　　裴四知道自己说错话，急忙肯定，毕竟裴绾华的终身大事是裴相立过狠话的，说绝不要像吴越裴家一样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制衡将女儿嫁予皇帝，又翻脸无情，惹得女儿左右为难，最后求死一般的挡下来自母家的暗杀。

　　想到先皇后的事，裴四也心有戚戚，尚不敢多言，只转回正题解释道：

　　“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你不愿嫁，族中可能另虑别策了。”

　　“我的婚事关族里什么事？难道我真的嫁给太子，族中就要帮着他不成？”

　　裴绾华连连嗤笑，很是不以为意的模样，可在见到裴四饮酒默认的姿态，她当即惊得握紧锦帕，身子都不由自主半站起来。

　　“你们当真是这么想的？！”

　　“这次应邀前来，确实存了与太子接触的意思。”

　　裴绾华听着裴四的肯定，难以置信道：“族中到底在想什么，吴越裴家难道还能同皇室和解不成？当年之事——”

　　裴绾华猛然罢声，深吸一气坐回椅上，只肯定摇头。

　　“不可能，父亲暂且不论，陛下丧妻之痛岂会原谅？族中背刺之伤岂会原谅？”

　　裴四半抿一口酒，只淡淡道：“皇帝丧妻，裴家也是失去了一位血亲，我们背刺皇帝，却是皇帝先动的手，可这些理由不过是理由而已，永远成不了根源。”

　　他看着幼妹眼中慢慢有了另一种难以置信之意，便缓缓勾起唇角，笑意却是冷的。

　　“看来你明白了，十九娘，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裴四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推至裴绾华面前。

　　上面明黄书笺，天下只有一个人敢用。

　　“陛下他……”裴绾华喃喃，想起什么，蓦地抬头，迎上裴四了然的目光。

　　“九叔他不知道，对吧。”

　　裴绾华咬着唇摇头，若是爹爹知晓，是定不会同意的。

　　“那四哥如何知道？”便听得裴四不曾解释，只略带释然道：

　　“这样也好，与皇家着实不好接触，你嫁过去恐怕也不顺心，有裴氏之女这层身份，皇家不会给你好颜色。”

　　这下裴绾华又不服了，皇帝当年承诺她还记着呢，虽然她最后并没有再嫁，也不影响她的感动，于是不满顶嘴道：

　　“我还是裴易之女呢，爹爹和陛下君臣情深，私底下是不分你我的兄弟，再说了，陛下还是我的姑父呢。”

　　裴四嘿嘿一笑，没解释后面一句，只鲜少地叫了她的名字。

　　“绾华，没人能和帝王平起平坐。”

　　他指指那封请柬。

　　“此事皇帝瞒着你父亲，却把事情交给了另一个人，甚至是那人亲自送来的。”

　　“吕满，你知道吧。”

　　吕满。